“兩個小時左右，路況不好！”要談到工作，羅支書馬上表情轉為嚴肅，做好被新領導“考核”的準備，“車子經(jīng)常打滑拋錨，路也會塌方！”

“目前村里有多少戶人家，人口分部大致情況是什么？——”

看著羅支書眼眸閃動，讓小李感到十分驚訝！他發(fā)現(xiàn)羅支書與別人有不同的特點：長滿皺紋的普通老農臉上裝了一對深邃的眼眸。羅支書眼白和眼瞳涇渭分明，眼白雖有不少血絲，給人長期熬夜睡眠不足的印象，但他深邃的眼眸神光囧囧。從那對發(fā)光的眸子小李就能感到羅支書是做群眾工作的能人，能辯清群眾中的矛盾曲直。小李急忙將頭轉朝窗外，不敢一直盯著羅支書的眼睛看。

“我們村有721戶人家，2762人，六十歲以上的485人，30到60的……”羅支書不假思索地回答，對全村總體情況十分熟悉。

“上山村發(fā)展不起來的原因是……”何副鎮(zhèn)長繼續(xù)追問。

“一是交通不便；二是沒有好的產(chǎn)業(yè)支撐，大家都種植玉米；三是……”羅支書轉動雙眼，中間沒有停頓地回答。何副鎮(zhèn)長大體了解了村里的實際情況，滿意地點點頭說：“支書對村里工作用心了，依靠山里的條件切實難有發(fā)展，還好現(xiàn)在國家政策好，能扶貧的我們就盡量扶貧，實在發(fā)展不起來的就搬遷出去！”

小李看著車窗外的大山愣神，道路兩旁的樹枝，茅草秸稈不停抽打在車子身上，發(fā)出嗒嗒響聲，仿佛是嫌棄這一輛老破車跑得太慢。車子隨著地面高低起伏，坐車人的頭不經(jīng)意間就撞到車頂棚上，痛得人直呲牙。天氣悶熱，天邊有了一些烏云，太陽躲進一堆烏云中。

好似為了印證羅支書的“路況不好”一般，忽然聽到前面?zhèn)鱽硪魂嚿绞Σ僚鲎驳膰W嘩巨響，駕駛員立刻減緩了車速，車上的何副鎮(zhèn)長和小李都是一驚，羅支書表情沒有任何改變，仿佛是習慣了一般。

“沒事，一定是前方塌方了，只要山上掉下來的石頭不扎到人和車都沒事！”駕駛員一邊說話一邊把車子停到四周都比較寬闊的路段。打開車門下了車。

等沒有了動靜，大家都聽不到響聲，羅支書四人動身走到滑坡路段，只見道路右側不遠的坎上崩塌了一大塊山石，把路壓了一個小豁口，滾到路下面的深溝里，路上到?jīng)]有留下多少沙石。塌方的山體留下的缺口可以清楚看到這些山體上都只覆蓋了一層淺淺的泥巴，泥巴下面是厚厚的像光滑的鏡面累在一起的分層石塊。夏天遭受太陽炙烤，又被暴雨侵泡，如此反復多次，很容易熱脹冷縮發(fā)生斷裂塌方。

幾人把殘留在道路上的小石塊清理掉，返回獵豹車重新上了路。去上山村的路一直在山上穿行。車子靠左側山崖緩慢行駛時，小李感覺自己身體好似掛在懸崖外，整顆心一直噗通跳個不停。沉默一會兒，何副鎮(zhèn)長給一人發(fā)了一支煙，他又拾起剛才的話題，仿佛自言自語地說：“壓力大啊！剛來就遇到這么重的擔子，搬遷，扶貧，修路……”

羅支書用目光掃視大家一遍，表情凝重，目光停留在何副鎮(zhèn)長臉上說：“道路問題一日不解決村里都不會有出路，有農產(chǎn)品都銷不出去。去年我們村里就有一個孕婦早產(chǎn)。小孩腳朝外，難產(chǎn)，村里接生的老人也沒有辦法，孕婦大出血，村里道路塌方，救護車到半路就進不來。村里人抬著孕婦跑到半路就沒有了體溫，一尸兩命��！”

羅支書表情陰沉，好似在回憶什么。車上氣氛陷入沉悶，都沒了聲音，小李深吸兩口煙，煙霧還沒來得及吐出來，羅支書就又繼續(xù)補充說：“這種情況幾乎每年都有，去年村里一個退休老干部也是腦溢血死在了半路上——，緊急情況根本來不及搶救”小李被煙嗆得連連咳嗽，脖子里好似拉風箱一樣呼呼喘著氣。

嗚——嗚——，倏然傳來車子輪胎刨地聲音，空氣中傳來了一陣陣焦糊味道。駕駛員拉著臉，煩躁地說：“媽的，又著了！”何副鎮(zhèn)長皺褶眉頭，好似開玩笑地說：“這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

駕駛員快速檢查了情況，車子陷入泥坑，右前輪打滑。最終小李主動站在副駕駛室門邊，用手拉著車內把手，不停地在門邊踏板上跳動，前車輪與地面的摩擦力加大，車子驀地沖出泥坑！

車子在大山里穿行，跑一會兒又下來清理路障，如此反反復復。

“十月二號是全縣集中搬遷日子，縣里面的易地扶貧搬遷安置點已經(jīng)修得差不多了，我們都在縣里面立了軍令狀，必須按時把群眾動員搬遷進城。羅支書，鎮(zhèn)里和縣里有什么情況我盡量協(xié)調。但村里動員群眾搬遷是最急的工作，這一塊還得您多辛苦，把工作重心都放到這一塊來，群眾同意搬遷的及時給他們簽了搬遷協(xié)議。現(xiàn)在村里班子干活的有哪些人？班子戰(zhàn)斗力怎么如何……”何副鎮(zhèn)長一邊了解情況一邊開始了他的工作安排部署。

“嗯，嗯！目前干活的還有王大海主任，羅陽副主任，黃桂花婦女主任，黃貴吉治保主任幾個。除了黃桂花，其余的都是四十至五十多的老頭，年輕人幾乎都外出了，班子年齡偏大��！”羅正國支書回答時不停用眼睛觀察大家表情。對于接下來的工作，大家都能感到興奮，同時也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下午三點多，車子駕駛到一座山巔，車外面的天一片烏黑，預告晚上還有雨。夏季的上山村雨特別多……

“目前涉及搬遷的供121戶，563人，大部分人都簽協(xié)議，有11戶子女外嫁，家里只有兩個留守老人的還沒有簽……”羅支書繼續(xù)回答他還沒有回答完的問題。

吱吱——，傳來了刺耳的剎車聲音，車子終于到上山村了！

三

下午四點多到達上山村的何副鎮(zhèn)長，接到縣里面晚上九點有易地扶貧搬遷電視電話會議，又馬不停蹄往回趕，留下辦公室小李一人協(xié)助羅支書他們開展工作。剛進村子就看到農戶居住的土墻房子，磚瓦房墻壁寫著標語：“搬遷一陣子，幸福一輩子”、“辛苦一輩人，造福后代人”、“牢記囑托，感恩奮進”……

羅支書家就住在地質災害隱患點上，村委會也是在這里辦公。祖祖輩輩已經(jīng)在這里居住了幾代人，但近些年連年下雨，解決溫飽后每家都在開枝散葉。在半山腰上，村民的房子修建得墻挨著墻，門對著門，遠遠看去黑黝黝的一片屋頂。半坡上的房子越修越多，超過了陡坡載重。在山體上能看到一些明顯的裂痕，有的村民房子上也看到細微的裂縫，情況十分不樂觀，搬遷出去成為了大家不得不面臨的選擇，能將家安置在這山里都是祖祖輩輩人付出了血汗努力，重新安家的巨額費成了大家的難題。

讓寨子里人做夢也想不到的是國家在城里給他們修了大房子，他們只要帶著家眷就可以搬遷進城入住，這是連祖輩記憶里都沒有出現(xiàn)過好事。盡管還有少數(shù)老年人不愿往外搬遷，不愿意離開故土，但都擋不住年輕人要往外發(fā)展的腳步！

下午五點多，地質災害隱患點上的不少群眾主動來村委會簽搬遷協(xié)議，獵豹車子旁邊圍了不少村民，有的大聲地問：

“羅主任（有些群眾一直習慣叫支書為主任）！我們哪時進城！”

“鎮(zhèn)里的領導！是不是下學期小孩讀書就不用租房子了？”

“我想去做一點小生意，搬遷點門面弄好沒有？”

“進城有把穩(wěn)工作嗎？”

村民你一句我一語地發(fā)問，有的是提問羅支書；有的望著小李發(fā)問。村民臉上都堆滿笑容，期待早日走出大山，他們不想擔心受怕地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