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機又響起來，她看了一眼掛掉，說，我再去，喝酒，聽曰白，你別得急啊。女孩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向西邊的包廂。
少喝點。我說。
她聽見了沒回頭，抬起右手揮了一下說，沒事，姐久（酒）經(jīng)考驗的。
她剛才說“曰白”，是四川話，吹牛的意思。妮妮是四川人。
說老實話，這女孩讓我體內(nèi)荷爾蒙急速上升。
半小時左右，包廂門打開了，先出來的是一個禿頂男人，大大的肚腩，穿一件花哨的毛衣，披一件黑外套。旁邊有個精瘦的男人太監(jiān)似的哈腰半擁半扶緊跟其后，在后面是一中年女人，個頭不高，盤著高高的發(fā)髻，臉白唇紅，化妝穿著都很賣力。身后緊隨一個青年男子，不對，是個青年女人，板寸頭女人，紅唇，方臉，皮膚黝黑，下巴有個米粒大的黑痣，黑色機車皮夾克，黑色哈倫褲，馬丁黑皮靴，如不是嘴巴上涂著口紅，胸部比較鼓，我還真看不出她是個女人。再后面出來的就是剛才哭的女孩小艾，著鵝黃色毛衣裙，她一出現(xiàn)，像早晨初升的太陽照亮了大廳，我心一動。緊隨女孩是一個高個青年男子，青年男子神情猥瑣，緊貼她背后，嬌小的女孩幾乎被他摟在懷里。女孩的確喝多了，走起路來明顯很努力還是搖搖晃晃，女孩不小心一個趔趄，青年男子一把抱住她的腰，手一邊移向上面，捂住了女孩胸部，女孩一頓，努力站穩(wěn)，男人手還沒有放開的意思，女孩小嘴巴左右努了努，不動聲色地突然抬起右腳，用細如釘?shù)母吒，使勁踩向后面男人的右腳，男人瞬間放開手，五官表情扭曲一團……女孩搖晃著緊跟幾步，男人大步跟上，猛地把女孩往前面一推，女孩往前一撲，差點摔倒，前面是很爺們的夾克女人，女孩順便抱住她胳膊。夾克女人與其他三人邊走邊聊，根本沒覺察后面什么事，她自然地摟過女孩肩，女孩摟著她腰，自然而親密。青年男子尷尬環(huán)視大廳，掃視到抱臂而站的我正鄙夷且銳利瞪他，把他一個哈欠生生瞪了回去。
小艾，代駕呢。中年婦女回頭喊，口氣凜冽堅硬。
原來女孩叫小艾。
小艾一激靈，從男人婆懷里掙扎出來，看見我就站在不遠，舉手招呼了一下，從斜挎黑包里摸出車鑰匙扔給我。
我把車開到大廳門前時，肥胖禿頂男已經(jīng)和另一位先走，西裝男呼叫了滴滴出租，我載上了三位女人，按指定的導(dǎo)航開動座下寶馬，7系高配讓我重新打量幾個迥異的女人。玲瓏的女孩小艾和板寸坐后排，中年女人坐副座。
中年女人說，曲直，王總算不上是我朋友，但有多次的生意往來，這個人精明得很，對利益看得很緊，今晚雖然他沒開口，但看在我面上，合同他會和你簽的，那人好色，愛貪小便宜，回頭讓小艾帶點禮品過去，合同細致做好，細節(jié)你要自己搞定……
板寸頭含糊應(yīng)了一聲，我從后視鏡看見板寸臉上毫無表情，小艾頭靠在座椅后背，閉著眼，玲瓏小臉兩頰緋紅，醉眼蒙眬，板寸頭也靠在后背，眼睛望著窗外，兩個頭親密地挨在一起。
曲直，你能不能用心點，公司交到你手上，你得接好，除了你媽，誰這么幫你。
我才知道這是母女倆。板寸的眼睛也是雙眼皮，瞳仁黑黑的，這一點和前面女人極像，其他都不像，一瞬間我真想問旁邊女人咋生的，咋把女兒生成了一個兒子的模樣。
我每次有促狹心思時候，表情也跟著放肆，現(xiàn)在的我很想笑，趕緊咳嗽，把笑掩飾過去。
我咳嗽把身旁女人吸引，女人扭過頭，說，呵，小伙子長得真精神，多大了？
報告首長，小的今年二十五，本科畢業(yè)，單身未婚。
別人一夸我就嘚瑟，這女人問得直接，我也答得干脆。萍水相逢，開心最重要，說不定她一高興多給我些小費。
還首長呢，哈哈，幽默，長得這么帥，這么會說話，你媽得多樂呀。
報告首長，我媽沒了，所以，看見阿姨一樣的就特親，想喊媽。
這個不是油嘴滑舌，我真的想我媽。
那女人聽了，坐直了身子，胳膊搭在扶手上，向我這邊傾斜過來。
真的嗎，真的嗎，你想喊別人媽，我缺個兒子喊我媽媽。女人喝了酒的原因，表達很直白。
我覺得好玩，也想逗她，好啊，我認干媽吧。
打住，刁文娜同志。后面板寸突然說。
哈，直呼其名，這點和我一樣，我都喊我爹杜寶青。
前面那小白臉，甭搭理她，Low腦筋，想兒子想瘋了，回頭我去造倆睪丸。
這女爺們說話真直接，我禁不住哈哈大笑。后視鏡里，我看見小艾雖然閉著眼睛，也彎著嘴角笑，小女人笑起來真勾魂。前面的刁文娜女士，回頭翻著白眼狠狠剜刁曲直，我不用看，我都知道刁文娜對刁曲直的表情，那是天下所有母親的表情：氣，還得愛，就是拿你沒辦法。
沉默半分鐘后，我又禁不住哈哈大笑。沒辦法，我笑點低，特別愛笑。
板寸刁曲直見我笑，也吊著右邊嘴角笑，又補充說，我爹，和我親媽，就你旁邊這位，都想要兒子，偏偏生我一個女孩，我媽子宮切除，生不出兒子，我爹就和她離婚，又找別的女人生兒子去了，我親媽刁文娜同志呢，就拿我當兒子養(yǎng)，人家女孩穿裙子我穿大褲衩，人家玩布娃娃我玩槍，后來又扔給我爹，又矬又黑的跟著后娘長大沒emo早逝，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還嫌我沒女人味，還嫌我不找男朋友，見個雄性就讓當我男朋友，不信，你一會看看，她絕對想讓你當我男朋友。
刁文娜回頭，惡狠狠地瞪刁曲直，熊玩意兒再胡說，看我不把你嘴縫上。
刁曲直又把右嘴角一提，嘁，縫上嘴也封不了事實。
我哈哈大笑，說，天哪，我爹就喜歡女孩，小時候給我穿裙子，扎小辮，我名字叫杜青彥 ，是我后來改的，他們給我起名杜青燕啊，就是海燕的燕吶，哎呀媽呀，海~~燕~~吶~~那個燕呀。我尖著嗓子，模仿宋小寶的聲音，一副讓人痛不欲生的娘娘腔。
她們都笑。三個女人三個樣子，都有些醉意。我也覺得刺激好玩，人放肆起來，甜膩的話語簡直如一江春水流，三個女人被我逗得哈哈大笑起來。一瞬間我覺得我爹杜寶青附體。他女人緣極好，我瞧不起他甜嘴蜜舌把女人哄得團團轉(zhuǎn)的本事，可我骨子里也有，如果我想，話不露痕語不露縫就夸得女人心花怒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