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祠堂的水泥壩上！
“好！你在家給我等著，那里也不準(zhǔn)去！”
話音剛落，潘苗子又一遛煙的消失在家門前那一樹的桃花盡頭。
“劈劈啪啪”的響聲不斷，村中祠堂的水泥地上，大大小小的十幾個(gè)男孩正在興奮地抽打著地上旋轉(zhuǎn)的陀螺。潘苗子站水泥壩邊，眼珠子骨碌骨碌轉(zhuǎn)了好幾圈，最終沒搜到橋軍家兩兄弟的身影。
“橋兵，給我過來！”
潘苗子滿臉怒色大呼著人群中最高最大的男孩，立刻，剛才喧鬧的祠堂一下子靜寂了。大家都停了下了，膽怯地看著潘苗子，任由水泥地上的陀螺旋轉(zhuǎn)著。
“搞乃樣嘛，你家弟弟又不是我打的，是橋軍家兩兄弟打的，真的不關(guān)我的事！睒虮⌒囊硪淼刈吡诉^來。
“那他家兩兄弟去哪里了？”
“好像到河里摸魚去了！睅讉(gè)小男孩膽怯地看著潘苗子的臉色。
潘苗子拖著棍子，一轉(zhuǎn)身一遛煙地又向村前的小河邊跑了去。
小河邊，柔軟的柳絲在風(fēng)中輕輕拂動(dòng)，幾只燕子在飄動(dòng)的柳絮中上下翻飛，不時(shí)發(fā)出幾聲鳴叫。河堤兩岸，金燦燦的油菜花倒映在清澈的河水里，在春日的暖陽中一閃一閃的。河水中央，十幾個(gè)光著屁股的小男孩正在亂石塊中專注著每一塊石頭，兩手不停地摸著石場下的細(xì)縫。
“都給老子停下，把臉看著我！”
只聽到河水嘩嘩的聲音，河里的小男孩們?nèi)颊局绷松碜，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全都面向潘苗子站著?/span>
潘苗子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zhuǎn)著，最終沒有找到周家兩兄弟。
“橋軍家兩兄弟跑哪里去了？”
“不知道！”
“沒看到！”
“我們一直都沒看到他們！”
……
潘苗子站在岸邊的磨坊前的一塊大石頭上，又朝河中央的人群掃了一眼，拖著棍子沿著河水尋了上去。
河上河下，全都被他掃了過遍。村前的田間地頭的油菜花地，每一條田埂也被他來回搜了好幾次，但仍沒有找到橋軍家兩兄弟。潘苗子有些累了，把棍子狠狠地插在油菜花地里。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剛出土的草尖上，兩眼瞪著天空中飄動(dòng)的云彩，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他休息了一會(huì)，又拿起棍子一口氣跑回村里，在百余間瓦屋草圈中搜索著，最終還是一無所獲，蔫蔫地拖著棍子回到家里。
屋檐下，潘苗子的小弟躺在長條凳上，睡得很香，臉上還有些淚痕沒被擦去。潘苗子站在西曬的陽光下的院壩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又看了看手中的棍子。一陣風(fēng)吹來，幾片桃花從他眼前飛過，有兩片落在他的左腳的大腳丫前。他愣了愣，沒神的眼睛一下子賊亮起來了，拖著棍子又一遛煙的朝橋軍家大院跑了去。
橋軍家沒人在家。在他家房前屋后，成群結(jié)隊(duì)的蜜蜂在雪白的李花和粉紅色的桃花中飛來飛去。
屋后的土坎上，李花開得正歡。潘苗子站在滿是疙瘩的李樹下，看了了樹上的李花，又看了看手中的棍子。然后，他把棍子別在腰間的紅布帶上，又緊了緊紅布帶，隨后又吐了口濃濃的口沬在手上搓了搓。
“嗖！嗖！”
眨眼間，潘苗子就爬到了李樹上。他坐在樹杈中間喘了口氣，左手扶著樹干，右手迅速從腰間抽出棍子。然后對(duì)著滿樹的雪白的李花，就是一頓狂抽。不一會(huì)兒，一樹的李花就被他全都掃落在地上，樹上的蜜蜂也被他打到處亂飛，“嗡、嗡”地在他頭頂上飛來飛去。一棵，兩棵……很快，屋后的那七八棵李樹上花朵就全被他掃落了下來，地上雪白一片。
他又來到屋前，迅速向院壩中央的桃樹爬了上去。“啪！”一棍子下去，一大片粉紅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落了下來！鞍眩寘！”一只大馬蜂攻了過來，狠狠地扎在他的額頭上。“啪”的一聲脆響，他手中的棍子從樹上落了下來，掉在地上！鞍眩“！”潘苗子不愧是潘苗子，轉(zhuǎn)眼就從樹上蹓到了地上。另一只大馬蜂從另一棵樹上也沖了過來，緊緊地跟在他身后，緊接著又是幾聲“哎喲！哎喲！蜇死老子了！”
“噠噠噠……”潘苗子雙手抱著頭，光著腳丫又一遛煙似的朝村子的瓦屋巷道深處跑去。有幾個(gè)老人從門縫里伸出頭來，看到光著腳板跑得飛快的潘苗子被兩只大馬蜂窮追不舍，笑得彎下身子扶著門。好不容易，潘苗子擺脫了那兩只大馬蜂的追殺，整個(gè)村子里的狗不停叫著。
茅草圈中，他站在一大堆牛糞上，褲子垮在兩腿間，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摸了摸額頭上被大馬蜂扎過的地方，一個(gè)雞蛋大的包在手中握著。“啪！”一口濃濃的口沬吐在他右手手心上。他又用左手搓了搓右手心中的口沬，然后一手在額頭上的包上摸來摸去，另一只手也在左邊的光屁股上的包上揉來揉去。過了好一會(huì)，翻苗子才從茅草圈中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兩只腳丫里全是糞，幾只蚊子跟在他身后，嗡嗡地叫著。
狗吠聲漸漸停了下來，各種花的香在村子上空輕輕飄蕩，潘苗子站在陳家大院前，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在村子的巷道中，潘苗子?xùn)|看看西看看地走著，眼睛賊似的在每家屋檐下晃來晃去。終于，他找到了目標(biāo)：肖老頭家屋檐下那根又直又長的竹竿橫在屋檐下。竹竿上掛著好幾件各色剛洗過的衣服，水珠一滴一滴地順著衣袖落在地下的灰土里，形成了一個(gè)個(gè)的小旋渦。他摸了摸額頭上的雞蛋，然后從地上拾起一塊石頭。“啪！”一聲脆響，石頭砸在肖老頭家大門上，在他拋出石頭的那一瞬間，他也把身子迅速隱藏在茅草圈的土墻邊。過了一會(huì)兒，潘苗子伸出頭看了看肖家老屋。肖家院子里，清清凈凈的，一點(diǎn)聲響也沒有，就連平常蹲在院中曬太陽看家的那只老母狗也不在，應(yīng)該是出去玩去了。
潘苗子貓著腰，沿著石頭壘起的土坎，偷偷地向那根長竹竿走去。他輕手輕腳地打開了肖老頭家大門，然后從屋中扛出樓梯走了出來，把它架到屋檐下的竹竿下。三下五除二就把竹竿上的衣服扯了下來，然后拿著竹竿從樓梯上一步一步往地上下。當(dāng)他左腳正在要著地時(shí)，肖家那只老母狗就帶著三只豬崽子，從西邊的橙子樹下一顛一顛地回來了。
老母狗一邊走，一邊往老屋的院子里看。突然，他看到到了樓梯上的潘苗子。“㕵、㕵、㕵……”老母狗像一陣風(fēng)似的沖了過來。潘苗子看到老母狗全身立起的毛，嚇得連忙扛著竹竿又朝梯子上爬。老母狗露出幾根尖利的大牙齒，圍著樓梯上的潘苗子“㕵、㕵、㕵”地叫著，幾只小狗跟在老母狗身后，也“㕵、㕵、㕵”地叫過不停。不時(shí)還咬幾口梯子木，掉落的碎木屑在西下的陽光下閃著光。
潘苗子站在樓梯上，一邊拿著竹竿驅(qū)趕老母狗，一邊大聲的吼著。好不容易，潘苗子擺脫了老母狗一家的糾纏，扛著竹竿又來到橋軍果樹下。竹竿似一陣風(fēng)似的掃在果樹上，很快，屋前的那幾棵果樹上的花朵又被他掃落在地上。他看了看一地的花雨，心里終于有了些快意，然后，他左肩扛著竹竿，右手拾起先前掉在地上的棍子，匆匆地離開了橋軍家大院。
太陽終于沉到了西山下了，鮮紅的晚霞染紅了村子上空的半邊天。潘苗子坐在橋軍家兩兄弟回家的必經(jīng)路上，手里拿著一根木棍，有意無意的看著天空中的晚霞，一絲得意的笑掛在臉上……
（編輯：黔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