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前來報喜的官人果真騎著一匹白馬，后面跟著十來個隨從。一行人來到壩上范良玉的家門口，騎白馬的人開口喊道：

捷報貴府老爺范良玉高中四川鄉(xiāng)試第一名解元。京報連登黃甲。 

一陣鞭炮響過，一隨從又喊道：“宣請貴府老爺范良玉接報�！币魂嚐崃业蔫屄曔^后，卻未見范良玉出現(xiàn)。只有啞巴伍哥和兩個鄉(xiāng)鄰端著幾碗米酒走上前來，請報喜的官人喝酒。

沒有見到范良玉本人，也沒有范良玉家人來接喜，官人騎著白馬，一行人又敲鑼打鼓地來到壩上學(xué)堂前，將捷報高掛在劉乃財表功的石碑上。只見那榜文起手之處，是“文舉人榜”四個斗大方字。右起第一列赫然寫道：

范良玉，弘治十四年辛酉科，建昌衛(wèi)會川府……

“桂花開，桂榜來。天網(wǎng)恢恢疏不漏，千里迢迢路不遠(yuǎn)。紫霞風(fēng)，孫水寒，飛山和尚歸羅漢，半生因果半生緣�！币蝗盒『⒆佑殖{來回奔跑在人群間。

這一下，壩上炸開了鍋，人們仿佛一下子明白了童謠的意思。范良玉、紫霞、飛山寺和尚、啞巴伍哥、傻子劉金寶、地主劉乃財，這些幾乎被人們遺忘的人，一個個變得清晰起來。

壩上人們沒有不奔走議論的。有人說劉乃財罪有應(yīng)得，有人說他親自看見了飛山寺大和尚升天成仙，有人說紫霞仙姑就是紫霞，有人說范良玉已經(jīng)被提名會川府縣丞，有人說傻子金寶變成了水鬼……

寒風(fēng)漸弱，春天愈近。孫水兩岸，木棉燦燦。

可是，舉人榜掛出數(shù)月，也不見舉人范良玉回來。

十

人們都說，今年的木棉開得特別艷麗繁盛，像火，像一團一團的火。那陣勢看上去十分美麗壯觀，也無比慘烈可怕。

在木棉花開得最艷麗的時候，壩上又流傳起了一首歌謠，歌謠唱到：

白馬白馬天上來，荒山古寺蓮花開；掛榜和尚鴛鴦夢，紫霞仙姑去又還。

人們的議論剛剛消停，這首童謠又引起了人們的好奇。人們知道，壩上一定還有事情發(fā)生。

壩上果然來了很多陌生人。不過，這些人完全沒有影響壩上人們的生活，他們來的目的是為了重建飛山寺。這些人如有神力相助，沒過多少時日，一座嶄新的飛山寺就重現(xiàn)在人們眼前。除了寺內(nèi)多塑了一尊無名羅漢像外，其余的跟以前完全一樣。人們發(fā)現(xiàn)，這尊無名羅漢像，正是被大火燒為灰燼的飛山寺大和尚。

不久，紫霞峰上的茅草屋也變成了一座漂亮的宮殿。紫霞仙姑成了紫霞宮的主人。

飛山寺與紫霞宮隔河相望，這邊梆子鐘板，那邊晨鐘暮鼓，猶如一對遙相呼應(yīng)的鴛鴦，日復(fù)一日，不離不棄。

可是，人們始終還是沒有見到范良玉老爺。正當(dāng)壩上恢復(fù)平靜的時候，飛山寺舉行了一場規(guī)模浩大的盛會，迎接飛山寺欽定住持大和尚。這一天，方圓百里的人們都蜂擁而來，那場面比范良玉高中舉人捷報掛榜都熱鬧，壩上的人們從來沒有見過這場面，沒有一個人不去湊熱鬧。

只見飛山寺內(nèi)外，金黃色的懸旛、懸蓋，陣勢宏大，方圓百里的僧眾數(shù)百人整齊誦經(jīng)。無數(shù)的禮節(jié)規(guī)矩后，一個十分眼熟的和尚緩緩坐上了飛山寺住持尊位。那和尚雙手合十，微啟唇齒：

謝主盛恩。貧僧謹(jǐn)遵法旨，修行發(fā)愿，普度蒼生……愿佛日增輝，法輪常轉(zhuǎn)!道場興隆，海眾安和！善哉，善哉！

人們終于發(fā)現(xiàn)，這個眼熟的和尚正是榜上有名的舉人老爺范良玉。人群頓時騷動起來，議論紛紛。掛榜舉人怎么做了和尚？這不是天下奇談嗎？隨后，又有人紛紛地跪地磕頭。那和尚也不起坐，只微閉雙目，隨口念道：

白馬萬里路，掛榜猶新出，心向慈悲門，從此無良玉。

阿彌陀佛！

“掛榜和尚”語音剛落，即刻，就有鐘鼓之樂遠(yuǎn)遠(yuǎn)飄來，人們紛紛望向聲音飄來的方向，只見隔河不遠(yuǎn)的半山腰上，霧靄未盡，朝陽之下，紫霞宮若隱若現(xiàn)，如仙界一般。

（編輯：東鄉(xiāng)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