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試在文本邊緣的突破,是我?guī)资暌回炞非蟮哪繕?/strong>
張清華:剛才這番話讓我想到一個問題,顯然在您的自我意識中,不純?nèi)皇且粋小說家這類意義上的作家,而是一個跨越文類界限的作家,也許您從來沒有把自己局限在某一個文類領(lǐng)域當中。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一種考慮?因為之前作為讀者知道您寫小說的同時,偶爾會寫一點“打油詩”,也寫了幾部話劇,但是最近感覺您又在文類方面擴展了很多,有很多變化,尤其從話劇伸展到戲曲領(lǐng)域是很不一樣的。是基于什么樣的一種自我意識和自我設(shè)想,才會有如此變化?
莫 言:有時是形勢所迫。像上世紀九十年代寫影視劇本,那會兒是為了賺點兒錢貼補家用。但后來發(fā)現(xiàn)得不償失,費勁巴力寫一個電視劇本,確實拿到點錢了,但這個劇拍完跟你就啥關(guān)系都沒了,如果耐下心來寫一個長篇,那就是你的作品。但多種文類的體驗對一個作家來講非常重要,文本的融合、嫁接,在邊緣方面的突破,是我多年來一直堅持的一種寫作理念。
《檀香刑》當然是最典型的小說文本跟戲曲文本的交融。你可以說它是一個小說化的戲曲,也可以說是一部戲曲化的小說。第一,小說里的人物寫的是戲班子的班主,小說里的人物思維都是戲曲的思維,他經(jīng)常把自己當作劇中的人物來思維,因為他演戲演多了,也分不清究竟是人在戲中還是戲在人中。另外我在寫的時候,小說的人物也都是臉譜化的,都定性了,像女主角孫眉娘那就是一個花旦,孫丙就是一個銅錘花臉,錢丁就是一個老生,錢丁的夫人毫無疑問是一個青衣,不會讓她當老旦。劊子手趙甲有人說是一個小丑,我覺得小丑就把他降低了,他應該是類似于曹操那樣的白臉的凈,白花臉,二花臉。這些人物本身就是臉譜化的,小說中主要人物的職業(yè)也是演員,里邊大量的臺詞跟敘述語言是混在一起的,比如說孫丙在樹林藏著望到他的家園,滾滾的濃煙升起,自己的老婆孩子被德國人凌辱、槍殺,這時候他心里面的感受,不由自主的變成一種泣血般的歌唱,大段大段的、慷慨激昂的、悲憤欲絕的唱詞就變成他內(nèi)心的活動。任何思維都是語言的思維,沒有無語言的思維,而孫丙的思維都是戲曲化的,他用戲曲化的臺詞來思維。所以從語言學的角度研究《檀香刑》,可能也是有意思的。另外,地方戲曲的語言,是口語化的,是重復累贅的,同義反復、顛倒次序、為了押韻而生造新詞,這些現(xiàn)象比比皆是,如果按照標準的語法來衡量,那所有的劇本都有問題。
在《蛙》里面我也做了一種嘗試,就是讓最后的一部話劇變成小說的一個章節(jié),利用話劇這個章節(jié)跟前面的小說文本形成一種互文的關(guān)系,或者是互正其謬的關(guān)系。小說文本、話劇文本有意識地形成誤差,到底是小說文本為準還是話劇文本為準?留給讀者思考的空間,從而增加了這部小說的不確定性。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也是一種結(jié)構(gòu),也是我在寫《酒國》的時候所說的,結(jié)構(gòu)就是政治,因為敘事的不確定性,使故事顯得撲朔迷離,真假難辯,夢與現(xiàn)實混到一起,既增加了讀者閱讀時的思維空間,也是對作家敘事功力的考驗,同時還有別的方面的優(yōu)點。嘗試多種文本的嫁接、融合,嘗試在文本邊緣的突破,是我?guī)资暌回炞非蟮哪繕,這一次是先多方位的嘗試,然后再回到小說創(chuàng)作中來。
近年來我寫的作品,有短篇小說、中篇小說、長篇小說、小小說,還有散文、電影劇本、電視劇劇本、話劇劇本、戲曲劇本、歌劇劇本——歌劇寫了《檀香刑》劇本,當然,還有前面提到的詩歌——慚愧,請詩界大神們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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