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這個形式我就更不行了。第一,讀的量少,要寫的話就是照葫蘆畫瓢,多數(shù)人寫《沁園春》,都以毛澤東的《長沙》和《雪》為藍(lán)本,然后在其意韻的基礎(chǔ)上寫自己的東西。所謂“填詞”,便是硬往里“填”,“湊”出來的,跟古人把形式爛熟于心中不一樣,古人是寫出來的,或者是脫口而出的,我們現(xiàn)在是硬湊的,怎么可能好?清末況周頤《蕙風(fēng)詞話》里說,句子很好,意思很好,但是不合律就很痛苦,怎么辦?只能是不斷的換來換去。有時候因為一個字改一句,改一句最后通篇全都改,有時候改來改去初稿一個字沒剩,全都變了,但是在改的過程中沒準(zhǔn)又靈感突發(fā)。
所以我想,到了清朝,寫詞已不可能像宋人那樣容易了。前人的杰作,就是后人的枷鎖。我們當(dāng)代人如果要用這種陳舊的形式寫作,更不容易了。山東人——尤其我們高密人,是四聲不分的,四聲不分就區(qū)別不了平仄,這就很困難。還有入聲字,那就更加困難。前一段我老家的那個小石橋壞掉了,這小石橋是明嘉靖年間修建,距今已經(jīng)450多年,也是《紅高粱》的外景地,在那打過仗,打過日本人。壞掉之后,市里面撥了幾萬塊錢重修。修橋的時候從橋墩下面起出十來根老棗木,這棗木當(dāng)年作為木樁支撐橋梁的時候,是經(jīng)過防腐處理的,什么手段不知道,據(jù)說是“油炸”過的。在水下浸泡450多年,已變成黑色,像鋼鐵一樣,在那扔著沒人要,我就要了兩根。棗木本身就很硬,用了切割大理石的鋼鋸才把它鋸開,切開后我做了十幾副鎮(zhèn)紙,想寫幾個對聯(lián)刻上去。我寫了“支橋長奏洪波曲,伏案漫觀漢唐書!睂β(lián)最基本的要求,上聯(lián)最后一個字應(yīng)該是仄聲,下聯(lián)最后一個字是平聲!疲畷,符合要求,但第六個字對不上。從字面上看很工整,但平仄有毛病。真正寫出一幅好的對聯(lián)要經(jīng)過很長時間的推敲。有的詞很好,但是平仄不對,這也是戴著鐐銬跳舞。
話說回來,這是中國的傳統(tǒng)。中國過去考驗一個人有沒有才華,就是能不能立刻對上一個對子,我們見到很多所謂的天才都是童年時期能出口妙對,師傅出一個天他對一個地,師傅出大海他對高山……現(xiàn)在這些東西雖然已經(jīng)很陳舊了,但我們這種酸臭文人,偶爾還會有這么一點(diǎn)情結(jié),有這么一種慕古人之雅興。
張清華:有沒有計劃在不久的將來,出一本打油集或新詩集?
莫 言:我剛才說為什么要寫新詩,目的就是要借此讀新詩。坦率地說,原來很多新詩看兩行我就感覺暈頭轉(zhuǎn)向,什么意思啊?后來我自己拿起筆來,我說寫兩首新詩試一試,通過自己寫,我再讀你們寫的詩,便發(fā)現(xiàn)能讀懂了,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寫,所以我寫新詩,是為了讀別人的詩。要成為一個好的欣賞者,最好首先成為一個創(chuàng)作者,一個寫過小說的人讀小說,肯定比從來沒寫過小說的人讀的時候感受更豐富,寫劇本、寫詩歌都是如此。尤其是寫詩,寫現(xiàn)代詩,只有你寫過,才能夠更好地理解,讀出什么叫好來。打油詩集,或者新詩集,都要先積累到足夠的數(shù)量,然后精選一下,讓你們這些專家看看,如果有點(diǎn)價值就出書,沒有價值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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