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天，在紫竹山道上一瘸一拐的走著一跛足道士。這道士正是摘桃之人，是來這一帶化緣的。他走了很遠的路來到了一座又一座東倒西歪的房舍前，可房舍空落落無人居住。

他走過一家又一家，穿過一戶又一戶，可挨家挨戶都是關門閉戶，靜悄悄的好一片荒涼的景象！

道士正饑腸轆轆，人困疲乏，舉步唯艱之際，抬頭探望，但見一裊裊炊煙緩緩升起的地方，有一座依山傍水的四合院！

他興奮不已，艱難的向四合院走去，在山路凹處往下看，但見那四合院是由幾間小青瓦合圍而成，院壩里正有倆美婦忙著織布，這下可好，有了化緣的地方！

這四合院正是張氏妯娌的家。

這天，妯娌倆求神拜佛后回到家中正忙著活計，忽聽得院外狗叫聲。猜這荒山野林的，會是誰來呢？

她們倆來到院門前觀瞧，但見一跛足道士鶴發(fā)童顏，身著灰色道袍，手拿拂塵，肩挎漁鼓一瘸一拐的向四合院走來。一條眼睛血紅的瘋狗緊追在后，狂吠不止。道士將手中的拂塵揚了揚，那狗才稍稍后退了些......

道士走攏，站在院門前抬手輕輕的敲了敲門。院門“吱嘎”一聲開啟，院中并肩走出倆美婦來，穿戴得花紅柳綠，正依著門框上下打量著那道士。

道士急忙恭身給倆美婦施禮道：“貧道前來化緣，還望施主舍口飯吃�！�

妯娌倆聽后，抿嘴微笑著將道士迎進院壩里，將剛煮好的飯菜從灶屋端出來遞給道士。道士本已餓極，狼吞虎咽的把所有飯菜吃了個精光！

道士吃飽后，將胡須一抹，精神就來了。手拍漁鼓吟唱一段感謝施主：“呲呲呲，嗙嗙嗙，呲嗙，呲嗙，呲呲嗙，萬壽山中一尊仙，道號鎮(zhèn)元法無邊，呲呲嗙，觀中靈異出奇寶，土中生出草還丹，呲嗙，呲嗙，呲呲嗙……”。

道士抑揚頓挫地唱著漁鼓詞，聲音甚是悠揚，妯娌倆聽罷一曲，覺得好聽，她們就給一角升米。道士看到還要再施舍米，心里非常高興，又拍擊漁鼓吟唱一曲，“嗙嗙嗙，呲呲呲，嗙呲，嗙呲，嗙嗙呲，貧道來自華山上，一路趕龍走四方，嗙嗙呲……”。

曲終她們仍給一角升米。道士就又繼續(xù)拍擊，“嗙呲，嗙呲，呲呲呲，太陽落坡也要走，一走走到巖塹頭，嗙呲，嗙呲，呲呲呲，抱托石頭做枕頭，腦殼跩條娃娃口，嗙呲，嗙呲，呲呲呲，扯皮毛草揍口口……”。

她們就又繼續(xù)給米。那天，道士拍擊吟唱得興起，一曲又一曲的拍擊，妯娌倆聽得甚是過癮，繼續(xù)給米啊，顯得真是大方！道士感動不已。

看看天色漸晚，道士就從懷中掏出那只花花綠綠的桃子來，把這桃子遞給了妯娌倆，囑咐道：“施主善良，善有善報，貧道無它答謝，贈桃予施主，不能分吃，切記，切記！”

道士再拜后一瘸一拐的揚長而去，一溜煙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奇遇之事現有詩為證：

兵荒馬亂民不潦，

道士化緣饑乏到；

四合院里豪施舍，

曲罷一曲贈仙桃。

六

妯娌倆得了桃子后就相互謙讓，你推我搡不愿自己吃，后來是弟媳推讓不過，只好吃了那個桃子。

   時光匆匆猶如白駒過隙，眨眼間幾個月過去了，弟媳婦的肚子漸漸地大了起來，時不時還打干嘔，總想吃酸的，知道是懷上了孩子。

妯娌倆覺得蹊蹺，男人都三年沒有回家了，這懷的孩子是誰的種？可想而知，當家的多年不在家中而懷上孩子，這讓外人知道了那還了得！

那時候的人沒有電視看，文娛活動匱乏，爛舌根的閑來沒事總是在打探別人家的丑聞當娛樂，東家長西家短的，說某家媳婦不學好懷起孩子了吖，男人都幾年不在家的，不知是偷到哪個野漢子了吖？敲敲打打，指桑罵槐，吐出的口水都會淹死人！

那些年的女人都把貞潔看得比命還重，當聽到這些閑言碎語后自己就會鉆進牛腳窩淹死起！不像現在的人懷上了孩子還洋洋得意的，可以悄悄去刮宮，刮宮后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樣，可古時候出了這檔子事咋整？

弟媳哭兮兮道：“大嫂，我沒臉見人啊，不想活了！”

大嫂道：“弟媳，發(fā)生這種事又不是你的錯，有什么值得丟臉的，反正沒有外人知道，男人又不在家里，偷偷隱瞞下去不就完事了！”

弟媳還是有些顧慮道：“那萬一孩子生了咋整？”

大嫂道：“不用怕嘛，等到把孩子生下來了，再想辦法弄死起！”

漸漸地，越到后來弟媳婦的肚子就越來越大了！無法隱瞞，但也得想辦法隱瞞呀！那些年還沒有發(fā)明女人用的乳罩，只是有個什么綁兜的，那就用王大娘的裹腳布來把大肚子裹緊吧，緾了一圈又一圈，綁了一層又一層，再套上外衣肚子就顯得小了許多。虧她們想得出來，這真是難為她們了！

嫂子就一人上坡干農活去，弟媳就躲藏在家里四門不出，做些織布和清閑的家務活。還好，總算把這件事隱瞞了下來。

現有詩有證：

弟媳懷孕起無因，

無臉面對布裹緊；

只因想子就得子，

得子又愁子無名。

七

夏天到了，炎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弟媳搬把竹椅到院壩乘涼，一身懶洋洋的就在椅上睡著了，做了一個長長的怪夢。

走呀，走呀，翻過大山，穿過石窟，梭下石階就進入了一片金竹兒林里，竹林里涼風習習，但見一群小姑娘，穿著花布衣裳，頭扎羊角辮兒，手拉著手，圍著圈子，一邊跳一邊唱：“來，我們大家一齊來，一齊來，一齊來；來，我們大家一齊來，一齊來，快樂無比！你對著我笑哈哈！我對著你笑嘻嘻！來，我們大家一齊來，一齊來，快樂無比！……”

弟媳正看得出神，突然，一個胖小兒從小姑娘堆里蹦蹦跳跳向她跑來，喊道：“娘親，我來也�！�

弟媳一驚從睡夢醒來。夢想著的兒子來了當然驚喜，她可想有一個孩子了，剎時，可又犯愁了，生下來咋整？拿去弄死又于心不忍，這必定是她的親生骨肉呀，可不弄死又咋整？

黃昏時分，終于等到要生孩子了，哪里還敢去請接生婆啊！只好悄悄的生，由大嫂當一回接生婆。

妯娌倆偷偷的進行著，那生下來的孩子怎么弄死呢？她們早已主意打定停當，把生下來的孩子用滾燙的開水燙死！做個神不知鬼不覺的。

   大嫂就去燒了一鍋滾燙的開水，只等弟媳躺在床上把孩子生下來。

這時，四合院外天空中一團瑞氣祥云緩緩飄來，仿佛祥云中有一幻影從房頂上墜下進入了弟媳的臥室。

大嫂耐心地待在那兒看著弟媳的兩腿間，看著看著，嬰兒的腦殼就出來了，正想伸手去接住，只聽得“嘩啦”一聲，一腦殼就滾落在地上，也不聞嬰兒哭啼。

大嫂急忙湊近去抓，橫看豎看怎么就沒有看到嬰兒的身子呢？頓感毛骨悚然。說來也怪，就出來個花花綠綠的腦殼，后面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好恐怖！大嫂急忙將手縮回。

大嫂再定睛細看，嚇得目瞪口呆，戰(zhàn)戰(zhàn)兢兢說：“咿呀，這背時的，生的孩子不是人，沒有身子！沒有身子呀！”邊說邊跳開。

現有詩有證：

本來懷孕就不該，

生下孩子卻怪胎；

腦殼出來后無身，

戰(zhàn)戰(zhàn)兢兢急跳開。

弟媳急忙蹲起身子來一看，差點昏死過去，急喊：“怪物，怪物！快，快點放到開水盆去！”

出現這等怪事！本來就沒有當家人在家的她們，嚇出了一身冷汗。

沒有男人而生孩子本就是見不得人的事，現在卻生出個怪物來！她們只有一個想法，趁當家的不在，又沒有外人知道，趕緊把怪物弄死了事！

此時不做更待何時！大嫂急急忙忙把開水盆端來，伸出顫抖著的雙手拿了把鋏火鉗正要去夾掉在地上的腦殼！

突然，那個腦殼睜開了眼睛，張口說話道：“伯媽，不要燙死我�。∥沂莻�人呀！”

“吔！”大嫂一聽腦殼說話了！這一驚非同小可，嚇得牙齒打磕磕，顫抖著聲音說：“你-你-你是個怪物，今后怎么見人呀！”

現有詩為證：

生下怪物就一驚，

忽聞腦殼發(fā)出聲；

本想燙死卻猶豫，

心神不安魂不定。

腦殼說：“不礙事的，你把我洗干凈后用挖兜布包好，放到你們家天樓上的柜子里藏起來，用鎖鎖好吧�！�

妯娌倆雖然有些緊張，聽說是個人后，漸漸地也就沒有那么可怕了，問道：“放到柜子里怎么吃奶呢？”

腦殼說：“我不吃不喝的，你只管把柜子鎖上就行了�！�

大嫂問道：“永遠放在那兒嗎？阿彌陀佛！”

腦殼說：“不是的，等到第七天你們再打開來問我吧，我會幫助你們的�！�

妯娌倆聽說后，懸著的心稍稍平靜了些，也就只好按腦殼說的把腦殼洗好后用毛巾擦干，再用挖兜布包好放到她們家天樓上的柜子里鎖好。

八

等到第七天，妯娌倆一同到天樓上去把柜子打開，再把挖兜布打開來看時，腦殼說道：“伯媽，你們現在就著手準備好三桌人的酒飯，三天后，伯爹和爸他們就要回來，有十一根挑子，現在仍然把我鎖上，第七天后再來問我。”

妯娌倆又把挖兜布包好，把柜子鎖上。

待到第三天，果然，三年沒有回家的倆兄弟，突然出現在對面的嶺崗上，一數，正好是十一根挑子！一行人正往家里趕來，熱熱鬧鬧，好不氣派！

兄弟倆一幫人回到家中和妯娌倆一陣寒喧親昵后，正想叫去準備飯菜，但見堂屋里已經備好了三桌人的飯菜！

兄弟倆就納悶：她們怎么知道我們今天會回來？還知道回來的人數？

因為那些年交通不發(fā)達，沒有電話、汽車的，兄弟倆出門在外是渺無音訊，她們怎么會知道他們今天會回來？覺得太奇怪是可以理解的。

當兄弟倆問起時，倆妯娌很神秘的背著挑夫們悄悄的對兄弟倆說了實情。當然，這怪事非同小可，對挑夫們自然是絕對的保密！

兄弟倆知道這件事后也甚覺奇怪，也就深信妯娌倆所說無疑！一點也沒有去怪罪她們。

現有詩為證：

腦殼神算真奇妙，

不疑妯娌不學好；

納悶奇怪不明了，

待看后來有啥招？

九

又七天后，妯娌倆一起到頂樓上去看腦殼。打開柜子，解開挖兜布，腦殼就說話了。

腦殼說：“伯媽，我要跟伯爹和爸一起出去做生意�！�

   伯媽說：“唉呀呀，你只是一個腦殼，無腳無手的，怎么走路啊？”

腦殼說：“不礙事的，你仍然把我用挖兜布包好，藏到伯爹他們的挑子里就行了，等到第七天就打開來問我吧！”沒有辦法，伯媽他們只好同意了。

張氏兄弟倆在家待了兩天后就同一幫挑夫帶上腦殼晝行夜宿，一路兼程向重慶進發(fā)。等到第七天，兄弟倆悄悄地打開挖兜布問腦殼，腦殼說：“伯爹，前面八十里地處便是長江渡口碼頭了，明天晚上將有特大暴雨，后天，江面將會暴漲三尺，水漲后將長達月余不能渡人過江的，必須趕在明天前渡過江去。七天后再問我吧。”

兄弟倆聽后將信將疑，不過，又不得不信。他們只好加班加點的趕路，第二天傍晚剛好渡過了長江。渡江后不到片刻工夫，但見天空中雷霆萬均，電光閃閃，傾盆暴雨“嘩嘩啦啦”的下了起來，再等到第三天，長江水位果然暴漲三尺許。哥哥豎起大拇指對弟弟說：“真神！”

現在科學發(fā)達了，有天氣預報作指導，未來先知的事當然就不覺得稀奇，當時那個落后年代覺得稀奇不足為怪，是可以理解的。

兄弟倆一干人等繼續(xù)向重慶進發(fā)，再等到第七天時兄弟倆又悄悄把腦殼拿出來問，腦殼說：“伯爹，在要攏重慶的時候不能住第三個幺店子，那天晚上會有棒老二出入，來搶行李錢財�。≡俚绕咛旌笥謫栁野��！�

兄弟倆一干人等只好在第二個幺店子處逗留了一天，住宿了兩晚后第二天一大早趕路到了第三個幺店子，眼見那些商人們正在那里唉聲嘆氣，流眼淚抹的，上去一打聽，果不其然，頭晚住宿在第三個幺店子里的客商都被棒老二洗劫一空，商賈們連回家的盤緾費都沒有了，兄弟倆暗自慶幸腦殼說得準，就更加相信腦殼了！

現有詩為證：

腦殼神算再出招，

第三幺店遭強盜；

哥倆深信服腦殼，

還望后來更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