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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亞男的嘴很甜，姐、姐的叫著，盡管素未平生第一次見面。那天，李亞男輕輕敲開了王秀麗的辦公室門，滿是笑容，走進來便說姐，沒打擾了你吧？既然進來了，并且一副暖人心腸的笑臉，王秀麗沒理由拒之千里，不過，她剛剛接的電話，是非常要緊的事情，她拿著聽筒，沖著來客禮貌一笑，努努嘴，示意對方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就沖著聽筒里嚷嚷，你過半小時再打過來，但我仍然那句話，國土規(guī)劃不能受任何人干擾，開發(fā)商就是一蒼蠅，見縫就叮！她抬眼看著笑臉盈盈的來客，對方?jīng)]在意她剛剛的情緒，說姐，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了？由于她開口閉口的“姐”，脫口而出得挺自然，似乎出于禮貌，也似乎一種習慣，管任何一位年長的女性都叫姐，所以，她嗯了聲后說，妹妹你來得唐突。王秀麗走出寬大的辦公桌，示意來客坐下，便到飲水機前摁下了一杯水，遞給已經(jīng)起身雙手恭恭敬敬熱情接著杯子的來客手里。姐！然后，來客捧著水杯走到她身旁的沙發(fā)上，端莊地坐下來又說，姐，我還是來個自我介紹吧。她把水杯擱在面前的玻璃茶幾上，立刻從隨身的小包里翻出張名片，小心翼翼遞過去說，我剛剛調(diào)到了區(qū)土地經(jīng)營中心，姐，這是我的名片。
王秀麗一本正經(jīng)念出了聲：區(qū)土地經(jīng)營中心部主任，李亞男。
看著王秀麗的疑狐，李亞男說，姐，我冒昧的打擾，只是個拜訪，姐是國土規(guī)劃局局長，雖不是一個單位，將來可能會常常串門，所以這次純粹是拜訪姐，姐！不會打擾了你吧，剛剛那個電話？既然她不是有事相求，王秀麗沒理由擺上一副僵硬，她輕松的說，你剛剛是來得不是時候，不過，姐我不會責怪你。她說完，意識到情緒被對方感染了，便不安的笑了笑，然后，她詼諧地說，姐覺得你這個人蠻親切的。
王秀麗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半個月后她接到了李亞男的電話，王秀麗絞盡腦汁，才記起來她是誰了，說你有事嗎？電話里依然熱情萬丈地喊姐，姐下了班沒想逛逛嗎？不想，王秀麗果斷回復說。姐，逛逛街，逛逛商場，放松放松心情，很好。‰娫捓镆魂嚦聊罄顏喣袉，姐不會是警惕性太高了吧？沒吶，不像你，姐年紀大了，滿街都是年輕人的潮流。不，姐，聽我的準沒錯，逛街的確很放松心情，明天周末我推掉所有應酬，專心致志陪姐逛一逛，希望姐能答應哦！王秀麗又沉默一陣，然后一個長長的拖音：嗯——好吧！
王秀麗端莊地出現(xiàn)在李亞男面前自慚形穢地伸出手說，妹妹的打扮好時尚！姐你取笑我了，李亞男伸手拉著她又說，我聽朋友說這兒好多東西都時髦，是在香港才能買得到的，走！李亞男拉起了王秀麗，往商場大門的階梯去。
王秀麗松開手時，李亞男咚咚咚地踩著高跟鞋，上了臺階，她沖著兩位時髦的迎賓小姐的熱情給了一個白眼，然后轉(zhuǎn)身焦急喊向不緊不慢爬臺階的王秀麗，姐，快點兒！但李亞男耐心等待著，她對走到身邊氣喘吁吁的王秀麗說，姐要像我沒事兒逛逛街才好。我也巴不得，可手頭上一大攤子事，局里上上下下的瑣事，哪一樣不要姐來操心喲！也是，局長大人沒我閑暇的時間多，局里市里基層，來來回回的跑，的確抽不出空閑。李亞男一本正經(jīng)地對著滿臉笑容的王秀麗說完，王秀麗便一副指責的表情說，別人叫我局長大人無所謂，你這樣叫，姐就不高興！是，遵命，局長大人，但李亞男立即改口稱姐，仿佛一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緊纏著姐姐，一路歡聲笑語不斷地朝商場大廳走去。
王秀麗打算買件皮衣，但價格不菲的標注，讓她打消了念頭，她隨意拿起一件新式皮衣，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愛不釋手了，不肯挪動半步，問過服務員可以試穿后，王秀麗大步流星地到大鏡子前，她的臉情不自禁升起了紅暈，左瞅瞅，右看看，轉(zhuǎn)著圈兒，背面，前部，哪兒都顯年輕，這件皮衣的特別之處，在于束腰恰到好處，把女人的曲線清晰地塑了出來，因此，胸部大了，腰纖了，臀部飽滿了，這凸凹有致的歲月如同夢幻般，被這件皮衣輕易地映照在了眼前。好看，姐，你轉(zhuǎn)過來，我看看后背，嗯，不錯，若是配上高跟鞋，和一條彈力褲，我就擔心了。擔心不倫不類嗎？不，姐，我擔心你走到大街上，那些色瞇瞇的眼神扎堆而來。去！你居然取笑姐。哪那！但李亞男一臉的壞笑。
王秀麗脫下皮衣，遞給服務員，說，還行，但不適合我穿。服務員驚詫地說，它就適合您，剛剛您穿上時，多好看哪！然后她沖著一旁的李亞男說，是吧，這位大姐穿著時很好看吧，多顯年輕！李亞男笑一笑，接過皮衣，說，我拿鏡子前比劃比劃，行嗎？
李亞男拿著皮衣，在鏡子前，她看了看標價1.4萬，然后裝模作樣把皮衣在貼身上，瞅了瞅，似乎不滿意，失望地走到服務員跟前，說，我姐說的不錯，還行。她身體后傾地沖著王秀麗說，我們?nèi)ツ沁吂涔浒。但服務員鼻噏一動，說，太貴了，就說太貴了，裝什么！李亞男怒氣沖沖跳過去，問，你剛剛說什么？然后沖著目瞪口呆的服務員嚷嚷，相不相信，老娘封了你的鋪子！服務員被盛氣凌人的顧客嚇傻了，一聲不吭的。
王秀麗沒有了興致，轉(zhuǎn)了幾個鋪子看，她說，這兒的東西貴得嚇人，不想逛了。姐，沒生我氣吧？沒有，F(xiàn)在的人勢利眼，我真想扇她一耳光，讓她見識見識馬王爺?shù)牡谌谎！在商場大門時李亞男說，姐，你等一等，我去去就來。算了，亞男，別跟她一般見識！但李亞男已經(jīng)消失在商場里的人群，而站在門口的兩位迎賓小姐，一直鄙夷著王秀麗，她們暗自嘲弄這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就不應該來這個“貴族”們逛得起的商廈。不一會兒，李亞男拎著個服裝袋，趾高氣昂的走過來，她白了一眼門口的兩個迎賓小姐后嚷道，姐，等等我。李亞男咚咚咚的下了臺階，追上去，擋在了王秀麗面前。王秀麗驚訝地看著印有那件皮草的服裝袋，說，亞男，你真的買下了！姐穿得這么好看，我買下來就是送給姐的。不，你這樣姐就不高興。王秀麗接過服裝袋，端詳后又說，它太貴了！今天難得陪亞男逛街，就碰上了那個勢利眼，害得姐受了個無緣無故的氣，都是亞男慫恿姐今天來逛街受的氣，都是亞男的罪過。但王秀麗態(tài)度堅決把服裝袋塞回李亞男手里。姐，就當是妹妹對姐的一點心意！不行，它太貴了，這樣不好。這件皮草只適合姐這樣高貴的人穿。李亞男把袋子交給抓過來的手里，說，姐，你不要的話往后亞男就不叫你姐了，叫你王局長！它的確太貴了，怕影響不好。王秀麗沒有把袋子遞回去，臉上盡是不好意思的笑容。李亞男再喊了一聲姐時，王秀麗妥協(xié)了，說，好嘍，姐這次收下就是，不過姐沒什么可以回贈的，要不下個周末來我家吃飯，實不相瞞，你老姐我的廚藝，還是頂呱呱的！
2
王秀麗看了看表，對電腦視頻里的女兒說，媽媽等會兒有客要來，晚上聊啊。屏幕上立即跳出一行字：是男是女？一個同事。屏幕上寫著：沒騙我？王秀麗慢慢的敲出“媽不騙你”幾個字。但屏幕上出現(xiàn)一個扮鬼臉像的圖片和我相信了啦的粗寫字。
忘記了退出視頻，王秀麗急匆匆的來到了廚房。
開門后，王秀麗看見李亞男沒提東西，很欣慰。接過她的小挎包，說，就咱姐妹倆，不必拘束。李亞男看了看四周，說，姐，我挺喜歡你屋子里的簡潔，一點兒看不出是局長的府邸，倒像個工薪階層。就姐一個人住現(xiàn)在，女兒在加拿大，弄得富麗堂皇也沒人給瞧。也是，家里就是要暖暖的，溫馨簡單的感覺，姐，我可以看看四處，瞧瞧嗎？
王秀麗的臥室很簡單，一張高低床，沒有席夢思，被褥的花色土得掉渣，梳妝臺東西倒不少，瓶瓶罐罐的大多是軟膏軟霜，琳瑯滿目，她拿起一瓶霜，竟然沒有商標，她猜測應該是夜市的地攤貨，就手上這瓶，頂多二十元錢。臥室通陽臺的門旁邊，有個大書柜，粗略看了看，書籍分門別類，碼得整整齊齊，李亞男想抽出一本小說，書脊上印著“左拉中文首版作品畢修勺譯愛情一頁”，但她的手感覺到了灰塵，就打消了念頭，也懶得將它推回去。陽臺挺寬敞，能容得下一桌人打麻將，可是大大小小的花盆占據(jù)了大半個陽臺的空間。在一間小臥室里，李亞男沒有觀看的興致，而其它地方是廚房衛(wèi)生間和客廳了。王秀麗躊躇滿志擦著手，解下圍布揉搓著手上的油漬后掛上了墻上的釘子，看見李亞男手捏肉吃，說，亞男你不洗洗手，看多臟呀！姐，你不知道，這香味讓人饞！王秀麗笑容滿面，臉上的皺紋突然間清晰畢現(xiàn)了，等李亞男洗了手坐在對面，她說，我這兒很簡陋，大失所望了吧！
她們吃得其樂融融，李亞男顯然把她當作了親姐，胸無城府，開誠布公，連當閨女時如何暗戀上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兒說了出來。王秀麗呵呵呵時，李亞男湊過臉來，說姐，瞧瞧我的臉蛋，是不是很有彈性，像剝了皮的雞蛋？然后，她滔滔不絕了，說完了一大通保養(yǎng)的辦法，拿起沙發(fā)上的小挎包說，護膚對女人最關(guān)鍵，她坐回座位，取出一套化妝品的盒子說，姐，這種牌子效果非常好！可是化妝品端在手里的王秀麗看不懂外文字，從包裝看，挺貴的。李亞男嘴里吃著東西，她含含糊糊說，這是我一個姐妹送的，但我不習慣這種牌子，一直沒用，今天姐請我吃飯，就順水人情送給姐，姐不會責怪妹妹吧？王秀麗仍然擔心它挺貴，沒表態(tài)，輕輕放在了桌子上。姐，又不是挺貴重的東西，李亞男埋怨后，看著王秀麗不好意思地收好了化妝品，李亞男看著坐好的王秀麗說，姐，我覺得，紅顏易老，該享受的就一定要好好享受，千萬別留遺憾在人間。王秀麗想糾正她的錯誤想法時李亞男又說，姐含辛茹苦把女兒送到了加拿大念書，該盡職盡責的都盡到了，現(xiàn)在應當考慮為自個兒活一回了。可能是覺得李亞男心直口快，王秀麗沒有較真，她夾起一塊肉堵住了李亞男的嘴巴，說你呀，像個麻雀，一邊吃東西，一邊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
李亞男說，原本就很現(xiàn)實，我不會清高，也不會桀驁不馴，作為女人，如果太矜持，就處處受人欺負。王秀麗沒明白她說的是指哪方面？李亞男搖搖頭，譏諷地說，我天真的失去貞操后領(lǐng)悟了一個道理，就是男人跟女人一樣。什么？王秀麗納悶了？创磺惺虑榘！李亞男繼續(xù)說，我才不抱怨什么世道不公，這很蠢，其實一切都很公平，只不過你敢不敢想敢不敢做而已。如果不是一個電話，誰知道李亞男會說出什么樣的胡話？粗顏喣械囊桓眿傻蔚，王秀麗猜到了幾分，準是她哪個男朋友打來的電話，但王秀麗對接完電話的李亞男說，看不出呀，還這么甜甜蜜蜜，結(jié)婚幾年了？姐，然后李亞男站起身準備告辭，她接過王秀麗遞來的挎包說，姐，剛剛是小郭，一個同事。哦！王秀麗似信非信的。李亞男低聲說，不過已經(jīng)被我俘虜了！
送走了李亞男，王秀麗背靠上門，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她不明白為何會這樣？王秀麗在餐桌旁停下，目光掃了掃盤子和碗，就走到墻邊關(guān)掉了大廳里的燈，她推開小臥室的門，摁亮了燈，但折回了大廳，然后在她的臥室的壁櫥里的衣服最里面，取出那件皮草，她原本讓它永遠呆在黑暗的角落里，甚至不想再看它一眼。王秀麗小心翼翼拿出衣架，轉(zhuǎn)身丟在了床上，廚房有一面鏡子，她站在鏡子面前時舍不得離開了，的確，非常合身，讓她瞬間增色，年輕了幾歲。王秀麗挽起了頭發(fā)，扎成小姑娘那樣，頭發(fā)束在了后腦勺的上方，她看了看側(cè)面，背面，她轉(zhuǎn)了幾個圈時想到了李亞男送的化妝盒。
王秀麗移動鼠標時女兒發(fā)過來一句話：你的朋友走了嗎？王秀麗看著熒屏，女兒似乎同樣注視著。王秀麗敲下兩個字：走了。她迅速打開搜索網(wǎng)頁，正輸入化妝盒上的英文字母時女兒說：滑頭，明明是個男的。王秀麗哭笑不得，但沒時間聊，還有兩個字母就可以搜索了。女兒說：我這邊很晚了，有事明天聊。女兒的身影瞬間消失了。王秀麗慢吞吞敲打完了字母，但搜索后，看著屏幕上顯示的九千八百元的標價，王秀麗傻眼了。
3
在新辦公室，王秀麗的辦公桌對著窗戶背向門，她接完女兒電話，聽見辦公室的門篤篤篤響，大聲說進來吧，她拿起辦公桌上的鏡子，再次端詳鏡子里那張紅潤的臉蛋，辦公桌上有一張相片，是女兒在加拿大照的，她把鏡子移到女兒相片旁，對比著鏡子里的那張臉，而這時，敲門人進來了，王秀麗以為是秘書，便沒搭腔，自顧自憐端詳鏡子里的臉和那張像她年輕時模樣的女兒的臉。聽見背后一串笑聲，王秀麗放下鏡子，轉(zhuǎn)動座椅，看著滿臉笑容的來客說，亞男你來我這兒準沒什么好事情！哪吶，她春風得意地說，姐，下了班沒什么去處吧？女兒明天才回來，我一個人落在家里，面對四壁，除了看電視，沒什么打發(fā)的。坐下來的李亞男說，我今天算落了個清靜，回家也像坐牢，她翹起二郎腿又說，姐，步行街新開了個咖啡廳，下了班去坐一坐？咖啡廳有什么好坐的。姐，落伍了吧，咖啡廳、酒吧，是最有情調(diào)的，聽聽音樂，看看形形色色的人。那也沒什么，我們兩個女人，坐在那種地方，讓人笑話的。姐，你不知道，在那，就圖個氣氛享受，一推開玻璃門，濃濃的情調(diào)撲面而來，剎那間瓦解掉了你內(nèi)心里的寂寞。我寂寞嗎？寂寞，姐，不是我說你，女兒不在身邊，單身一人，怎么不想點兒情調(diào)的東西來打發(fā)些時間呢？姐不像你，還死腦筋。王秀麗頓了下，問，你那個小郭呢？什么我那個小郭哪，人家有老婆的！那還不是個擺設，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一個電話的事情！姐，你不明白，一個電話就搞定得了嗎？像小郭這種精明的，會做吃虧的事情？也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李亞男立刻換了一個話題說，剛剛和囡囡打電話吧？是啊，你怎么知道？一進門就看見姐瞅著鏡子，瞅著囡囡的相片。
李亞男電話里說她已經(jīng)訂好了位，并會開車來接，王秀麗決定先回家一趟，她把汽車停入車庫，鎖好，匆匆地進樓，在電梯間，她沉浸在玻璃外的景色里，她住在15樓，電梯升到8層時，王秀麗望見了那排紅磚的樓房，10排紅磚樓房沿著小河坐落，最初它們在這個城市里光彩奪目，鶴立雞群，無比光鮮，簡直嬌艷欲滴的少女們。電梯上升到12層，王秀麗的目光挪向了一幢幢拔地而起聳入云霄的高樓，這些三十幾層甚至更高的新建起的高樓，星羅棋布的，一片林子那樣。
坐在駕駛位置上的李亞男把手從司機的大腿間抽出來，也注視著，正款款而來的王秀麗，她特地打扮了，換了身花格子襯衫和燈芯絨褲子，顯年輕多了，挽在她胳膊上的挎包不是辦公室里的那款銀灰色，而是款布料馬賽克圖案的名牌包，由于顏色搭配恰到好處，王秀麗模樣顯得年輕，她離汽車十來步突然停下，打量片刻才走過來。王秀麗瞥了眼司機，回以客道的微笑后繞到了副駕駛窗前，納悶地問李亞男，你不是說自己開車來嗎？但王秀麗沒有責問的意思，語氣很輕快。姐，小郭剛好順道，就讓他來開車。早知道我就不把車停進庫里，這么麻煩小郭。王局，不礙事，你們喝完了咖啡，李姐一個電話，我立馬接你們。王秀麗咯咯一笑，看了看李亞男臉上升起的紅暈，走到了汽車后門。她上車從后視鏡看見小郭沖著自己的微笑，說，小郭，把車開到步行街路口，我們慢慢逛過去。李亞男回過頭說，姐，步行街有什么好逛的。邊走邊看，散散步，反正不是很遠。姐，遠著呢，咖啡店是步行街的另一頭，但那兒不讓停車，名正花園施工，車輛限行，不讓停車的。王秀麗恍然大悟，她說我忘了這茬，然后她對小郭說，你自己拿主意吧，哪兒方便就停哪兒。小郭又嗯了聲，拐進了一個路口，他把車轉(zhuǎn)向小河河畔，他看了看一排排紅磚樓房，說，這些老房子也該拆了吧？李亞男驚嘆的說，我從來沒到過這兒，這些老房子是哪年建的？這些是八十年代的房子，我在這兒住過。姐，你不是住單位的家屬樓嗎？那是后來。王秀麗突然沉默了，而這時汽車已經(jīng)拐入一條大道，步行街就在眼前紅綠燈的路口處，汽車進入一家賓館的停車場時王秀麗納悶了，問小郭，怎么停這兒？王局，我把車暫時停在這兒。李亞男看著王秀麗說，姐，他把車暫時停這兒，他家就在賓館的后面。
她們出來電梯，進入一條有護欄的走道，它呈現(xiàn)環(huán)狀，探身可以看見一樓的商場、二樓的商鋪和三樓的網(wǎng)吧游戲室健身房以及美容院，琳瑯滿目得目眩，而上面有舞廳。王秀麗上上下下打量后，看著李亞男說是嗎，五樓是舞廳？不，姐，舞廳在頂樓。哦，王秀麗探身望著上面，一層一層的護欄像在慢慢地旋轉(zhuǎn)。五樓是酒吧，十五樓是舞廳，中間全是寫字樓。是嗎，王秀麗遲疑地說，我們?nèi)ゾ瓢勺坷顏喣忻媛峨y色，但同意了她。
她們?nèi)匀怀穗娞，在電梯里，李亞男隨便編了一個理由取消了咖啡廳的預訂。上了五樓，各國風情裝潢的酒吧的名字，瞬間把人帶進了時空，世界各地就在這條環(huán)形走道旁，令人應接不暇，王秀麗停在了溫哥華風情的牌子前，看了看李亞男便走向了感應玻璃門，里面，是五顏六色的燈光世界，是光怪陸離的夢幻世界。
李亞男想坐離吧臺近一點兒的桌子，王秀麗說，這兒離門口太近了，去那兒吧。她指了指旮旯里的一張桌子，迎賓小姐就繼續(xù)引導著，她們就座后微笑地離開了，一個男服務員匆匆來到桌子旁，擺下了單子，他細聲細氣地問紅酒嗎？李亞男說，單子就不看了，拿瓶xo。他離開后王秀麗埋怨說，想看看有什么點心呢！姐，但李亞男望著剛剛離開的男服務員，他放下托盤里的兩個酒杯和一瓶xo，他拿出口袋里的啟瓶器，等他慢吞吞的倒上酒，坐在一旁守著，李亞男又說，姐，我剛剛是想說什么呢？沒什么，我不記得你剛剛想說什么。王秀麗若有所思，然后端起酒杯，每一杯里的就只剛剛過底。王秀麗小心翼翼珉了一口，緊了緊眉頭說，嗯，不怎么好喝。洋酒就是這樣，姐，等習慣了，味道就會出來？粗顏喣虚]著眼睛似在回味嘴巴里的酒，王秀麗也卷著舌頭，慢慢地喝了一小口，她覺得，味道沒變，難以下咽。李亞男只好笑笑，不知道如何應答。
王秀麗轉(zhuǎn)過身，一只手擱在椅背上，酒吧里的桌位空著一大半，五顏六色的燈光下，只有來來往往的男女服務生，舉止端莊，氣質(zhì)外露，她不知道李亞男在看什么，樣子那么專注，倒是鋼琴曲聽著讓人舒服。王秀麗輕輕咳了一下，舉起杯子，她看著李亞男喝完仍抿了一小口。王秀麗說，叫小郭過來坐坐吧，這一大瓶，我們肯定喝不了。這時男服務生端著酒等待王秀麗喝完，他剛剛為李亞男倒酒時看了看另一只酒杯，但她無動于衷地瞥了他一眼。
王秀麗毫不客氣地拿過了李亞男撥通的手機，她聽見電話里的聲音很嘈雜，問小郭你在哪呢？他顯然沒聽出是王秀麗，一怔后說您是哪位？不過他沒等王秀麗回答就恍然大悟地說，王局您有何指示？王秀麗不高興的說，我們在五樓的酒吧，你過來吧，溫哥華風情。然后，王秀麗把手機還給她，李亞男接過來時問掛了嗎？沒有。但李亞男聽到了一串盲音。
姐，他跟你說什么呢？李亞男隨口問。
他開始沒反應過來，不過挺機靈，知道了是我。王秀麗想了想，覺得只能這么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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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麗說，讓小郭送我回家。李亞男僵著臉說，姐，那改天我們?nèi)ズ瓤Х？王秀麗欣然應允，她說洋酒喝不慣，頭暈暈的。然后，王秀麗離開椅子趔趄了幾步，她回頭說，你來個電話，咱姐妹倆便安安靜靜坐一坐，逛街、喝咖啡或別的，都行。他們出了門后，李亞男拿起酒瓶，看著想要過來斟酒的男服務員，她自個兒邊喝邊倒，一會兒喝完了瓶子里的酒。她很想知道剛剛離開片刻他們都聊了些什么，為什么她上個衛(wèi)生間的工夫，王秀麗便提出要離開呢（小郭才過來）？她只記得他們聊得似乎很投機，看見了李亞男，小郭有點兒不自在，李亞男問，你們聊什么呢？王秀麗搖搖頭，說瞎聊呢，但腮紅了。
坐副駕駛位置的王秀麗問，小郭，姐看上去果真跟李亞男像姐妹？小郭認真地說，王局，您的氣質(zhì)和這身打扮，根本看不出您的真實年齡。王秀麗沒有生氣，她說你跟我在一起，就省略掉王局、您這幾個讓人生分的字眼。她看見一頭霧水的小郭說，就叫我姐！
王秀麗松開了小郭的手，汽車才緩緩地駛出了賓館停車場，向燈火璀璨的街道上開去。
在王秀麗家寬敞的大廳里，小郭手足無措地打量著富麗堂皇的擺設，只不過甲醛的味道讓人不舒服。小郭不假思索問，姐，房子裝修沒多久吧？
王秀麗無奈一笑，算是回答了，她走到客廳的一個角落，摁亮了小吧臺上的吊燈，在吧臺里，她蹲下，取出櫥柜里的一瓶酒，已經(jīng)開啟過，她微微舉起來，說，這瓶xo年份很久，味道特別。這時，小郭來到了吧臺外側(cè)，看著她轉(zhuǎn)身拉開墻柜上的玻璃門，看著她微笑著倒上兩杯酒，王秀麗端莊地搖晃著杯中酒，紅色的漩渦在他們之間就像朵綻開的玫瑰，王秀麗非常高興，她說這個比喻最恰當。小郭舉起杯子，等倒上后，輕輕一碰。
小郭轉(zhuǎn)身，倚靠著吧臺，王秀麗拿起沙發(fā)上的遙控器，打開了客廳里的背景音樂，是一支舒緩的曲子，薩克斯獨奏，耐聽，又輕松。
王秀麗喜歡這股子情調(diào)，只留了一盞粉紅色的壁燈，像置身于朦朦朧朧的淡霧中。小郭看見了電視機臺子上的一張相片框，他走過去拿起它端詳了后問，姐，是你嗎？王秀麗端著酒杯來到他身邊，空著的手抬起，但擱在了他的肩膀上，她自豪的說，當然是姐的，怎么樣？小郭回頭，把酒杯迎合過去碰了碰她的，也喝了一口，然后，他驚嘆地說，看上去就像二十多歲。你真會夸人，王秀麗笑了笑，走向了吧臺，聽見了身后的腳步聲，王秀麗說，小郭，當一輩子的司機，沒什么出息，想過來姐這邊，就支會一聲，姐馬上調(diào)你過來。王秀麗知道他不愛聽這句，但她忍不住。她又忍不住了，說李亞男真是的，總讓你當司機，都快工作五年了吧？
姐，四年半。都一樣。然后王秀麗假裝聽音樂，她閉上眼睛，說在姐這兒，沒什么拘束的。她睜開眼睛直視小郭說，陪姐跳支舞吧。
可能是跳累了，也可能是覺得沒跳下去的必要了，在沙發(fā)上，王秀麗建議喝交杯酒。
喝完，兩人像在跳舞時那樣，吻了吻。
小郭端著空酒杯離開沙發(fā)時，王秀麗伸手拍了下他的屁股，然后，沖著他嘚瑟一笑，說，姐等會兒領(lǐng)你參觀參觀。
王秀麗匆匆拉攏了窗簾，問小郭，姐的臥室怎么樣？他倒像個小偷，滿臉怯意，粗略看了看這間寬敞而空蕩蕩的臥室，他伸手摁了摁席夢思，不錯，非常好，就是這張床也太大了。王秀麗不好意思說，當初買的時候沒有考慮到，睡在上面就后悔了。小郭掃了一眼角落的一張辦公桌，他覺得它就是辦公桌，上面有書有文件夾，也有一張相框，跟客廳里的差不多。
關(guān)上了門，王秀麗的手伸過去，他的胸膛很結(jié)實，很硬。王秀麗學著跳舞時的腔調(diào)，說，我喜歡熱愛健身的男人。當時小郭沖動了一句，姐，我愛你。王秀麗當即紅著臉，顫栗地說，是嗎？然后他們轉(zhuǎn)了幾個圈。王秀麗說她喜歡聽，你再說一遍吧，說我愛你！小郭說了三遍時，她擲地有聲地保證，過兩天就把你調(diào)過來，姐今晚保證。王秀麗拿開他敷在她嘴巴上的手，說經(jīng)她培養(yǎng)，你肯定能飛黃騰達！小郭摁在王秀麗的手上，說，姐，感覺到了我的心跳了嗎？王秀麗只覺得是塊硬石頭，她點點頭，說，小郭你別拘束。但他的眼睛落在了辦公桌上的相片框，他看著王秀麗的眼睛說，姐，那張相片是近段時間拍的嗎？王秀麗緊緊摟著他的腰，說是啊，時間應當是上個月。太不可思議了，因為照片顯得你真只不過二十多歲。王秀麗不好意思地說，這應當算是個秘密，其實不是照相的技術(shù)高超，也不是化妝師點石成金的神妙。王秀麗賣了個關(guān)子，說暫不透露這個秘密？赡茉诳蛷d里沒有看太清楚，那兒沒臥室里明亮，小郭拍了拍王秀麗的臀部，說等會兒。她不明就里的松開了手，看著小郭走到角落的辦公桌。王秀麗說，你去干嘛啊？小郭沒吱聲，他端起相片框，驚嘆萬分后轉(zhuǎn)身，朝她舉著，然后響亮地親了一下相片里的人。王秀麗蠻橫地奪過了相片框，并鄙夷著小郭，然后打破沉默說，你回去吧。
王秀麗已經(jīng)不敢看相片框上女兒的那雙大眼睛了，她輕聲說，不為什么，我不能糊涂了！
【編輯：卓禮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