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小視背篼，

背篼也會做夢。

——題記

一

多年前，一個人的時候，我就想

在我們家鄉(xiāng)務川

有沒有一個詞，把它

安上一對腳板

它就能走路

這么一想著，背篼

一只背篼

就突然追著一條山路喊：請等等

山路吃驚

回頭接納了它

山路要去的地方多呢

而那只背篼

只跟隨它到了小縣城

二

很奇怪的是，背篼

這些原本散落民間

散落在山區(qū)旮旮角角的

鄉(xiāng)村人家的家什們

就是在那個春天里

一夜間

像得了什么啟示一樣，集體性地

均被一條條山路引領

向小縣城里趕

那其中也有我所熟識的

在村里和我一同長大的背篼

那時我們的思想是多么單純

我們的夢想也很簡單

就是有朝一日到小縣城看一看

結(jié)果我的愿望實現(xiàn)了

而它，卻被山里的毛毛路

纏住了雙腳——

什么時候才能長出一對

無形的腳呢

背篼朝思暮想

三

在鄉(xiāng)村里，一只背篼

終日出入于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春種秋收

一刻也閑不住。那時候

它們的眼里抬頭是山，俯首是地

一天活得踏實

但小縣城不比鄉(xiāng)下

小縣城有小縣城的作息時間，生活規(guī)律

隨著小縣城的成長

它們務必學會成長

鄉(xiāng)下，它們即便像一顆微塵

飄來飄去

但接住它們的永遠是泥土

在縣城，它們?nèi)匀缫涣m埃飄忽

但接住它們的

有冷漠、有冰涼、有股掌，也有

不很寬廣的胸懷

它們必須隨時調(diào)整情緒

接受大街小巷與

鋼筋混泥土的問答

四

毋庸置疑，一只背篼從

老遠老遠的鄉(xiāng)下

跟隨一條山路來到小縣城

并非盲目行動

與一時的頭腦發(fā)熱。它們

也深知在這樣快速奔跑的時代

城市里最缺什么：除了知識

也需要勞力

它們抓住了小縣城的街巷要延伸

樓房要長高

作為背篼，它們在旁還可以

盡一點本分，幫扶一把

它們有使不盡的力，揮不完的汗

雖然，小縣城里沒有自己的家

只有廉價的出租屋

雖然在老家

夜夜枕著清風明月入睡

做的夢，五谷雜糧一樣飽滿

而在出租屋里，它們

既無明月清風可枕，也沒有

鳥語蟲鳴出入。但它們夜夜做夢

它們可以枕著兒女在縣城里

朗朗的讀書聲入眠

做的夢

星星點點般滿街閃爍

五

因為是背篼，在小縣城

就要時刻裝得下日月

也要和酒綠燈紅保持距離

它們的言語雖然有些粗糙

儀表也不那么整潔，但行動

完全可根據(jù)小縣城內(nèi)心的尺寸

放大，或縮小

有時一縷風吹，一根針落，也能

觸到它們身體里最柔軟的部分

都知道，小縣城的氣候

總是變化無常

有雷雨，有閃電。當然

更多的時候是晴天

它們被雷雨驚嚇過

被閃電劃傷過

那種驚嚇與傷，很快，又被陽光撫慰縫合

偶爾，當我在小區(qū)門口或廣場

遇見它們時

從它們的目光中顯然透露出

幾分小小的游離無助

但一雙大腳踩踏在水泥地上

卻發(fā)出“篤篤篤”的聲響

六

在鄉(xiāng)下的日子，一只背篼

幾乎都是空空的出去

滿滿地歸來

而在小縣城，一只背篼，它懂得

如何與時代保持密切聯(lián)系

如何用一串阿拉伯數(shù)字

和小縣城溝通

但小縣城也有信息的盲區(qū)

那是因為隔行如隔山

可是背篼們明白

只要轉(zhuǎn)一下腦子，繞一繞彎子

一顆心向另一顆心移一移

彼此的心跳

就會聽得更清晰

呵就是這樣一群背篼

就是這些來自鄉(xiāng)下的有些

土里土氣的方言、汗水

它們縱然妙小，妙小如塵埃一樣

散落在小縣城的縫隙里

但只要有風，年年春天從遠方吹來

它們就會用夢，日日

給小縣城添一抹新鮮的色彩

【編輯：卓禮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