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蟬翼看見前生
牽著影子行走,在一個下午
我看見蟬蛻之后的蒼涼
短暫一生,蟬的靈魂在漫游
整個夏天,我守候在自己修建的戰(zhàn)場
自己與自己拉開戰(zhàn)事,透過蟬翼
便窺見了前生
在秋天的枝頭上,觸摸
精靈干透的時光,那是蟬羽化的尸體
和來不及清掃的現(xiàn)場,喧鬧之后
我們妥協(xié)命運。我潛伏在蟬羽背后
誰都不能阻止蟬的歌唱
誰也無法阻止自己與自己的戰(zhàn)爭
一只蟬,或許只要七天,就可以功德圓滿
我的前生,并沒有蟬的高風(fēng)亮節(jié)
我的后世,也沒有蟬的從容不迫
自閉癥
石碓叫醒早晨。懷里的嬰兒還在睡覺
一個叫菊的女人,打亂早晨的寧靜
剛長起來的豐滿,比美人還美
她升起第一縷炊煙,像鬧鐘一樣準(zhǔn)時
她是這個家的勞動力
結(jié)婚兩年,孩子都一歲了
愛人去了浙江,至今愛回不回
連一個電話也沒有,像死在建筑工地
村莊每天升起那枚碩大的太陽
是菊一個人的太陽,是她最大的安慰
菊除了逗嬰兒外,一天說不上三句話
劉二爺說菊得了自閉癥,嘴巴上了一把鎖
她關(guān)閉了所有房門,自己把自己鎖住
再不說話,嘴巴都生銹了
還有再不耕種,豐滿的菊和良田就雜草叢生了
每天早晨,炊煙升起,菊還是笑著的
一整天,我都像被抽干了精神
我想,菊完全可以坐汽車去浙江
我想去勸勸菊,浙江可以填滿胸腔的一切
可她一動不動,每天看著村莊那枚碩大的太陽
若有所思,是不是真的自閉了
桃花劫
都在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
是那些被桃花所傷的人,以及
被桃花遺棄的繽紛細節(jié)
春天剛來。漫山遍野的桃花
醉了我的心事,我是有桃花運的人
賣桃人哪里會知道桃子的前世今生
我們把春天過早埋葬在路口
打馬經(jīng)過桃花源,我不是那個武陵人
忘記不了人世間的恩愛情仇
人們都說桃花是一劫。當(dāng)為五斗米折腰
再美麗的詩歌,也阻止不了桃花的盛世
在隱秘的背后,桃花依舊一春一秋
假設(shè)桃花是一劫,請在一場春雨后
砍伐整座桃林,是不是可以
為你潮濕的前世找到解脫
種桃人手打涼棚,試圖改變季節(jié)
那些桃的核,已經(jīng)頂破春天的帽檐
送往桃園的加急電報,快馬加鞭
我們是桃園結(jié)義的三兄弟
為躲過一劫,弒血盟誓
燦若桃花的殷紅,能不能保護
隔世的情人
鐵銹
長滿鐵銹,我是那把鈍了的鐮刀
收割不了生活的收成,和詩歌
需要反復(fù)的捶打,而鐵匠鋪已經(jīng)熄燈
風(fēng)箱已經(jīng)睡了過去
鐵匠醒來的那個黃昏,我和鐵匠一起
除銹是當(dāng)務(wù)之急,拉響的風(fēng)箱
紅色的火苗舔了我的周身,溫暖
使骨頭舒麻。給生活添一把柴火
揮錘、淬火,我將脫胎換骨
不再懷念前世的滄桑,那些鐵銹
在離開我時,依舊懷念在一起的日子
簡單的物理的分離,沒有骨肉分離的傷痛
只是隱約如一塊胎記,讓我在佛前
找到初生的理由
寫詩者的夜
別打夢的主意,別在我夢里搜索
那些會醒來的秘密
我在深夜的夢里,寫下那些詩歌
不是在歌頌美德,也不是無病呻吟
一個不?人缘囊雇,寫詩者焦慮不安
布滿風(fēng)塵的臉,憔悴著每一個細小的文字
只有影子在自言自語,電腦閃爍的熒光
不會放棄任何可以動人的詞句或者靈魂
庸俗的把戲,往往是寫詩者的手藝
在俗世的道德線上傾斜,再傾斜
紙上得來終覺淺的詩歌,在大是大非面前
無能為力,輕輕一擊就毀于一旦
刪除、恢復(fù),恢復(fù)、刪除。周而復(fù)始
糾結(jié)于幾個方塊字的秘境
把手伸進牛的身體,取下牛黃
治療我的癲狂。當(dāng)然,這是臆想
這個夜晚很冷,正飄著細雨
人們躲進睡眠,把夢交給黑心棉
我害怕睡去,窗外的哀樂一聲接一聲
密集地走來,配合這個夜晚的蒼涼
假設(shè)你為我的詩感動,并記住了某一行
我會潸然淚下,那是弦斷知音在的感動
也許就那一刻,你和我一同走進了這個夜晚
歷經(jīng)了洗禮和重生
只是,別把我夢的秘密
告誡世人。那樣你將成為儈子手,把我屠殺
這個卑微的要求,我用來保全我的一廂情愿
和那些永遠的虛情假意
舞動的響尾蛇
廣場,老人舞動著手中的鞭子
嗖嗖的聲音,舞動風(fēng)的密碼
如一具響尾蛇,吐著噬人的信子
彎曲、再彎曲,突然彈出去
再優(yōu)美的弧度,也抵不上這份溫柔
只需要輕輕一擊,江山就要易主
再強大的內(nèi)心,都有脆弱的一面
響尾蛇,以殺敵三千自損八百的方式
義無反顧斬斷自己的后路
更多的時候,響尾蛇和一條鞭子
和平相處,一對無情無欲的冤家
柔軟的動物或是植物,都需要一劑鮮血激活
蛇信子到達的地方,正好
觸及你靈魂的要害。你的高貴自傲
在鞭子舞斷的那一瞬間,紛紛投降
牛
在茂盛的青草旁邊,它靜如處子
反芻著思想,簡單地生活
在鄉(xiāng)村、田野,它們無節(jié)制地生兒育女
偶爾也穿過熱鬧的城市,沉默地看著
被趕進屠宰場的子女,被人宰殺
我在一頭牛的面前,低下了頭
它要與我對話,它伸出粗糙的舌頭舔我的臉
那種依賴,似乎患難一輩子的夫妻
蓄滿淚水的眼睛,永遠的無奈
讓我手上的竹鞭,無力舉起
犁田、拉車,本份一輩子
吃草、睡覺,出奇的淡然
其實,牛需要斗牛者的鼓聲
鼓聲響起,它們奔上戰(zhàn)場
去贏取屬于自己的尊嚴(yán)
敗下陣來,牛沒有嘆息
它遵循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只是,醒過來的那一瞬間
我如項羽,還沒有過江東
等待的是被宰殺,換取勝利者豐盛的宴席
一根牛鞭,生硬地擊打在我的背上
讓我的腰板,無法直立
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人才知道悲喜
牛在與我對視的時候,并沒有告訴我
它的那些切膚之痛,在一把牛刀面前
我的眼里,滿盈著絕望
稗子
我從田坎經(jīng)過,一株稗子
在稻谷之間躲躲閃閃,露出謙卑的微笑
我知道,它在向我示愛
一株稗子,浪跡在稻谷中間
激進、張揚,生怕落后于傳統(tǒng)
它的勇氣、它的能耐,是同一家族絕對的另類
一首關(guān)于稗子的詩歌,讓所有稻谷羞澀
風(fēng),不經(jīng)意吹來,它彎下腰板
在我來到面前的時候,它像做了壞事的孩子
羞澀,沉默,生怕我的指責(zé)
“把它拔掉,只會偷吃的敗家子。”父親說
我不知道父親是在說稗子還是說我
我反抗,卑微的生命同樣需要愛
一株稗子,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它前往秋天的道路
然而,父親還是把這株稗子拔掉了
丟棄在田埂上,讓陽光暴曬
這讓我耿耿于懷,正如那個秋天
我被父親趕出家門,成了故鄉(xiāng)遺棄的孩子
稗子,被人罵成稻子的替身
稗子,并不是稻子家族的叛徒
只是在擁擠中,尋找卑微的生存機會
只是在一個秋天,我卻讓我所有的詩意
走向沒落,無限的悲涼
無聊的作文
寫下一個無聊的作文,或者標(biāo)題
都是非常無助的表現(xiàn),事實上無法完成
比如鋪開一張紙,寫下華麗辭藻
解釋寂寞的含義,然而主人卻在文字之外
掛著QQ,等待好友亮起來的頭像
那些平時親熱,彷佛在一夜間消失
一輪冷月掛在某個房間的窗口
閃閃的星火,那是一支香煙在與自己進行拉鋸戰(zhàn)
房間的主人呢?是不是也陷入
這個無聊的命題作文,整個夜晚的思考
被一聲聲嘆息帶走。寂寞如一輛馬車
從故鄉(xiāng)的心尖上疾馳而來。我寫不下幾個漢字
我的靈魂就在房間里。故鄉(xiāng)已經(jīng)蕭條
我的一聲怨嘆,土地下陷一厘米
地表之下的那些蚯蚓,露出光潔的皮膚
這道作文題,我再也寫不下去了
春雨
每年春天總會下很長時間的雨,其實習(xí)慣了
這樣的壞天氣,我們總會抱怨一陣子
雖說春雨貴如油,但任何事泛濫了就成災(zāi)
在雨蒙蒙的故鄉(xiāng),我捧著本破了封皮的書徘徊在木樓前
看與不看已經(jīng)不重要,重要的是
誰和我在這本書的故事里,都被淋濕了心事
潮濕的講敘和漫長的等待,都成了掛在墻上的蓑衣
如果能晴上一天,我們都會把心事翻曬
空曠的田野,春雨淋濕了我和稻草人的衣裳
耷拉著眼皮,一臉無奈。稻草人充滿悲傷
在這塊土地上,不管我離開了多久
故鄉(xiāng)都記得清楚,連一滴雨水都耿耿于懷
稻草人都知道我的心事,正如流水從它腳邊淌過
凝聚了力量,洪水來時可以沖走所有污穢
這種鬼天氣,我只能窩在房間里
在一紙信箋上對你傾訴衷腸,唯一的表達
對這個雨季的思考。雨天是適合思念的
我會把溫暖疊加在信箋上,不管明天天氣如何
我的心情都會晴朗
窈窕淑女,只在一隅之隔
聽?wèi)T雨打竹樓,聽?wèi)T敲窗風(fēng)聲
我在綿延的春雨中守候到深夜,當(dāng)撥云見天
我是溫柔在你胸懷里的,那一汪春水
時間久了,歲月久了,我慢慢長成一灣溪流
二弟的犁田機
二弟再也不養(yǎng)牛了,耕田都用了犁田機
這讓他省事不少。田土都荒蕪了大半
養(yǎng)頭牛真劃不來。二弟在電話里說
村莊少了牛,其實是件很寂寞的事
寂寞讓田地荒蕪,以蔓延之勢擴張
久違的莊稼,久違的農(nóng)事
春種秋收亙古的道理,誰也破壞不了
春夏秋冬四季的變更和阻止走在秋天的腳步
只是,耕種的田地越來越少
這樣收成會好到哪里?好丑都一季收成
比如人的一輩子,被一臺犁田機
毀掉了多少的鐵銹
總會在一樁舊事里談天說地,還會為一畝三分地
水利灌溉耗費精力,那些不守時的莊稼
不種就不種了。餓壞幾張胃也不是你關(guān)心的問題
再舊的柴門,一頭老牛還是能找到主人的
那臺脫了紅漆的犁田機,總是在不合時宜
闖進我的記憶,或多或少讓我不知所措
紛紛而下的鐵銹和滾燙的泥土
如果我的雙腳能夠伸進去,又能拔出來
請給我一個堂皇的理由,我要在驚蟄之前
播種我所有的希望,不管收獲多少
我也不要失去田地的悲歌
家族譜
一部家族譜,記載著我們的上一輩
或者是爺爺,或者是更老的人世
延續(xù)著種血,你只要仔細一點
便可以看見前世今生,蒙著棉紙的窗戶
上朔一代人,或者更遠
你會發(fā)現(xiàn),那個相同的漢字
比如:姚。就與你發(fā)生了微妙的聯(lián)系
你是鏈接在前人與后人的那個通道
背叛了家族,是不能找到你的名字
這是后輩人關(guān)心的事了。當(dāng)然
你可以買通撰寫家族譜的人,篡改你的身世
或者,把你寫得更加牛逼哄哄
誰會去關(guān)心歷史,及真真假假的故事
只有撰寫者喝著茶,獨自清醒
翻開《史記》的那個下午,連司馬遷都搖頭
我開始懷疑自己的祖先
我是不是那個背叛者,不能自證清白
自己抽自己一個嘴巴,或許會清醒一點
竹子
一根竹子,生長于山野
浪跡于城市,中空的心
絕對的封閉,喧囂、燈紅酒綠
統(tǒng)統(tǒng)拒之千里
我用竹的內(nèi)心
盛滿一腔孤獨
滴水不進,該是一個空靈的世界
在竹子的肚皮之外,砍竹人猶豫再三
以怎樣的姿態(tài)?接納一根竹的靜
從筍到竹,一首詩在雷聲中完成
以竹的氣節(jié),詩人成長于江湖
砍竹人已翻過山梁,留下
一林茂盛
閑聊間
老潘對我說,小區(qū)門口那株香樟樹不見了
不知挪到哪里?老潘說話的時候,臉都黑了
老潘是很難生氣的,這次為一株香樟樹
氣憤,不是大題小做
他說,肯定是修樓的開發(fā)商砍伐了
或者運到了其他地方。我們都希望
香樟樹到另外一個地方,至少免遭砍伐
老潘還說,砍伐香樟樹是要遭報應(yīng)的
我也跟著老潘打哈哈,一定要遭報應(yīng)的
那株碩大無朋的香樟樹,真的不見了
那些在樹丫上玩耍的小孩,也不見了
每天從旁邊經(jīng)過,突然間,就不見了
老潘說,每次經(jīng)過香樟樹時都要行注目禮
這下可好,一眼望去,盡是些無奈
突然間,彷佛身體里丟了某些器官
我和老潘搓著手納悶,無助
我們都在埋頭走路,忘記抬頭看天
我知道我忽略了很多細節(jié),和身邊的事
還有命運,都在體內(nèi)江河日下
這株香樟樹,我怎么就熟視無睹了?
這株香樟樹,是不是輾轉(zhuǎn)來到城市
然后,又消聲無息地回到鄉(xiāng)村?或者
就死在城市里,經(jīng)歷命運的銷蝕
我想,這株香樟樹不是麻木的
只是在劫難到來之前,被絆倒在逃跑的路上
我們無法阻止種植高樓大廈
正如我們,無法阻止春天前往溫暖的道路
只是,一株樹的成長速度遠遠慢于樓房
我和老潘在閑聊間,談了這些話題
除了悲哀,還是悲哀
一封給自己的信
一些詞句,還沒有寫完就畫上了句號
一封信載著自己,還行走在半路上
遺忘的問候,以及至此敬禮
都已經(jīng)忽略。似乎半個世紀(jì)前的舊事
一直沒有拆開
我們躲在時光背后,悄悄地
給前世或者未來寫信,總結(jié)失敗或者展望未來
更多的是,在郵路上等待一枚過期的郵票
或者在隱秘的生命里,向未來鞠躬致敬
自己熟悉的字跡,地址沒有錯
只是郵戳上的時間,相隔太久
以至于,你開始懷疑歷史
和自己當(dāng)初寫信的目的,荒唐可笑
炮竹
深入內(nèi)心,炮竹以寬容姿態(tài)
裝下世間,裝下萬物
以沉默,對抗著沉默
一經(jīng)點燃,以掩耳迅雷之勢
剝開心、剝開肝、剝開思想
更多的時候,自己是自己的敵人
一顆炮竹,凝聚能量
亮出矮身亮出沉默
孤身深入敵人內(nèi)部,犧牲自己
完美的獻身,取得絕對的勝利
炮竹,短暫的生命
燃燒、釋放,以死的方式
取悅?cè)祟?/span>
早春
與一條蚯蚓對視。犁耙不小心
碾斷了它的身軀,我難過了一下午
碾斷的兩截軀干,迅速長成兩個身體
這樣會減少我的憂傷。整個下午
我患得患失,便知曉了生命的意義
寒冷還沒有化去,板結(jié)的泥土被一聲春雷驚醒
像竹筍拔節(jié),聽到了骨頭響動的聲音
撕掉一張舊日歷,便脫掉一件厚棉衣
驚蟄等于驚悚,催醒早春的那聲喊叫
冬天就翻過身去,那一堆過冬的食物
還在喂養(yǎng)著我的詩歌。父親已經(jīng)趕牛下田
春雷過后,我無動于衷
還沉湎冬天的溫暖,可是皺紋多了一圈
我身體里成長的圈,如大樹多了一個年輪
那些奔跑過來的時間和衰老
在早春到來的時候,又算得了什么
河水開始上漲,水草肥沃
那些魚兒,像我的詩歌一樣生長
文傻子陪父親坐了一下午
文傻子什么都不懂,有著和父親一樣的孤獨
父親抽煙,文傻子就圍著父親轉(zhuǎn)圈
用手去接父親抖下來的煙灰,他們就這樣
傻乎乎呆一個下午,夕陽把他倆影子拉得很長
父親不說一句話,整整一個下午
就這么看著文傻子的傻笑
我十五歲離開故鄉(xiāng),親人們陸續(xù)離開
陪伴父親最多的是文傻子,只有他
才不會挪開故鄉(xiāng)一步,連鄉(xiāng)場都沒有去過
像屋后那株老得蛻皮的古樹,懶得動一下了
也只有他,更加深刻理解父親的孤獨
很多的時間,死一樣的沉默
偶爾父親會講故事給文傻子聽,當(dāng)然聽不懂
偶爾父親會唱山歌給文傻子聽,當(dāng)然聽不懂
文傻子聽不懂,但他會傻傻的笑
只要文傻子笑,父親的眉頭就綻開一輪太陽
這是怎樣的一種血緣,我一直不懂
我們都沒有文傻子有魅力,會讓父親眉頭綻開太陽
文傻子可以不計時間成本,陪父親
整整一個下午,甚至坐到深夜
傻傻笑著,然后一個人回家
父親守著泥土的故鄉(xiāng),像文傻子一樣
把寂寞和孤獨,裝進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子
一同裝進去的還有,溪水干凈的靈魂
然后一聲不吭,老去
禮花
絢爛,紛紛揚揚
燃放的禮花,絕對是今天晚上的主角
一場慶典,正在開啟
在高空,禮花突破內(nèi)心的樊籠
撒下快樂的星星
瞬間,綻放的笑臉灑滿人間
浮華之后,歸于平靜
留下沉重的一聲嘆息
青春易逝,繁華易碎
落幕之后,極地狼藉
留下滿目滄桑
豆?jié){機
比胃囊還小的物件,通上電源
以子彈,或者爆炸的姿勢
把一粒粒豆子,穿透、碾碎
用痛苦折磨的方式,完成對人的慰藉
一個早晨,與一臺豆?jié){機對視
停不下來的速度,加速我的衰老
溫?zé)岬亩節(jié){在我胃里,翻江倒海
我在和豆粒一起粉碎的鐵屑戰(zhàn)斗到底
那些藏在我心底的狂妄
那些經(jīng)久的懦弱
也請放進豆?jié){機里
輕輕按下電源開關(guān),然后
江河日下,顛倒重來
一點一滴地,榨出來
一只避孕套
在廁所的扶手上,懸掛著一只避孕套
鼓囊囊的,彷佛有無數(shù)的內(nèi)容要向世人展示
也彷佛有無數(shù)的控訴,等待發(fā)言
通往幸福的郵路,被透明阻止了前進
像在黎明前,所遭遇的黑暗
前赴后繼,尋找微弱的一絲燈光
迎來的卻是當(dāng)頭棒喝
那個早晨,我在措不及防間
與一只避孕套對視,并有了無限聯(lián)想
是不是一場陰謀,在這個春天到來之前
我們原諒并理解了這一場罪過?
產(chǎn)房前
一個中年男子,蹲在產(chǎn)房前的過道
腦袋埋在褲襠里,彷佛要把自己的生殖器吃掉
他自言自語,他蒼白的臉上有著一些猥瑣
之后的兩三天里,我都看見那個男人
大多時間是叫罵:“就你那賤胚子也生不出男娃!
“生不出男娃也只能怪你的精子無能!
我站在產(chǎn)房前,樓下不遠處是一家私人幼兒園
那些孩子魚一樣從我眼前游過,真像
陽光下的向日葵,有著乳一樣的香撲面而來
我想兩三年之后,產(chǎn)房里面的這些孩子
也會像魚一樣,快樂地游著。只是
我的心情,卻在壓抑
這個中年男子的女兒,叫什么名字不重要
甚至他們關(guān)于生男生女的吵架,也不重要
我只是想在未來遼廓的人海里,第一眼能看到她
像一粒飽滿的種子,成長于人間四季
她是這個春天美麗的詞句,影響我寫詩的速度
在醫(yī)院的產(chǎn)房前,只想悄悄告訴她
你的前世是上億精子和一個卵子的戰(zhàn)爭
這場戰(zhàn)事只與你的父母無關(guān)
樓層之間
2009年的一個深夜,女兒高燒
我在二樓過道陪女兒輸液,偌大的病房擠滿了小孩
心神不定的燈光,白得晃眼
醫(yī)院這個強大的攪拌機,可以讓人
心力交瘁。三樓是心內(nèi)科病房
住滿心肌梗塞的老人,當(dāng)然也有中年人青年人
兩個樓層之間,兒科顯得喧鬧,哭聲一片
三樓的心內(nèi)科要安靜得多
二樓,可以早一點看到陽光
窗外,綠蔭正在成長,可以看見無數(shù)笑臉
三樓,冗長的過道顯得非常的空曠
一抬頭就可以看見夕陽,放佛老人的臉
把時間無限拉長,拉寬
2009年那個深夜,我聽見一片嘈雜的腳步聲
我的夢早醒了一刻鐘,女兒開始哭鬧
剛進來的一個小男孩,已經(jīng)把她吵醒了
醫(yī)生圍著小男孩在搶救,小男孩開始也哭
后來就不哭了。女兒安靜地睡去
小男孩再也不哭了,身上搭了白色的塑料床單
家屬由嚎哭到無聲抽噎,沉入夜晚的黑色中
我的眼淚也滴落到地板上,摔成幾瓣
我的哭,是無聲的,喉嚨像塞滿了針
我的惶恐,在這個夜晚特別的措手不及
我不能告訴女兒,那個小男孩已經(jīng)不哭了
負一層就是太平間,距離就是一兩層樓的距離
在樓層與樓層之間,比如從三樓到負一樓
或者二樓到負一樓,也就是幾步之遙
值班醫(yī)生、護士和家屬,還有沒寫完的病歷
他們都不離開。寂靜得聽到隔壁床輸液的聲音
怎么說沒就沒了?家屬質(zhì)問,剛才進來還是好好的。
醫(yī)生說,醫(yī)生不是神仙,盡力了。
樓層之間,白瘦的燈光
尖銳的力量在我體內(nèi),衰減
我害怕來自體內(nèi)的疼痛
那個不再哭泣的小男孩
轉(zhuǎn)移到負一層。我知道
我的眼淚不是一滴救命的藥液
眼疾者說
無緣無故,我的眼睛流出渾濁的眼淚
還伴著疼痛,我想會不會瞎了
這種擔(dān)心,緣于窗外正在上演的聲色犬馬
瞎子,別人不會擔(dān)心你的野心
這一點,瞎子阿炳已經(jīng)給我證明
當(dāng)然,在很多時候,我們以瞎子的狀態(tài)存在
不小心患上了紅眼病
可以傳染的惡疾,在與你對視的那一刻
你心存忌憚,來如山倒去若抽絲
從你的眼神里,像在躲避一場瘟疫
一個眼疾者,更多的時候是自言自語
可以閉目養(yǎng)神,避開煩心事
暫時把思想死去,以高燒中斷
所有的應(yīng)酬,還原你的自由
也可以好好寫一首《眼疾者說》的詩歌
或許,你會像一只貓一樣安靜呆在陽臺上
這難得的眼疾,讓你一下子清醒很多
那段時間,你仿佛隨時揣著一袋火藥
走在去看眼科的路上,導(dǎo)火索在你手上
你隨時可以引爆自己的眼球
像讓整個世界,一下子瞎下去
姚瑤,男,侗族,貴州天柱人,1976年6月出生,現(xiàn)就職于貴州電網(wǎng)凱里供電局。貴州省作家協(xié)會、中國電力作家協(xié)會、中國詩歌學(xué)會、中國散文學(xué)會、中國少數(shù)民族學(xué)會侗族分會會員,黔東南州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2007年出席全國青年作家創(chuàng)作會。作品散見《詩刊》《民族文學(xué)》《山花》《花溪》等,有作品獲獎。
【編輯:黃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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