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1931年九一八奉天事變后，日本擴大侵華行為，挑釁逐漸升級。1937年七七盧溝橋事變，日本侵略者在中國土地上為所欲為，搶光、殺光、燒光。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以國共兩黨合作為中心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形成，民族國家意識開始崛起與增強。在戰(zhàn)爭消耗增加、淪陷區(qū)擴大、財政收入減少的同時，中華扶危濟困的傳統(tǒng)美德也在抗戰(zhàn)過程發(fā)揮作用。身居西南大后方的赤水人民響應國民政府的號召，在全縣范圍內展開各種救亡抗日運動，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響應國民政府號召踴躍認購抗戰(zhàn)公債和參與認購節(jié)約建國儲金運動，用綿薄之力來支援抗戰(zhàn)，盡到一個中國人應盡的義務。

記得是1937年的事：袍哥公社茶館，郗大爺和金樹成商量購公債的事。郗大爺說：“我們郗大蠻兒回來說，抗戰(zhàn)到了關鍵時刻，我們后方要積極支援抗戰(zhàn)，有錢出錢，有人出人，無錢出力。當然，赤水這個貴州出川入海的大門，受四川的影響，應積極支援抗日前線。赤水的木業(yè)商業(yè)同業(yè)公會，在縣城首當其沖，把任務分到各鄉(xiāng)鎮(zhèn)。”說完，遞了一張赤水木業(yè)商業(yè)同業(yè)公會的“救國公債勸募赤水支會”公債認購通知單。

赤水木業(yè)商業(yè)同業(yè)公會的木業(yè)，涵蓋赤水境內的竹、木、柴、炭、篾。凡經(jīng)營竹、木、柴、炭、篾者，都可參加商業(yè)同業(yè)公會。如遇商業(yè)糾紛，同業(yè)公會出面調停。

金樹成細看這公債認購通知單。最上方印有“應募公債，救國救己。四厘息金，廿八年起，還本抽簽，卅年開始。”一段文字，說明認購公債的目的與公債利息及還本付息時間。

通知單上印有公債勸募支委會名稱、購買者居住地及從事何業(yè)、購公債數(shù)額和收益轉移人姓名地址等欄目，并在左面用較大篇幅印“說明”與宣傳文字，規(guī)定認購繳款日期、交款地點為各區(qū)指定會計處，繳納款可以是法幣、硬幣、金銀制品、黃金、有價證券、銀行存折、可變賣作價的不動產(chǎn)、可變價的物品及可直接應用物品。并有主任與副主任名字，指出：“抗戰(zhàn)暴日，舉國同心，前敵將士，血肉抗爭，后方士庶，獨享安寧，人捐性命，我應捐金，毀家紓難，遐邇同欽，藉故鏗吝，亡國之氓，自衛(wèi)公約、共守共遵！”

此通知單是當時“救國公債勸募赤水支會”要求赤水縣木業(yè)商業(yè)同業(yè)公會認購“救國公債”，每張75元法幣。

金樹成說：“不能打折扣，劃給我們丙灘的任務，如數(shù)完成。”

現(xiàn)在，至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國內通貨膨脹，為穩(wěn)定物價，平衡預算，健全金融。1942年貴州省開始全面勸募“同盟勝利（美金）公債”和“同盟勝利公債”。劃給赤水任務大，丙灘鄉(xiāng)除中城鎮(zhèn)外，為各鄉(xiāng)鎮(zhèn)之首，完成13000元。

郗大爺說：“槍打出頭鳥。豬兒肥了要先殺。是不是我們竹篾幫整了幾個錢，上面就看到？”

“不是，我們的竹子出息好點，只要是為國為民，多出點沒關系。古人云：‘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就如數(shù)購買了。”金樹成說。

這個剛完成，貴州省政府分給赤水10萬元的勸募“同盟勝利公債”任務。這次是年納賦稅25石以上者；房屋估價1萬元以上，出租房屋用一月租金購買；營業(yè)額3萬元以上者為勸募對象。

這些任務在丙灘，完成都比較順利。首先郗大爺和金樹成帶頭。任務小他倆就認了；二是丙灘竹篾生意在這戰(zhàn)亂中，一直比較穩(wěn)定。金樹成勸人購買有關的抗戰(zhàn)公債，只兩句話：“國都沒有了，還有家嗎？”“戰(zhàn)士在前線流血，我們在后方只流點汗。”

王敬山的話少了許多，一天到黑一張苦瓜臉，談生意都沒有精神。金樹成問他是不是病了，他搖搖頭。金樹成說沒病就要打起精神干。王敬山說：“傅緝光大伯的少爺傅方權被何干群（縣長）暗殺了。”

傅緝光失掉了兒子，還說與共產(chǎn)黨有關，幾度被抄家。這一打擊傅緝光精神萎靡不振。四洞溝的生意根本沒有心思去管理，就落到王大胡子的肩上。王大胡子復興的生意都忙不贏，這擔子落在金有才身上。

“傅方權他們積極宣傳抗日，何罪之有？這個縣長，不去宣傳抗日，不去為抗戰(zhàn)出錢出力，反而在下面使陰招，殺害革命者。”王敬山憤憤不平。

有芳非常順利地生下了王大蠻兒，王敬山給他改個王中勝，意思是抗日戰(zhàn)爭，中國一定勝利。又收了個王老幺來管堆地。周轉弟和桂月霞的竹絲編可以撤回四洞溝，金樹成與王敬山商量。

 王敬山說：“就留在這里，不礙事，人多鬧熱點。張如楠還要桂月霞輔導，這個娃娃有天賦，看看能不能為李子英培養(yǎng)一個人才出來。”

金樹成抓緊與金有才辦婚事，轎子少不得，旗羅轎傘，金瓜鉞斧，嗩吶吹手，禮信準備十二抬盒這些都不難，接到什么地方才是難事，必須馬上買房子，買在丙灘場上為好，可與有芳家互相照應。

郗大爺出面，在下柵子水井坎看好一間房子，有四間房圈和一間堂屋，灶房茅廁也很寬。不算很舊，一樓一底，就是層高矮了點。價錢要50塊銀圓，對方不要法幣。是貴了點，但時間緊，一時間沒有恰當?shù)馁u房家。貴就貴點，叫金有才回來，他樂意才買得成。

金有才回到丙灘，見到娘和妹，抱了抱胖嘟嘟的外甥，逗了一陣，很開心。周轉弟端水來有才洗臉，去接過外甥逗。有芳見哥嫂高興的樣子，說：“哥，喜歡娃娃，喊轉弟嫂跟你生幾個。”周轉弟呡嘴笑。

有才說：“老漢喊我回來看房子？他想買在街上。”

有芳說：“就在我家反背，房子還可以，暫時買來把婚結了，以后買更好的。”

說著，金樹成和王敬山回來了。王敬山寒暄幾句后，金樹成開腔了。對有才說：“這次叫你回來商量你和周轉弟結婚的事。結婚的轎子、吹鼓手請了。禮行十二抬盒的東西是不是少了，少了再加。我向你郗大爺、王大伯請教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才靜靜地聽著，周轉弟挨著娘很開心。金樹成繼續(xù)說：“現(xiàn)在就去看房子滿意不。如果要得就買了，下一步就看期、送期了。”

金有才今天很高興，說：“感謝老漢為我和轉弟的婚事操勞，我都三十多歲了，有老漢老娘罩著，是上天賜福。我要說的是二老不要在我們身上花更多的錢，該我們孝養(yǎng)二老的時候了。”稍停，繼續(xù)。“首先，結婚不宜鋪張。敬山那天我們還在擺，現(xiàn)在國難當頭，理當同仇敵愾，支持抗戰(zhàn)。用小轎抬，不必吹吹打打。禮信，兩抬盒就行了。對老輩的奉敬按規(guī)矩不少他們，我直接和我泰山（丈人）講了，他很贊成我的說法。轉弟的衣服，就由丙灘場上找李二裁縫縫，衣料由娘和轉弟去選，我拿錢。房子不要買，我喜歡筍洞巖，轉弟也說很好。那里我有很多故事，那里有我忘不了，抹不掉的感情。我將來要挨著巖子修房子。場上的房子就不要看了，我不要，就是你們買了，你們去住，我不會去住的。”有才談得很認真。

“馬上去把筍洞巖整修出來。”金樹成知道，金有才定了的事，九條牛都拉不回來，就只好依他的。“外面筑土墻，巖子內隔屋用木串架，篾夾壁，泥抹粉糊。巖壁裝木板，門窗要講究，地振樓，樓板用松木。你看行不行？”

金有才：明知道比新修房子還花錢，但老漢都退了一步，我也要退一步。

“修巖子要近一年時間，結婚的時間很近，就是半把個月。”金樹成提出一個問題。

“接在我家。”王敬山說。“馬上打理一間屋出來做洞房。只拜天地、高堂（父母），不拜祖宗就行了。”

金有才說：“還可簡單點。”

王敬山說：“這是最簡單的，跟新式婚姻差不多了。”

金有才說：“辛苦二老，有勞敬山兄弟了。擺席不要請寬了，整個幾桌，就辦在李大廚的飯店里。”說完摸了三十塊大洋給老漢，我只存了這些，老漢先拿去用到。

金樹成如釋重負，這一切都是為自已的面子，造成黎轉弟的遺憾的彌補。金樹成知道，有才不離開筍洞巖，心中仍然丟不下黎轉弟。

王老幺的大號叫王敬國，名字很文雅，改名字的人希望他長大后愛國家，敬重國家。他卻很野蠻，人們不認為他敬重國家，只喊王老幺。他家連遭官司，并受到不公正的判決，淪落到傾家蕩產(chǎn)的地步。敬國的家庭只好躲，躲到深山野嶺，還是遭人暗算，想占敬國家僅有維持生計的竹林，好在得到家族出面，贏了官司。對方又買通保長，抓敬國去替別人當壯丁。王敬國不多說話，警惕性高，隨時隨地都在注意別人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