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遠清近期出版了一部《百味文壇》(青島出版社)，既非學術專著，也非小說，而是一部描寫近百年來我國文壇趣聞佚事的筆記體小品。從胡適、錢玄同寫起至海外華人夏志清、張愛玲止。這部書就像一個缸，我稱為“文壇百味缸”，里面酸甜苦辣什么味道都有，你只要翻一翻，各種味道就會撲面而來。書中所寫的包括學術界、教育界、文藝界的名人，有的甚至是大名人，如胡適、錢鍾書、王蒙、余光中等。

　　這部書有寫學者、文人的個性愛好的，有的章節(jié)既不寫人也不敘事，而是借一“對子”或幾句歪詩，反映作家下海從商發(fā)了財后“轉型”過的另一種生活。不必太多舉例，假如你想了解近百年來中國文壇千奇百怪的情狀，作家文人的掌故、佚事、趣聞、富含哲理的睿智的話語等，你非看此書不可。

　　《百味文壇》每“節(jié)”都是趣聞故事。它最短只有兩行字，最長者100來字。形式上有點像南朝宋時劉義慶所撰的《世說新語》。筆者在一篇文章中說：“老古講了許多文壇的趣事佚聞，文章短小精悍，幽默有趣，真沒想到古遠清腦子里會有那么多古怪的東西�！蔽壹s略統(tǒng)計了一下，《百味文壇》約有700多則故事，那么多“古怪的東西”是從哪里來的？值得探問，依我看有三個來源：一是，作者幾十年來參加過無數(shù)次的學術研討會，這種會有一個特點，就是晚飯后沒事時，大家喜歡三五成群坐在一起閑聊，這時便有許多文壇上的趣聞冒了出來；有些趣聞，古遠清本身就是一個直接的制造者和傳播者，如《兩地三岸作家笑談匪》；二是古遠清長期研讀海峽兩岸及海外華文文學報刊雜志、作家作品而隨手把有關的佚事摘錄整理出來；三是作者平時注意觀察和收集，把所聽到和看到的東西隨手記錄下來積累而成。值得肯定的是，作者并非對這些材料作文抄公，而是經(jīng)過藝術加工，進行再創(chuàng)造而成的。

　　要反映文壇百味，是離不開寫人的。作者在寫人時，有時也不忘對人物的形象做幾筆勾勒，更多的是寫細節(jié)，因為它不比小說，它沒有情節(jié)，因此細節(jié)便成為寫人的重要手段，往往幾個細節(jié)便把人物形象刻畫得活靈活現(xiàn)，比小說的典型化手段更勝一籌。如寫倪匡的特大號名片、尹雪曼食自助餐時的狼狽相、古龍用臉盆盛酒等，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另外，寫人物的語言，最容易把人物的個性展示出來，如寫南方某大學辯論會上那位鶴發(fā)童顏、留著李白式山羊胡子的冬烘老者作總結時講的廢話等等。作者在寫人物的話語時是根據(jù)不同人的個性采用不同的態(tài)度、語氣、筆調、手法來寫的。對有才華的學者的抒寫，看似諷刺，實則是在諷刺的筆調中包含著贊賞；對他所尊敬的老前輩如余光中，他客觀地寫實，自己不發(fā)表任何意見，在不同的對照中顯示出效果來。

　　這部著作的最大特點是有趣和幽默。它像一條紅線貫穿始終。你無論挑哪一則故事來讀，都有一種觸動味蕾的感覺。究其原因，首先是書中所寫的故事，本身就有有趣和幽默的因素。其次古遠清在書寫的過程中有意制造幽默，或加以鋪墊，或正話反說，或反話正說，有時作者情不自禁地跳出來點評，如夏志清與王洞小姐在紐約最豪華的旅館舉行婚禮，婚宴中夏志清對這家氣派不凡的旅館贊不絕口，興奮之余對友人說，“下次結婚再到這里來�！苯又髡哒f，“這是活脫脫一個從《世說新語》鉆出來的原形角色”。這一點評加深了人物的荒唐色彩。寫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怪事層出不窮的年代，作者不做任何點染，不添油加醋，只直白地說出，就讓人哭笑不得。在這么多則故事中，有些看后就令人發(fā)笑，有些則要掩卷思之，才發(fā)現(xiàn)可笑之處。有些章節(jié)作者并非故作幽默，是在不正經(jīng)和無厘頭的外衣下，對抗現(xiàn)實的荒誕。

　　該書還有一個特點便是語言精練而富有表現(xiàn)力。由于形式的限制，每則故事都是短制，容不得你啰里啰唆。還可以看出，古遠清為了刻畫人物，或為了表達那種叫人啼笑皆非的事，他自創(chuàng)一種通俗的、下里巴人的文體，讀起來別有一種風味。我覺得古遠清做了一件有價值有意義的事情。他把百年來流傳在民間的躲躲閃閃的趣聞佚事收集起來，見之于文字，變成可以閱讀的東西，他讓人們了解到中國文壇的廬山真面目，了解到活躍在當今文壇上的名人們的真性情。另一方面，由于社會矛盾日益增多，壓力大，這類趣聞佚事是人們舒緩內心糾結、釋放內心郁悶的一種手法。這類看似“下酒佐料”的東西，當你閱讀之后，掩卷思之，是有令人回味無窮的深意在的。

　　【編輯：黃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