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作家于小芙的《逆流而上》，發(fā)表在《人民文學(xué)》雜志2020年7期。于小芙，70后作家，生長在長白山深處的吉林省樺甸市。她的短篇小說《逆流而上》講述了長白山伐木、松花江上放排人的故事。一條大江如一條血脈，于小芙要逆流而上做什么呢？于小芙的敘說故事有點(diǎn)散，就像千百條大小河流匯聚成松花江一樣。大東北的神秘在于長白山大小興安嶺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還有那條清澈神秘出自長白山天池向北流淌的松花江。

讀于小芙的《逆流而上》使我一下子進(jìn)入了長白大山里。撲面而來的東北風(fēng)、腳底溜滑的松花江冰面，穿著大棉襖、二棉褲的人們……這些接地氣的描述有種走親戚的感覺。拜山神的場景讓人看到那年月，人們對苦難的無奈，面對東北廣袤的山川河流，厚實(shí)且充滿生命活力的動(dòng)植物，只有敬畏，這就是黑土地上神秘的原始崇拜。

我從小也生活在長白山腳下的松花江江畔，也聽很多老人說起這些。而且，當(dāng)?shù)靥笊竦乃_滿很多，讀于小芙的小說喚起了我許多珍藏的童年記憶。

“紅松、樟子松、落葉松，說起來就像說自家的老二老三老四，即便都是松木，也能說出他們的不同來�！薄皸顦淙~子苦，榆樹葉子黏，榆樹錢甜，柞樹葉子有清香，可以用來包黏耗子……”這些耳熟能詳?shù)臇|北黑土地的生活語言，在作品中比比皆是，鄉(xiāng)土哩語也親切地引導(dǎo)我情不自禁地往下讀。

前面的長白山風(fēng)情剛剛領(lǐng)略，伐木撞山人生活艱辛剛讀完，浩浩蕩蕩的松花江就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放排人水老鴰的故事驚心動(dòng)魄，特別是最后水老鴰死后，龍王廟里卻多出一個(gè)塑像來，和水老鴰長得一模一樣，“我”的太祖舅姥爺做了龍王爺?shù)氖绦l(wèi)。打那以后，江面上排散船翻的事就少多了。放排人從船廠回來，就要到廟里拜謝，香火十分旺盛。

主人公登場了。于氏宗譜是祖父從山東登州府帶來的，特別闊大，要半面墻。枝枝杈杈，像一條支流繁多的大江，是一個(gè)大家族。先祖?zhèn)儚拇罄线h(yuǎn)的地方一步一步走來，走到關(guān)東塞外長白山的懷抱。

祖父到木幫后和師傅一起扛著快兩米長的大鋸子，開始伐木討生活。每天不但有被伐倒樹木枝杈壓、掛著的危險(xiǎn)，還得防林中的豺狼虎豹……歷盡千難萬險(xiǎn)。把原木運(yùn)到山下松花江邊，扎成二米寬、三十米長的木排，順江而下到船廠交貨后換成錢。這一路暗礁、險(xiǎn)灘，極有可能命喪江上。

篇中多次提到烏鴉。烏鴉在東北民間是一種很有爭議的鳥，有人說它不吉，有人敬它有反哺精神。文中通過祖父的口吻傳遞的信息是，烏鴉是于氏的圖騰，是孝鳥。所以有了家族的后人于榮蓮反哺山林，植樹直至命終這一段的記述。這部分內(nèi)容比例不大，意義卻非凡。人類度過了向自然索取的童年時(shí)期，步入成年，反哺不僅是一個(gè)家族的使命，更是整個(gè)人類的必須。于榮蓮就是這家園的守護(hù)者與重建者。

于小芙很會(huì)講故事兒，支流一實(shí)寫一件小事兒，牽扯出一個(gè)家族的大故事兒；支流二隨口一提，驚天地、泣鬼神的水老鴰是“我”的太祖舅姥爺。這些敘述很自然老到，有幾分狡黠。于小芙著墨于長白山、松花江的險(xiǎn)峻、風(fēng)景，突顯的卻是大東北人民勇于開拓，在險(xiǎn)惡環(huán)境中拼搏生存的勇氣，是一曲人與自然相依相存的生命贊歌。

文中語言平實(shí)，多處用到東北方言，流露出特有的詩韻和趣味。但我感覺青年于小芙的故事講得還有些稚嫩、有些著急，作品實(shí)際材料一路上拋撒的過多，顯得粗凡讓人讀得喘不過來氣。故事里的人物特征還沒清楚就到結(jié)尾的激流險(xiǎn)灘了。

幾年間看到于小芙作品發(fā)在《人民文學(xué)》《美文》《紅巖》《延河》等刊物。作為一位青年作家這非常不容易。前面的路注定泥濘、崎嶇，可以復(fù)制的路肯定沒有奇特的風(fēng)景，應(yīng)像長白山雪野中盛開的冰凌花，孤冷、嬌艷。寫到這里，我不由想起法國作家加繆說的話：“不要走在我后面，因?yàn)槲铱赡懿粫?huì)引路；不要走在我前面，因?yàn)槲铱赡懿粫?huì)跟隨；請走在我的身邊，做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