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秋陽懸掛在無云的天空，連續(xù)多日暴烈地烘烤著，秋老虎的威力一點不比夏天遜色。這是銀天很多年來沒有見到過的入秋后的高溫酷熱，連續(xù)一個月沒有一點兒雨的影子，城里的供水、供電都開始告急，蔬菜瓜果價格一個勁的猛漲。

銀水縣委政府召開了幾次緊急會議，布置抗旱救災工作，縣政府及有關部門都忙碌著抗旱的事，唯獨白中明和賈一山在為自己眼前的大事忙碌著。

白中明在得到汪玉月的45萬元后，心里一直覺得不踏實，這是他工作以來利用權力得到的第一筆大額“回報”。白中明在興奮之余，更多的是擔心和害怕。經過幾天的斗爭思考后，最后下決心忍痛割愛，他要拿出15萬元給一把手老田，以便堵住老田的嘴，今后有什么事多有一個人分擔責任，或者找一個墊背的。田行長是一個沒有文憑的工農干部，完全靠自學成才走上了領導崗位，為人不僅厚道而且不愛管事，他多年都是靠完全放權于副職，大智若愚支撐著自己地位的領導，他對白中明極為信任，對業(yè)務上的事從來不細問，當白中明告知他高天集團總裁為了感謝建行給了15萬元的回扣的時候，他沒有半點懷疑白中明的話是否有水分，只輕輕的、淡淡的說了一句：“我看我們個人就不要這個錢了，把錢先放在行里，看以后派得上什么用場再說吧�！敝笤贈]有別的意見。

白中明覺得這樣還不踏實，他要說服老田，把這15萬元存在老田的個人賬上。

白中明來到田行長的辦公室，田行長正在翻閱一張南方周末報。

“田行長，這筆錢是高天集團的總裁以個人的名義感謝你的，我看還是把錢存在你個人的賬上為好，一來把錢放在行里不便處理，如果出來一個多事的人搞不好還會惹出“小金庫”的麻煩；二來你對我歷來是信任放心的，這錢既然經過我的手轉到你的賬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底細，出了問題你就找我好了，我向你保證，我會把一切都埋在心底里，就當沒有發(fā)生一樣，況且這錢又不多，當初我還覺得高天集團太小氣了哩；第三聽說你家老二正在裝修房子準備結婚，正是用錢的時候，你可以先用嘛�？傊@是屬于你個人的報酬，不應該以行的名義保管�！�

老田抬頭看了一眼白中明：“這錢真是高總裁以個人的名義感謝我的？”

“千真萬確，高天集團的總裁還在電話里親自給我談了他的意見，還談起他最近要來銀水視察項目的進展情況，到時還要親自拜訪你，他要我先向你表示感謝�！�

“哦？這錢是誰經辦的？”

“是高總裁的秘書汪玉月小姐，這個人很成熟很有氣質。我敢打賭，在銀水找不到再有比她漂亮、能干的女人。她是高總在銀水的代言人，高總對她是最信賴的。不僅如此，汪玉月與賈一山縣長關系比較密切，與汪玉月合作是很可靠的。”

“哦！你怎么知道？”老田平常是個大老粗，對問題從不過細。但是，當他聽說此事與賈一山縣長有關系后，突然放下手中報紙，瞪大眼睛敏感起來。

“藍橋項目是賈一山縣長親自抓的點，這筆貸款就是他直接過問的事。”

“高天集團給錢的事，賈一山知道嗎？”

“我問過汪秘書，這筆款是高總直接安排由她一個人辦理的，與賈一山無關�！�

“對了，汪玉月小姐還說，高天集團對賈一山縣長另有表示�！�

“如果這些情況你都弄清楚了，那你就看著辦吧�！�

白中明心想：這年頭哪個貓兒不沾油葷？我看你田行長也是一個普通的人，還用得著繞山繞水。

“行，我明天把錢存起來，再把存折交給你�！卑字忻髡f著，臉上堆著得意的笑容。

白中明正欲轉身出門，田行長突然說：“哎，那錢不要存在建行，就存到工商銀行吧�！�

“好好好！”白中明點頭離開了田行長。

白中明慶幸著自己的小詭計終于得逞。

汪玉月得到第一批貸款后，立即啟動了麗達花園的籌建工作。汪玉月對項目進行了認真的分析和測算，她估計先期在手里只要有500至800萬元作墊底資金，足夠項目的周轉了。在銀水，建筑施工企業(yè)墊資已經成為慣例，有500萬的資金完全可以做1500萬的事。因此，她打算先拿出500萬轉移到深圳參與其他的項目開發(fā)。如果兩期貸款全部落實，她完全可以從銀水再運作1000萬元的資金到香港。

汪玉月緊鑼密鼓精心準備著麗達花園的開工儀式，她要用夸張的手法告訴銀天地區(qū)的山里人，她是怎樣把文明和富裕引進銀水的。

汪玉月用極快的速度將開工典禮的方案送到了賈一山手里。

此時，賈一山正在籌劃與李海的叔叔李德奎見面簽約的事，他要在離開銀水前把李德奎兼并化工廠的事敲定，以免留下后患，避免他把床鋪好了，別人睡現成覺的那種白費心機的事情發(fā)生。

賈一山看到案頭上擺著汪玉月的開工典禮方案，眉頭皺了一下，馬上提起電話。

汪玉月已經有近一個月的時間沒有更多的親近賈一山了，賈一山每次要求見面都被婉言謝絕，賈一山心里一直窩著火哩！

電話接通了，傳來了汪玉月依然明亮婉轉動聽的聲音。

“喂，是賈縣長嗎？是不是看到了我的開工方案了？”隨即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感覺得出，汪玉月還是那樣開朗可人。

賈一山一時語塞，清了清嗓子說：“建行的貸款落實沒有？你怎么不給我回音啊！”賈一山顯得有些煩躁。其實賈一山已經知道建行方面動向，他是想借題發(fā)揮一下，要汪玉月親口告訴他。

“還有，麗達花園的方案要按規(guī)矩向規(guī)劃、土地、建委等部門申報并經過審定，在沒有審定之前，不能搞什么開工典禮。”賈一山態(tài)度有些生硬。

“賈縣長，這個你就放心，你不是已經關照過建設、規(guī)劃、土地部門了嗎，他們的領導都很重視，托你的福手續(xù)都基本辦好了，就等縣長大人簽字羅�！�

“哦！”賈一山有些驚愕。

他在回想，麗達花園的事他是給建設局的宋局長談過，但其他的部門他沒有打過招呼啊。這個女人真厲害，一定是打著他賈一山的旗號在辦事，他在心里暗暗罵著這個讓他五體投地又讓她無不擔憂的粉黛佳人，一個知道他賈一山太多底細的女人。賈一山嘆了口氣：女人啦，柔情似水，但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呀，幸福之后有時也會淹得你喘不過氣來。

特別是汪玉月這樣的女人，魅力無窮，又長期在商海中沉浮，經驗老道。對付男人有一套特殊的手腕，賈一山已經深深感到他被汪玉月牢牢控制著，直接維系著他的升降沉浮。他甚至感覺到自己正坐在一條在風口浪尖上飄搖的小船上，隨時都有翻船的危險。有什么辦法呢？愛江山更愛美人。古人已經說得非常透徹了，凡人都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欲，賈一山是一個健康的男人，能不愛美的女人嗎？換句話說，連美都不愛的人，肯定是心理、生理都不健康的。在家里雖有老婆侍候陪伴，但是，老婆已經人老珠黃，與風情萬種極富現代氣息的汪玉月相比，實在是太乏味、太單調了，太沒感覺了。與汪玉月在一起的日子，讓他享受到了什么是高幸福指數，什么是生活的質量和男女人之間的那種纏綿、快樂。

一想到自己將要調離，賈一山更是心亂如麻，他雖然明白汪玉月的良苦用心：“你該得到的都有了，還要什么？”但是，至高無上的權力對于一個人來說，太有吸引力了，工商部門雖然不錯，從表面上看是官升一級，但權力的含金量卻發(fā)生了質的變化，明白地說，工商局長與縣長相比，說話辦事的份量和力度要大打折扣。

賈一山知道高天集團背后有一張巨大的網，涵蓋了政治、經濟領域，這是一個有實力的集團。這兩年高天集團已經給了他足夠的回報，算起來足有七八百萬，人心該滿足了，賈一山有時也安慰自己，隨他去吧，也許這是上天注定的。

賈一山從回想和思考中回過神來，猛吸了一口煙，把燃燒過的長長的煙灰抖落在地上。

“不，權力還沒用完，化工廠這件事還有文章可做�！辟Z一山自言自語：一定要把權力用盡，不敢冒險不是我賈一山的性格。

為了讓化工廠的兼并改制能順利按照賈一山設計的方案通過，賈一山除了向寧書記作了詳細的陳述外，又建議郭縣長召開了縣長辦公會，并為此形成了會議紀要。賈一山依據紀要，召開了政府相關部門會議，提出了具體的實施意見。

按賈一山的安排，相關部門都在積極行動做接待臺商李德奎的準備。

李德奎按雙方的約定，辦好回大陸的相關手續(xù)，按時趕到了香港。在香港，李德奎先與李海進行了聯系，提出要李海到廣州接他，并安排好在銀水期間的所有行程，他在銀水的時間只有一個星期，希望得到當地部門的配合。李海惟恐賈一山在縣委、政府之間的關系沒有擺平，便請林天宇去賈一山那里了解情況，同時轉告叔叔李德奎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