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孟晉、孟京輝與毛尖(左起)都推崇奧地利作家漢德克的先鋒性。 高征 圖

　　彼得·漢德克本來作為今年上海書展特邀嘉賓要親臨講座，卻因為臨行前一次心臟搭橋手術(shù)錯過了此次活動。不過，一直表明“漢德克是我偶像”的孟京輝在講座中坦言了這位先鋒作家對他的巨大影響，并和孫孟晉、毛尖探討了各種“反叛精神”的話題。

　　彼得·漢德克是奧地利大師級的作家，他創(chuàng)作了一大批詩歌、小說和戲劇，以其實驗先鋒性和無政府色彩贏得了眾多追隨者。2004年獲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的奧地利作家埃爾弗里德·耶利內(nèi)克曾說，“漢德克是活著的經(jīng)典，他比我更有資格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

　　雖然在世界范圍影響深遠，但漢德克的書今年才正式進入內(nèi)地。然而，1990年代，像孟京輝這樣熱衷于先鋒實驗的文藝青年就已經(jīng)通過手抄本，讀到了這位作家的作品，漢德克和文德斯合作的影片也在小圈子中傳播。孟京輝說，“你要說那些作品里具體的語言和故事，我真的記不太多了，但我覺得漢德克那種一股腦兒的渾不吝的反叛精神，來得猛烈，對我特別有沖擊�！�

　　漢德克的先鋒性影響了一代人

　　孟京輝坦言，《我愛XXX》這部戲直接受到了《罵觀眾》的影響，“最早版本里有一段我甚至是直接抄的，但也可以說是致敬，因為我們那個年代可以抄的東西太少了�！痹诿暇┹x看來，如果當(dāng)年哈羅德·品特(英國劇作家)沒有得諾貝爾獎，他和漢德克對于當(dāng)代戲劇的影響和地位其實是相近的。雖然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后，漢德克在戲劇界的影響慢慢淡化了。

　　《罵觀眾》在當(dāng)時的先鋒性毋庸置疑，沒有戲劇性的人物、事件和對話，只有四個無名無姓的說話者在沒有布景和幕布的舞臺上，近乎歇斯底里地“謾罵”觀眾，從頭到尾演示著對傳統(tǒng)戲劇的否定。

　　孟京輝幾年前在紐約一個小劇場，恰恰就偶遇了這部作品。當(dāng)時，28個來自戲劇學(xué)校的演員正在排演，他們不斷用英語“你”來“你”去地指責(zé)觀眾，而臺下觀眾本就寥寥，在演出過程中紛紛離去。

　　這場藐視臺下觀眾的演出給孟京輝一種強烈的思想沖擊，當(dāng)演出結(jié)束觀眾一走而空，孟京輝卻坐在席中與臺上所有演員對峙，直至一名演員最后無奈表示，“你贏了�！边@個有趣的經(jīng)歷給孟京輝非常強烈的影響，“我甚至想第二天再去一次，不知這種瘋子觀眾要是多一點，彼得·漢德克先生是否會非常高興?”

　　事實上，漢德克影響的不僅是孟京輝，而是和他同時代很多的中國文藝憤青。孫孟晉回憶，自己多年前見到彼得·漢德克時，記得他打扮得像約翰·列儂一樣，而這些也和他的成長經(jīng)歷有關(guān)，因為父親早逝，漢德克與繼父一同生活，幼年時繼父經(jīng)常毆打母親給漢德克留下難以磨滅的人生印記，直接影響了他對人性殘忍那部分的表達。

　　而在毛尖看來，漢德克的《左撇子女人》才是她最喜歡的作品，“我覺得漢德克在1976年之后就開始往后走了，不那么先鋒了。他的作品里，開始有著一種奇異的現(xiàn)實主義。原來他用詞語進行爆破的方式，他自己也感覺不夠用了。但我覺得他最偉大的一點在于，他在每個時代都融入了最先鋒的寫作�！�

　　“文藝圈子缺少對抗”

　　因為談?wù)摑h德克，“反叛精神”成為昨天對談的主要話題。孟京輝說：“我還是希望現(xiàn)在能再出現(xiàn)一個狂飆突進的文學(xué)年代�！倍鴮O孟晉則直接補充，“我現(xiàn)在特別希望有70后、80后的作家和戲劇家能出來打倒孟京輝，可惜現(xiàn)在大家都特別溫和，現(xiàn)在文藝界任何一個圈子，都太缺少對抗了�！�

　　毛尖在一邊笑著補充，“也有不和你們玩的年輕人，比如郭敬明。”孟京輝忙說，那也算是溫和的。孫孟晉則說，他們這種不能算是對抗，“其實我覺得現(xiàn)在年輕作家之所以都和上一輩以一種溫和的方式相處，可能因為他們過早進入了溫室，比如都是從某某某作文大賽冒出來的。今天的年輕人，生存技巧可能更多地影響了人與人的關(guān)系�！�

　　孟京輝對此笑言：“一般來說我在的場合，大家確實都比較給我面子，沒有人來打倒我。但我確實覺得現(xiàn)在文藝批評里謾罵、攻擊的東西遠遠不夠，你看魯迅那個年代，他們的批評都是非常狠的，該罵就罵。其實我覺得批判這件事情，其實沒有恨，更多是因為愛，才會去批評。中國這么大，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其實可以更豐富些�！�

　　而孫孟晉此時開始抓著孟京輝不放，“很多大師級的先鋒導(dǎo)演，到了年老時都會對商業(yè)有所妥協(xié)，你怎么看這個問題?”

　　孟京輝則用一堆復(fù)雜并且“沒有想清楚”的邏輯回答，他坦言，因為很早開始受到西方思潮的沖擊，那種精英意識對自己影響特別深刻，所以一直對所謂的大眾流行文化保持著距離和懷疑。但另一方面，自己卻又很希望有大眾聽我說話�！耙郧拔遗艖蚴菒叟攀裁淳团攀裁�，管你看得懂看不懂，但到了2008年，我有了一個劇場、兩撥演員。我覺得所謂的先鋒思想是過眼煙云，所謂的商業(yè)掙錢，一樣是過眼煙云。當(dāng)你的身體是‘病’著的時候，你做不出積極的東西。所以在這個什么都有的時候，你可以什么都不要，也可以感謝這個時代。但不管怎樣，你要保持著懷疑，在懷疑物質(zhì)的時候，更要懷疑精神、懷疑大眾文化�！�

　　講座最后，一位聽眾要求三位嘉賓分別罵一下《小時代》、話劇和教育，引來現(xiàn)場觀眾一片期待。孟京輝用一堆自己標(biāo)志性的孟氏語言率先開罵：“那些無聊透頂?shù)纳虡I(yè)劇，那些一無是處自命清高的實驗劇，那些賺人眼淚不給人理想的偵探劇，那些所有的傻X的戲劇占據(jù)著傻X的戲劇人，讓我們繼續(xù)傻X下去�！�

　　不過，孟京輝繞口令一般的開罵并沒有讓在場聽眾“過癮”，甚至有觀眾直接站起來表示罵得不夠徹底，孫孟晉此時接棒說：“其實《小時代》真不值得多罵，它完全放棄理想，追求物質(zhì)，其實和我們這個時代有關(guān)，和我們對物質(zhì)貪婪的追求有關(guān)。所以我要罵的是這個時代，雖然現(xiàn)在有很多年輕人非常崇拜郭敬明，但我覺得他們很可憐，他們有一天會成長、會覺醒�！�

　　毛尖最后說：“是當(dāng)下的教育把一代年輕人變成了《小時代》的粉絲，這個電影就是個淫蕩的東西。但是現(xiàn)在的小孩子讀書太累了，做完功課沒有力氣去看更深刻的東西。他們不見得覺得《小時代》好，但這就和小孩子吸安慰奶嘴一樣。所以，教育，死了。” 

     【編輯：黃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