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呂府私學堂,正中書案角上高壘起一卷卷的簡牘。
書卷氣甚濃的鳳先生正襟端坐書案前,頓挫慢悠地朗朗而誦:“公孫鞅曰:臣聞之,疑行無成,疑事無功。君亟定變法之慮,殆無顧天下之議之也。且夫有高人之行者,固見負于世;有獨知之慮者,必見驁于民。語曰:愚者暗于成事,知者見于未萌。民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郭偃之法曰:論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謀于眾。法者所以愛民也,禮者所以便事也。是以圣人茍可以強國,不法其故,茍可以利民,不循其禮!
在面向鳳先生,左右分列著兩張較小的書案幾,一張前坐著呂蜴,一張前坐著公孫喬,然他倆并未認真聽講。呂蜴是左顧右盼,時不時學著鳳先生的模樣,搖頭晃腦,閉目翻唇。公孫喬則坐姿直挺,眼卻瞟著呂蜴,一瞧到滑稽之處,忍不住掩嘴偷笑不止。
這一偷笑,讓鳳先生突然停住了誦吟,兩只氣哼哼的眼睛望向了兩位稚氣調(diào)皮的學生。呂蜴、公孫喬一見,緊忙正起神色,遂挺直身姿,兩對骨溜溜眼睛望向了鳳先生。
鳳先生拿起檀木戒尺,“啪”地一敲書案:“呂蜴,你說說,‘公孫鞅曰:臣聞之,疑行無成,疑事無功!藘删鋺(yīng)作何理解?”呂蜴瞠目結(jié)舌,不知所對。
鳳先生立馬厲聲,道:“此兩句我已誦吟五遍了,而你搔首繞耳,東張西望,全然當作耳畔之風,如此,學業(yè)怎能長進?”
呂蜴聞言,慢慢站起,乖乖巧巧地向鳳先生一個鞠躬:“先生恕弟子直言,弟子聞曹劌論戰(zhàn),一鼓而盛,二鼓而衰,三鼓而竭,而先生誦吟商君之書已達五遍,弟子自然耳聵目盲,坐立難安了!
鳳先生一聽,勃然大怒:“巧舌小兒,戲弄于我,氣煞老夫子也!闭f罷,他將手中竹簡重重地扔擲于書案幾上,已然無法平息心頭之氣,“如此頑劣,平生少見,你倆去罷,去罷,老夫子只有辭教了!
呂蜴是一聲歡呼,一溜煙地沖出私學堂。而公孫喬卻稍作了一下猶豫,望望氣咻咻的鳳先生,趕緊亦躲之不及地奔了出去。私學堂外頓時傳出一陣陣嬉戲打鬧的童音,清脆悅耳。
呂蜴繞過飄著臘梅花香的樹木叢,沿著窄窄的碎石小徑,跑進一座小亭,貓躲在一根圓木柱子后。
公孫喬緊追而來,跑到亭子中間,不見了呂蜴人影,便眼環(huán)四周打探了起來。打探片刻,仍然不見呂蜴,他便快步?jīng)_出亭子,可剛邁出兩三步,就突然被從柱子后沖上來的呂蜴一把抱住,頓時,倆人大聲吼叫著,笑著鬧著扭打了起來。 很快,太陽漸漸沉落,一片暮色蒼茫。
只見,一輛遠途而來的紫紅色車輦,疲憊地停駐在新呂府大門前。
從車輦上走下了風塵仆仆的范姒,她駐足?戳艘幌,眼前是風貌依舊,異常熟悉的門楣。上得臺階,她徑直朝大門走去,而在其身后跟著過來的是雙手提著一只大籠箱的十四五歲童仆。
大門內(nèi),呂蜴邊朝后看著緊追而來的公孫喬,邊喘著粗氣急急奔跑出來,眼不看前,猛地一下撞在了正在邁跨門檻的范姒身上,范姒順勢一把將呂蜴趕緊抱住,方才沒有使他摔倒地上。
后面,再有三兩步即將抓到呂蜴的公孫喬,一看,驟然剎住了腿腳,站住,喘著粗氣,定睛看著范姒。
撞著范姒的呂蜴急忙鉆出范姒的手臂,往后退走了兩三步,站在了公孫喬前面一點,亦喘著大氣看著范姒。范姒綻開美麗的笑容,同樣看著頑皮可愛的呂蜴和公孫喬。
緊跟著,總管呂征匆匆忙小跑上來,本想喝住呂蜴和公孫喬,沒想一眼看到了范姒,愣了一下,隨即便大叫起來:“哎呀,是范姑娘啊,你來了,咋不先打聲招呼,好叫呂征我去接你呀。”
范姒笑著不好意思,道:“何必麻煩呂總管呢,這么大個家,你亦挺忙的! 呂征臉一拉風:“嘿,說哪去了,范姑娘來,我再忙,亦……”他瞥眼看見呂蜴,趕忙把他拉了過來,“噢,來,范姑娘,此是先生的公子,沒見過吧。嗯,來,呂蜴,呂蜴,叫范姨,這是你范姨。”
呂蜴很陌生地瞄了一眼風韻卓姿的范姒,怯怯地低叫了聲:“范姨!
張燈時分,紫廳堂點亮了玉環(huán)銅燈,呈現(xiàn)一片通明。
范姒端莊地坐在桌案幾前,身旁是公孫喬,對面桌案幾前端坐著主人呂不韋和他的兒子呂蜴。 桌案幾上擺著五六樣精致爽口的菜肴。
今夜沒有飲酒,只是品食美味佳肴。才過一刻時辰,呂蜴便吞下最后一口菜,嚼著,瞄眼看著呂不韋,畏畏縮縮,輕聲道:“父親,我吃好了。我想,馬上要上晚課了,鳳……鳳先生等著呢,我……我和喬哥是否可先退下了?”
呂不韋立馬將臉一板:“晚課?你還知道晚課!鳳先生不是辭教了么?”
呂蜴慌忙低下頭,怯怯道:“孩兒……孩兒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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