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翼圣受詔免兵災(zāi)，草王失途喪忠魂

話說朱全忠見前處有騎白馬者，疑是李克用，遂引弓拉箭射死，而后乃還，至府良久，不見楊彥洪至，料事不利。待天色破曉，全忠親至事變處尋之，方知昨日騎白馬中箭死者乃楊彥洪也。不禁懊悔，恐克用復(fù)仇，遂割下彥洪首級(jí)，以盒函之，自歸州府，并口授筆吏，作書信一封，遣使者持信攜彥洪首級(jí)并金珠玉帛前至太原謝罪。其書曰:

“愚乞明公恕罪，向者上源驛驚變非愚本意，乃朝廷命使楊彥洪恣意妄為，致明公與愚生怨，今特?cái)貜┖�，以謝明公。愚之疏懈，使明公罹難，誠乃愚之過也！嘗聞‘君子量不極，胸吞百川流�！笳煞蛞舜绾梁＜{，方使天下歸心也！愿明公憫愚之誠，永結(jié)盟好，然后共滅黃巢，匡扶天下。此君子之幸、國家之幸耳！宣武節(jié)度使朱全忠致此�！�

卻說李克用自上源遇難，欲還太原，途過洛陽。東都留守李罕之知之，忙率兵三千，迎之拜會(huì)，以圣善寺為府邸，盛情待之。李克用問曰:“嘗聞公附于河陽諸葛爽，為之拜為懷州刺史。本無小卻，今不知何故任職于東都？”罕之太息，曰:“此事話長。自黃巢于陳州敗役，蔡賊秦宗權(quán)脫其屬，侵掠四處。諸葛公受天子之命伐之，并表奏仆為河南尹、東都留守，以御賊將孫儒，然仆累敗于彼，至此田地。”克用亦嘆曰:“嗚呼！同是天涯淪落人�！焙敝畣柶浜吻�，克用以上源驛之事告之。罕之曰:“朱全忠固非善類，料早晚為我敵，屆時(shí)吾必聯(lián)公討之。”克用大喜，曰:“善！誓誅此惡徒。”二人飲宴多時(shí)，乃散。

及李克用引李嗣源、薛志勤、郭景銖、賀回鶻等還太原逾日，因亡陳景思、史敬思，怏怏不樂，忽聞探子探報(bào)李克修、李克恭、李克寧、蓋寓、郭崇韜、康君立、李存信、李存璋、李存孝、李存進(jìn)、李嗣昭、李嗣恩、李承嗣、史儼、薛阿檀、安休休、王賢等皆還師，乃斂愁緒，親出城迎眾入府。須臾探子飛報(bào)曰:“有信使至�！笨擞媚饲踩擞谷�。使者拜曰:“小人乃宣武節(jié)度使之信使，奉命持信予大人�！惫蚨桓移�。

李克用驟然斂容，接信拆之，見信中言語文過飾非。蓋“朝廷命使楊彥洪”之言意在推責(zé)朝廷，后文以大丈夫、君子行之義挾之，不禁咬牙欲碎，手指汴州，破口大罵曰:“朱賊匹夫，誓挖汝心肝，剔汝筋骨，以祭亡魂！”又念陳景思與史敬思之死，不禁仰天痛哭，涕泗橫流，哽咽嘆曰:“恨不聽鎮(zhèn)遠(yuǎn)之言，故至于此。景思、敬思二兄遭此橫禍，皆吾之罪也！若不能為之報(bào)仇，吾與禽獸何異？”遂拒受財(cái)物，痛罵來使，割其耳，髡其發(fā)，并亂棍打出。

眾人皆愕，問之何情。克用方以上源驛事變告之，眾皆嘆惋。忽李嗣昭閃出，怒眉直豎，喝曰:“朱全忠面惡心狠，無恥至極，不可不除。今孩兒愿領(lǐng)兵五萬，疾赴汴州，斬其首級(jí)，懸于都門，以雪義父之仇�！贝嫘⒁嘣�:“兒亦愿往�！笨擞么髩讯�，曰:“汝等雖勇，然性烈，難以成事，不如與汝等叔父同往。”復(fù)謂李克修曰:“賢弟愿與嗣昭、存孝領(lǐng)兵五萬屯河中以待命否？”

李克修曰:“弟樂從兄命。”郭崇韜勸曰:“不可。今我軍久疲于戰(zhàn)，銳氣已失，不可自取弊害�！笨擞貌粣�，拂袖而去。眾視蓋寓，示彼勸之。寓佯作不知，乃去，眾遂散。

郭景銖謂郭崇韜曰:“蓋軍師為主公之故交，竟不發(fā)一言相勸。不如你我二人復(fù)諫之。”崇韜搖頭大笑，并不復(fù)語。景銖猝變臉色，問曰:“公與我同事一主，既見主公造次，當(dāng)力勸之。不知何故發(fā)笑？”崇韜答曰:“吾笑汝不知蓋軍師之心也�！本般彺蠡�，問其意。崇韜曰:“適才我料知主公心固，必不聽勸。所以仍勸者，以激蓋軍師也。蓋軍師素與主公知己，必能阻之�！�

郭景銖問曰:“莫非蓋軍師欲諫主公？”崇韜笑曰:“非也！彼知主公不聽勸，故適才無言。我料彼旦夕尋說一二人，必使之勸阻主公伐汴�！本般弳栐�:“何人？”崇韜答曰:“主公天地?zé)o懼，卻唯懼府中二位佳麗。汝謂何人？”景銖苦思良久，豁然開朗，乃曰:“莫非二位主母乎？”崇韜曰:“然也！”景銖大笑，辭別崇韜而去。

果不其然。翌日，蓋寓潛尋克用之妾?jiǎng)⑹�，拜之�?/span>:“主母在上，仆有事相報(bào)�！眲⑹蠁栐�:“但言無妨。”寓曰:“主母可知主公上源驛之事否？”劉氏答曰:“自然知也�！痹⒃�:“主公為報(bào)上源驛之仇，今遣兵發(fā)往河?xùn)|，以備擊汴，望主母阻之。”劉氏驚曰:“昨日彼嘗與妾言及此，妾嘗阻之，彼言中稱諾，不料今自食己言。軍師放心，妾少時(shí)必教之�！痹⒋笙�，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