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草王定謀除驍將，良臣遺骨作國殤
話說淮南節(jié)度使高駢先后得張璘及黃巢告降書，大喜曰:“吾建功之日至矣！”黃巢舊將畢師鐸曰:“吾素知黃巢詭譎，彼前番詐降，朝廷除之為右衛(wèi)將軍，巢得緩兵一時，竟襲汴州。后番復(fù)偽降，求嶺南節(jié)度使，朝廷許之衛(wèi)率府率，巢復(fù)反之，奪嶺南。如此多詐，明公切不可信其言！瘪墦犴毿υ:“吾固知其詐，此番請降，乃彼緩兵之計也。今我之欲，意在將計就計，詐允其降，其整兵尚須時日，我可乘其不備而襲之！
畢師鐸曰:“明公之言甚是。”正言間，倏有探子報曰:“今昭義、感化、義武等節(jié)度奉朝廷之命，將卒十余萬，南下淮南，以破黃巢，今欲請節(jié)度使大人放之通行，輔張璘破賊。”高駢聞畢，遣退探子。自忖:“今巢賊已為我軍張璘一人所破，其功在我。雖巢為詐降，我亦可一軍敵之，何須他人相助。若許昭義、感化、義武等軍共伐，及巢敗亡，則軍功盡落他人手矣！今值立功之機，我志在必取！蹦俗鄷环，使人持赴朝廷，使諸道退軍。其書曰:
“淮南節(jié)度使高駢奏上:今黃巢起螻蟻之輩，四處征伐，至于饒信，因大疫死者，不可勝數(shù)，累為我軍所敗，誠朽木之枯也。如斯蟊賊，不消諸道勞師，駢反掌之間，必使賊眾化為齏粉，灰飛煙滅。陛下休慮，臣鞠躬盡瘁，愿為國除賊。”
僖宗得奏，不能自決，乃詔群臣告之。鄭畋奏曰:“高駢奏中之言，非遠(yuǎn)見也，今黃巢雖已敗落，然遠(yuǎn)非王仙芝之流可比，彼極善流擊。向者，雖數(shù)道之力亦不能縛之，何況淮南一鎮(zhèn)之師耶？”盧攜不悅，駁曰:“高駢懷名將之風(fēng)，累破亂賊，黨項、吐蕃、南詔之流，豈非黃巢敵手？”言罷，以目視田令孜。
田令孜知其意，亦奏言僖宗，意與盧攜同。鄭畋一口不敵二口，唯屈而不言。群臣皆懼令孜作怪，悉從其言。僖宗年幼，固無主見，遂從攜意，詔還諸道兵馬，唯留高駢御敵，貶鄭畋為鳳翔隴右節(jié)度使。
卻說黃巢得高駢許降書，笑曰:“高駢中孤之計，已遣退諸道兵馬，待修養(yǎng)數(shù)日，便可襲之！蹦诵蘅樒餍担鼜埦友詡浜眉Z草。次月，巢集眾議曰:“今我軍修整已久，可向高駢搦戰(zhàn)矣！敝鞙貏裨:“黃王若如此搦戰(zhàn)，未必能勝，某有一計，可大破張璘！背矄柺呛斡，溫答曰:“末將昨夜暗巡四處，見有細(xì)作躑躅近地，料必為張璘之探子也，此誠乃勝機至矣。黃王可先下戰(zhàn)書于高駢，駢必使張璘伐我軍。而黃王可移兵至云碧峰，以眾兵伏于山后，寡兵布于山前，佯作大意，誘其細(xì)作傳假訊于璘，璘必輕兵而入，然后我軍山前兩處圍而擊之，必破其眾。”
黃巢拍掌稱妙，為避璘之耳目，乃遣朱溫引三萬兵擇暗道，繞至云碧峰后，又修戰(zhàn)書一封，命使持赴于淮南高駢處。駢大笑曰:“黃巢果譎，使吾計不成，雖然，亦可使張璘擊之！蹦俗鲿列胖輳埈U處，命之討巢。
時張璘于營中覽書，忽得報曰:“黃巢今移兵至云碧峰矣。”璘大驚，復(fù)使細(xì)作探之，翌日，探回報曰:“巢布兵于山前，其眾不足二萬！鄙夙暎瑥(fù)有探報曰:“今巢軍因糧不足，多有流散，去有十之六七。”璘正慮間，忽得高駢勸戰(zhàn)書，閱畢，正色曰:“黃巢無信之徒，吾誓戮之！蹦艘f至云碧峰下罵戰(zhàn)。璘見草軍之糧屯于山間，其數(shù)甚寡，暗忖:“無糧之師勢不能久，無怪乎士卒離散也！蹦塑S馬綽刀，欲戰(zhàn)。
梁纘勸曰:“如此之勢，或有詐也。”張璘大笑曰:“我軍自與賊戰(zhàn)，無一敗績，其因彼軍無智士勇將也，今雖有詐，亦不敵我軍之雄也！蹦艘姳?xì)。兩軍交?zhàn)，草軍大敗，往山后遁去。璘趕眾來追，未及數(shù)里，草軍中殺出一軍，為首一將尚讓也，持槍立于軍前。璘喝曰:“手下敗將安敢復(fù)來！蹦宋璧掇。斗不多時，讓大敗，璘揮眾掩殺。草軍盡棄軍械，互相搶道，落荒而走。璘笑謂梁纘曰:“以此觀之，實豚犬之師也，何足懼哉！”復(fù)率眾前行。
俄而豐谷間一聲炮響，張璘身后一軍殺出，為首一將乃朱溫也，左朱珍，右龐師古。璘正驚間，忽見前方黃巢掉頭回殺，聲勢浩大。兩下夾攻，璘軍死傷極眾，乃調(diào)兵左轉(zhuǎn)，卻為尚讓、葛從周率兵抵住。璘驚呼:“吾輕兵大意，中賊計矣。”乃綽起象鼻刀，拍馬來戰(zhàn)葛從周。從周奮起，縱馬飛馳，舞動霸海刀迎戰(zhàn)。二將斗八十余合，不分勝負(fù)。璘大驚:“未料此間竟有如此人物！闭甸g，背后孟楷率軍驟出，朝璘軍殺來。梁纘見狀，捻槍來搦。槍矛交并十余合，未分勝敗。
黃巢喝曰:“斬張璘者，賞千金！北妼⒙勓，振奮向前，來戰(zhàn)張璘。璘恐腹背受敵，即棄從周，撥馬回奔數(shù)百步，欲奪路而出，卻為朱溫部將丁會、氐叔琮擋住。黃巢見勢極妙，喚左右取弓，遞于己手。巢乃驟馬上坡，居高臨下，朝璘戰(zhàn)處，速發(fā)一箭。璘正戰(zhàn)于眾將，無暇顧巢，肋中一箭，落于馬下。眾將士乘間上前，將璘砍死。梁纘乘草軍戰(zhàn)于璘時，引殘兵三千，奪路而出，至淮南，敗告于高駢。駢驚曰:“張璘既亡，我軍衰耳！”乃撤襲巢之計，擁兵自保。
卻說黃巢自敗張璘，喜不自勝，乃升朱溫之職，與眾將飲宴，數(shù)日后方行兵，遣尚讓攻睦州、池州，朱溫攻婺州，孟楷攻宣州，皆克之，四處征兵，眾至五十萬，威震朝廷。僖宗遣諸道伐之，諸道因懼巢試，皆不敢出。巢又引兵自嶺表北趨江淮。宿州刺史劉漢宏見巢勢甚熾，思忖:“妙哉！此番黃巢得志，吾若應(yīng)之劫掠，飛黃騰達(dá)矣！”乃攻宋州，掠申州、光州，竟與巢會合，進(jìn)逼廣陵。巢乃由采石渡江，伐天長、六合，搦戰(zhàn)百余日，屠貪誅暴，威震淮南。
淮南節(jié)度使高駢怨朝議有不附己者，欲賊縱橫河洛，令朝廷聳振，則從而誅之。畢師鐸曰:“妖賊百萬，所經(jīng)鎮(zhèn)戍若蹈無人之境。今朝廷所恃者乃都統(tǒng)也，破賊要害之地，唯江淮為首。彼眾我寡，若不據(jù)津要以擊之，俾北渡長淮，何以扼束？中原陷覆必矣！“駢駭然曰：“君言是也！奔戳畛鲕姟７绞繀斡弥，唯好左道，乃媚駢詐曰:“某夜觀天象，見星聚于北，極盛，呈巢狀。此兆黃巢氣數(shù)不盡，將熾于北方，不可伐也！瘪壦貋砻孕，頗用其言。
呂用之又懼畢師鐸等立功，即奪己權(quán)，從容謂高駢曰：“相公勛業(yè)高矣，妖賊未殄，朝廷已有間言。賊若蕩平，則威望震主，功居不賞，公安稅駕耶？為公良畫，莫若觀釁，自求多福。昔康承訓(xùn)坐罪，事猶可見耳。且天下旦夕將裂。相公可兼并兩浙，效孫策三分之計，成王者大業(yè)。”駢曰:“君實遠(yuǎn)見也！蹦酥怪T將，詐奏朝廷以風(fēng)痹，龜縮不出，但握兵保境而已。巢故恣囂，伐州郡之際，得洺州曲周人霍存相投。存生性驍勇，尤善騎射，為巢拜為偏將。
黃巢略淮南揚州，見高駢擁兵不出，乃侵掠四地，脅民入伍。朝廷知情，責(zé)令高駢。駢乃出兵至揚州東塘百余日，以虛張聲勢懾于巢，并上表請?zhí)瀑易谘残医，被唐廷質(zhì)疑為挾天子以令諸侯之舉。駢無奈，乃遣幕府崔致遠(yuǎn)作檄黃巢書，詐顯戰(zhàn)心，實深居不出。其書曰:
“廣明二年七月八日，諸道都統(tǒng)檢校太尉高某告黃巢：夫守正修常曰道，臨危制變曰權(quán)；智者成之于順時，愚者敗之于逆理。然則雖百年系命，生死難期，而萬事主心，是非可辨。今我以王師則有征無戰(zhàn)，軍政則先惠后誅，將期克復(fù)上京，固且敷陳大信。敬承善論，用戢奸謀。且汝素是遐氓，驟為勍敵。偶因乘勢，輒敢亂常，遂乃包藏禍心，竊弄神器，侵凌城闕，穢黷宮闈，既當(dāng)罪極滔天，必見敗深涂地。
“噫！唐虞已降，苗扈弗賓，無良無賴之徒，不義不忠之輩，爾曹所作，何代而無？遠(yuǎn)則有劉曜、王敦，覬覦晉室；近則有祿山、朱泚，吠噪皇家。彼皆或手握強兵，或身居重任，叱吒則雷奔電走，喧呼則霧塞煙橫，然猶暫逞奸圖，終殲丑類。日輪闊輾，豈縱妖氛；天網(wǎng)高懸，必除兇族。
“況汝出自閭閻之末，起于垅畝之間，以焚劫為良謨，以殺傷為急務(wù)，有大愆可以擢發(fā)，無小善可以贖身。不唯天下之人，皆思顯戮；抑亦地中之鬼，已議陰誅？v饒假氣游魂，早合亡神奪魄。凡為人事，莫若自知，吾不妄言，汝須審聽。比者我國家德深含垢，恩重棄瑕，授爾節(jié)旄，寄爾方鎮(zhèn)，爾猶自揚鴆毒，不斂梟聲，動則嚙人，行唯吠主。乃至身負(fù)玄化，兵纏紫微，公侯則奔竄危途，警蹕則巡游遠(yuǎn)地。不能早歸德義，但養(yǎng)頑兇，斯則圣上于汝有赦罪之恩，汝則于國有辜恩之罪，必當(dāng)死亡無日，何不畏懼于天。
“況周鼎非發(fā)問之端，漢宮豈偷安之所，不知爾意，終欲奚為？汝不聽乎《道德經(jīng)》云：“飄風(fēng)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天地尚不能久，而況于人乎？”又不聽乎《春秋》傳曰：“天之假助不善，非祚之也，厚其兇惡而降之罰！苯袢瓴丶槟浔瑦悍e禍盈，危以自安，迷而不復(fù)。所謂燕巢幕上，漫恣騫飛；魚戲鼎中，即看爑爛。我緝熙雄略，糾合諸軍，猛將云飛，勇士雨集。高旌大旆，圍將楚塞之風(fēng)；戰(zhàn)艦樓舡，塞斷吳江之浪。
“陶太尉銳于破敵，楊司空嚴(yán)可稱神，旁眺八維，橫行萬里。既謂廣張烈火，爇彼鴻毛；何殊高舉泰山，壓具鳥卵。即日金神御節(jié)，水伯迎師，商風(fēng)助肅殺之威，晨露滌昏煩之氣，波濤既息，道路即通。當(dāng)解纜于石頭，孫權(quán)后殿；佇落帆于峴首，杜預(yù)前驅(qū)。收復(fù)京都，克期旬朔。但以好生惡殺，上帝深仁；屈法申恩，大朝令典。討官賊者不懷私忿，諭迷途者固在直言，飛吾折簡之詞，解爾倒懸之急。
“汝其無成膠柱，早學(xué)見機，善自為謀，過而能改。若愿分茅列土，開國承家，免身首之橫分，得功名之卓立，無取信于面友，可傳榮于耳孫。此非兒女子所知，實乃大丈夫之事。早須相報，無用見疑。我命戴皇天，信資白水，必須言發(fā)響應(yīng)，不可恩多怨深；蛉艨褡咚鶢，酣眠未寤，猶將拒轍，固欲守株。則乃批熊拉豹之師，一麾撲滅；烏合鴟張之眾，四散分飛。身為齊斧之膏，骨作戎車之粉，妻兒被戮，宗族見誅，想當(dāng)燃腹之時，必恐噬臍不及。爾須酌量進(jìn)退，分別否臧，與其叛而滅亡，曷若順而榮貴。但所望者，必能致之。勉尋壯士之規(guī)，立期豹變；無執(zhí)愚夫之慮，坐守狐疑。某告！
黃巢得檄覽畢，驚得魂飛魄散，汗流遍體，癱坐于地，日不能食，夜嘗噩夢，戒葷食素，祈禱普世真人，旬日稍安，復(fù)引兵北上。
會朝廷震怖，集眾議事。盧攜奏帝曰:“曹全晸素來忠勇，向日兩番敗巢，可先使之討賊，若不勝，可屯兵泗上。齊克讓亦為國士，可使彼駐汝州，以防賊進(jìn)！辟易跍(zhǔn)奏，遷全晸為天平軍節(jié)度使、招討使，敕之討巢；賜泰寧軍節(jié)度使齊克讓兵卒數(shù)萬，屯于汝州防敵。全晸得命，即發(fā)書予高駢，約并討賊。駢作書云須養(yǎng)病多日方援。全晸無奈，乃使長子曹翊渡江而下，進(jìn)兵十萬伐巢。
黃巢知曹翊將至，遣軍伏于江岸，欲乘翊無備而襲之。翊方上岸，果中其伏，戰(zhàn)死。余眾多降，僅數(shù)千人得脫，歸青州還告全晸。全晸大慟，久不進(jìn)食，泣曰:“吾子為國而死，無憾矣！逼鋾r，全晸麾下將士唯余六千而已。全晸謂偏將朱瑄、朱瑾曰:“巢賊旦夕將犯我青州，今汝兄弟二人各率兵一千五百，于城外四十里埋伏，然后我以疑兵之計，與汝二人三面夾攻巢賊，必破其眾！倍朔Q喏乃去。
時朝廷得曹翊敗報，甚懼。王鐸奏曰:“今巢賊得劉漢宏引兵數(shù)萬相投，勢益熾，臣可勸還漢宏，使之背賊！辟易跍(zhǔn)奏。鐸乃修書一封，暗使人發(fā)予劉漢宏。漢宏閱之，見書中有責(zé)愆之意，乃回書一封，其書略曰:“昔王仙芝引兵數(shù)十萬劫江陵，若非我勸，江陵必為其屠，且賺賊眾八萬相投，此我之極功也，今職僅得刺史之位，誠賞罰不平也，愿相公以功裁之。”鐸無奈，復(fù)奏書朝廷，其奏盡陳漢宏“功績”。僖宗覽奏乃遷漢宏為浙東觀察使。漢宏大喜，復(fù)背巢而去。后人有詩嘆曰:
無功匹夫自得封，君臣無才皆昏庸。
不度實事賞罰誤，豈非強唐變殘?zhí)啤?/span>
卻說黃巢既滅曹翊，揮兵而上，謂尚讓曰:“向天平軍伐我，失兵數(shù)萬，料是時其士卒寡矣！曹全晸深通兵法，不可小覷。常言‘先發(fā)者制人，后發(fā)者受制于人’。孤欲先伐之，不知汝愿為先鋒否？”讓曰:“求之不得！蹦艘迦f而去。天平軍節(jié)度使曹全晸知草軍將犯境，乃遣人告于朱瑄整備軍容，枕戈待旦，又命朱瑾引兵一千五百，伏于城外林密處，分兵多路，待賊軍至?xí)r，或左進(jìn)右出，或右進(jìn)左出。
卻說尚讓率十五萬大軍至青州境內(nèi)，距城門二十里，見路之兩丘間旗幟密布，青煙屢起。讓大疑，暗忖:“曹全晸素來知兵，觀彼今時之勢，莫非伏兵于此乎！”然久不見丘見動靜，疑是炊事，乃復(fù)行。少頃，迎面行來一軍，為首一將銀須白發(fā)，腰掛鷹翼弓，胯騎棗紅馬，披掛綽刀立于陣前，儼然自信之色。
尚讓視其人，乃曹全晸也，遂暗嘆:“老將名不虛傳也，如此自信，莫非有計！”又見身后之兵不過千余人，大疑，遂不揮兵。全晸亦按兵不動。讓思忖:“彼不先戰(zhàn)，莫非欲待我先擊乎！”乃觀四周，見兩軍夾縫間丘處之兵或左進(jìn)右出，或右進(jìn)左出，讓驚謂眾將士曰:“中賊計矣，須速退。”一語未了，身后煙起處驟出大將朱瑄，捻弓搭箭，朝尚讓射來，讓坐下戰(zhàn)馬中箭倒地，將彼掀倒。
曹全晸乃拔出寶劍，喝曰:“諸將能有斬賊將首級者，吾當(dāng)奏封其為刺史！毖杂，丘間戰(zhàn)鼓擂起，鑼擊甚頻。兩聲相映，響如天雷，振聾發(fā)聵。尚讓失魂喪膽，即身躍起，將身后一馬弓手掣倒于地，自身躍上其馬，撥頭而走。其軍見主將落荒而逃，亦無戰(zhàn)心，爭先搶道，自相踐踏，死傷甚多。
方是時，朱瑄、朱瑾于丘間殺奔而來，勢如江水，殺死草軍甚眾。曹全晸見勢極妙，乃命麾下三百員將士舉弓而射，大潰其眾。尚讓心亂如麻，不知彼軍數(shù)目虛實，方欲逃命，因見東南側(cè)一道暢然，乃引兵遁之。全晸引眾追之十里，方還。
會尚讓引兵敗回半途，見前方一軍旌旗蔽空，刀槍如林，乃驚嘆曰:“曹全晸布如此天羅地網(wǎng)，今日吾等必盡喪命此地也！闭b槍搦戰(zhàn)，卻見一旗打著“黃”字旗號，方知黃巢來助，乃滾鞍下馬相迎。巢問之戰(zhàn)情，讓愧曰:“曹全晸多謀，巧設(shè)伏兵，大敗我等！背残υ:“孤早料此情，故至此相救，卻未料將軍敗之速也。今我等可發(fā)兵速圍青州，誓破曹全晸！弊尫Q善，與巢引兵俱行。
青州城下，探報謂曹全晸曰:“尚讓復(fù)引兵至矣！”全晸大驚，即遣人于高駢告急。及與草軍相戰(zhàn)，全晸寡不敵眾。數(shù)日后方得高駢回書，書以抱恙卻之。全晸大怒曰:“豎子不足同謀。”乃棄了青州，率殘眾而退。巢率兵追之，抵泗上，圍其眾。全晸謂將士曰:“今我等須死戰(zhàn)，但留英命長存也！北妼⑹繆^然，與草軍大戰(zhàn)，多戮其眾。
朱瑾頗勇，舞槊奮戰(zhàn)，刺死草軍數(shù)十人。朱溫部將朱珍抖擻精神，駕馬挺槍與瑾戰(zhàn)。前后四十余合，不分雌雄。瑾從兄朱瑄正舞劍相助，卻為葛從周抵住，戰(zhàn)二十余合便敗走。全晸奮起，舞一把開山鉞直取黃巢。巢以劍相應(yīng)。斗十余合，未見勝負(fù)。廝殺愈烈，全晸戰(zhàn)死于亂軍之中，u引殘眾八百殺出重圍，還至青州。眾將推朱瑄為天平留后，后升為節(jié)度使。
卻說彼時僖宗游戲無度，凡騎射、劍槊、法算、音律、圍棋、賭博、斗雞，皆精研至妙，頗信田令孜之佞言，賞賜無節(jié)。左拾遺侯昌業(yè)心惜朝庫，乃上書奏曰:“陛下不親政事，專務(wù)游戲，賞賜無度。田令孜專權(quán)無上，天文變異，社稷將危矣！愿陛下聽臣微勸，避奸親賢，勤修政務(wù)，則大唐復(fù)興指日可待也。”僖宗大怒，欲殺之，乃召昌業(yè)入內(nèi)侍省，詐喜曰:“卿為國憂務(wù)，忠臣也，實朕之肱骨，朕矜卿之誠，賜御酒賞之！
侯昌業(yè)卻之曰:“不可！臣無寸功，愧飲此酒耳！辟易谘詿o礙，仍賜之。昌業(yè)不好推卻，乃飲之。既畢，昌業(yè)再三跪拜曰:“能得陛下如此厚待，臣受寵若驚。”又起身續(xù)曰:“且問國庫之事如何？”僖宗笑曰:“今日只管喝酒，國事明日再議。”言畢，又親為昌業(yè)斟酒。昌業(yè)甚為動容，曰:“陛下待臣至此，臣何以為報？”
僖宗驟然擲杯于地，厲聲曰:“須以命報！”侯昌業(yè)大驚，惑問曰:“陛下何出此言？”僖宗怒曰:“汝奏書予朕，語中頗刺，朕若不殺汝，有損君威也。今汝已飲鴆酒，四肢乏力，料大去之時不遠(yuǎn)矣！辈龢I(yè)不及發(fā)話，驟覺四肢無力，心腹絞痛，須臾口吐鮮血數(shù)斗，倒地而死。僖宗梟其首級，命人傳示文武，言引以為戒之意，群臣莫不嘆惋。正是:
難能忠臣提良議，哪知昏君不知趣。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編輯：白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