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猛張璘捷定越州,老黃巢敗入福建
話說黃巢犯越州,得探報高駢遣大將張璘討伐,乃達烏程外十余里一平陽大道扎寨,傳將令曰:“以后軍為前軍,以前軍為后。孤欲擺兵布陣也!辈籍。巢領(lǐng)兵前行,未及半個時辰,便見前方一軍徐徐而至。為首一將乃張璘也,出列觀巢軍陣列,緣兵呈五門之形,蜿如蛇體,不禁暗自驚嘆。巢乃執(zhí)沖天劍立馬于垓心,朗聲謂璘曰:“來者何人,能破此陣否?”璘對曰:“吾乃渤?ね貅庀麓髮埈U也!此為何陣?”
黃巢曰:“乃蛇形陣也!內(nèi)含九九八十一般變化,汝若能破此陣,吾誓不復(fù)犯越州!睆埈U回顧軍中諸將曰:“陣中諸將誰能破此陣?”無人應(yīng)之,又問三次,只見軍中驟出一人,高聲曰:“吾愿一試!杯U觀其人,乃裨將梁纘也,遂謂之曰:“破陣非汝不可,今欲以何策破之?”纘曰:“此非蛇形陣,乃五行陣也,五行雖有相克之道,亦有相輔之理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若從金門而入,攻其水門,則木門難支也!木破則火衰,而后轉(zhuǎn)攻火門,火門既克,則土門亦可破也!”璘遂赴破陣。
張璘引三千兵攻金門,長驅(qū)直入。調(diào)攻水門,遇守將張雷,乃提一把象鼻刀來戰(zhàn),張雷亦持戟來迎,斗無三合,被璘一刀斬于馬下。水門既破,又先后沖入木門火門,斬草將劉壟、魏建二人。及攻土門,正遇黃巢。巢有沖天劍在手,念動口訣。未幾,塵煙四起。及散,璘見其處立起人影,乃張雷、劉壟、魏建三人也。璘大驚,暗忖:“莫非我刀法未精,方才未能殺死三人?”三人皆執(zhí)長劍來戰(zhàn)張璘。璘遂張弓搭箭,數(shù)箭射去。三人遂揮劍亂舞,那劍周圍似有無形之墻,使之無隙可乘,箭未及身便紛紛落地。璘大驚,以為妖法,退回本陣,來見梁纘。
值張璘實告于軍中,極言其劍,幾無人信。唯梁纘曰:“此乃陣劍妖法,適才將軍所見執(zhí)劍三人,皆死者法相也!若欲破之,須使其法無相,可如此如此!彼靷髦喎湓E。璘得其真言,復(fù)入陣中,揮刀來戰(zhàn)黃巢。巢念動口訣,致塵煙四起。璘見之,揮動簡符,念動真言。塵煙須臾便散。巢見法術(shù)不靈,驚愕不已,遂舉沖天劍來戰(zhàn)張璘,交馬三五合,敗走。璘見勢極利,揮眾前行,大破土門。
土門守將李罕之與許勍皆綽起狼牙棒,拍馬來戰(zhàn)張璘。斗無五合,璘奮起一刀,擊落二人之手中狼牙棒。罕之、勍心亂,欲遁。璘眼疾手快,俯身伸出雙臂,執(zhí)住二人,擲于馬下。二人無奈請降,草軍大驚,陣形錯亂,相互踐踏,死傷甚多。巢急止不住,引著殘眾奔走,退軍十余里下寨。璘自回軍,扎下營寨,與纘計議復(fù)戰(zhàn)之策。
二人正論間,忽得探子持高駢書信至,其書略曰:“若張璘將軍與梁纘將軍能分兵兩路夾擊草軍,事半而功倍也。”二人閱信,甚覺有理,乃計議。璘謂纘曰:“明日交鋒時,將軍與我分兵兩處而擊。我先攻賊前寨,汝伏于后,待號而擊。賊腹背受敵,傷亡必重,”纘應(yīng)曰:“此計甚妙。”
翌日天明,二人出寨,命探子先行探近處路勢。俄頃探回報曰:“草軍扎寨南丘,此間有兩道可至。大道雖平,卻遠,通其寨前;小道雖近,卻洼,接其寨后!杯U聞之,謂纘曰:“吾擇大路而攻,汝可往小路而襲。若需應(yīng)敵者,狼煙為號!崩y稱喏,乃使探子帶路。璘與纘分道而別。
時黃巢于營中聚眾議曰:“張璘數(shù)日之內(nèi)必襲我寨,何人愿領(lǐng)兵前行,設(shè)伏道中,以防彼襲?”一語未了,陣列驟出畢師鐸曰:“某愿往也。”巢從之,分兵三萬與之。師鐸乃去,及十余里,伏于大道處一峰谷中。師鐸謂將士曰:“待賊至而殺,鼓響為號,若有慢者,斬!”眾皆稱喏,師鐸乃命百夫長秦彥巡視,備時擊鼓。彥附耳受命。
卻說張璘引兵前行,至于半道。士卒多覺干渴,乞汲水。軍校尉馮綬見前遠處有一小丘,丘間有一林,流水潺潺,芳葉夭夭。馮綬謂眾將士曰:“前丘一林,可駐之歇息。且多有水源,爾等可盡取之!币徽Z未盡,璘阻之曰:“不可。我觀此丘林間隱隱有殺氣,或有埋伏,不可輕進!
馮綬怪問曰:“何以知之?”張璘曰:“此谷底草叢四周極密,必久無人居,卻唯見西側(cè)之草呈傾折之狀,此一疑也;天晴照谷,若無眾居,日暉當(dāng)穿透林隙,生斑影于丘底,然丘影竟無一闕處,此二疑也。我料必有伏兵暗駐!本R與眾將恍然大悟,各謂麾下部卒曰:“前方丘谷處或有埋伏,不可前進!北娮浣允苊qT綬問計于張璘。璘蹲地,以手劃之,曰:“可如此如此!本R聞之,撫掌稱妙,即行其計。
卻說畢師鐸、秦彥受黃巢之命,引兵前行,伏于峰谷林間。昃時,見馮綬引兵行于路間,徐徐傍谷,誤作是張璘,乃下令備戰(zhàn)。只聽一聲鼓響,便有千軍萬馬自谷林而下,如滔滔江水,奔涌殺來。為首一將秦彥,謂唐軍大喝曰:“我乃黃王麾下大將秦彥也,奉黃王之意討伐爾等,若爾等知罪就擒,可免車裂之刑也。”
唐軍將士聞此言,皆瞋目咬牙。馮綬不睬彥,以目釁畢師鐸。師鐸回顧軍中曰:“活捉張璘者,賞錢十萬!彼鞊]軍前進,恃高而擊。綬見之,引眾奔走,自相搶道,兵馬散亂,狼狽不已。彥見唐軍馬凌亂如此,笑謂師鐸曰:“昔聞張璘乃江南名將,今日見之,方知實乃草包耳!”遂引兵而追。
遁至谷間,馮綬驟然勒馬,喝曰:“且住,汝看兩側(cè)是何?”畢師鐸與秦彥止兵,見道兩側(cè)盡是草叢,皆驚曰:“噫!中計矣!”未幾,兩側(cè)草叢處火起,俄而煙氣彌天,后方閃出一支伏軍,或持矛而立,或張弓拉箭,只見其間為首一將立馬橫刀,正乃張璘也,因曰:“張璘在此恭候多時!
草軍大亂,競為奔走,自相踐踏,又受火燒,死者不計其數(shù),進退不能。張璘揮眾與綬夾擊唐軍,戮之甚眾。畢師鐸與秦彥皆持鐵錘朝張璘打來,與璘戰(zhàn)不十合,大敗欲遁,卻為唐軍所阻。璘大喝曰:“降可免死!倍怂煜埋R跪降。璘收得其兵眾,命彥與師鐸向前引路,又與綬換上步卒盔甲,隨師鐸前行。
時黃巢尚留陣中,命探子至道中探敵,自身與諸將相戲。道中探子見前方一軍行來,為首二將乃畢師鐸與秦彥也,遂以為己軍凱旋,并不報于巢。及璘軍至草軍寨前,士兵不疑,許之入寨。璘大喜,拔劍在手,謂身后將士曰:“諸將士勿退,生擒巢將者,賞錢十萬!毖粤T,唐軍諸將朝營前殺來。
營內(nèi)草軍大亂,與唐軍戰(zhàn),死傷無數(shù)。黃巢大驚,出營縱馬飛出,卻為馮綬挺槍殺來。巢欲自戰(zhàn),但見身后朱溫與朱存持兵刃齊出,抵住馮綬。巢遂往左走數(shù)百步,又見張璘沖散草軍,舞刀殺來。刀將至巢身,卻有一將持槍擋住。巢視力其人,乃尚讓也。戰(zhàn)五十余合,璘見尚讓力怯不敵,槍法散亂,遂棄了尚讓,欲殺黃巢,卻不見巢之所在。
唐軍正殺得興起,忽一聲鼓響,西側(cè)閃出一軍,為首一將李重霸,舞錘來搦張璘。戰(zhàn)不三合,璘大喝一聲,斬重霸于馬下。余眾皆散,尚讓亦往寨后小路遁走。璘大笑,命身后步卒燒起狼煙。及煙起,果見小路處梁纘引兵殺來,與璘前后夾擊草軍,誅戮無數(shù)。朱溫、朱存棄了馮綬,往西坡爬山而走。巢于亂軍中所見,亦往山上而遁,殘眾凡出重圍者,皆隨之。璘恐山上有伏,遂不追。引兵還寨。及探回報時,草軍已不知所向,璘乃歸鎮(zhèn)海。高駢報捷至朝廷,僖宗龍顏大悅,大賞之,轉(zhuǎn)駢為淮南節(jié)度使。
黃巢既退,謂左右曰:“孤自北來,至于南方,前窮于臨安,后敗于張璘,料此些許之處難圖也,不如略入福建,此地力薄,易圖也!北娙私匀黄溲。巢乃陷婺州至衢州,劈山開路七百里,通至建州,襲福建,命孟楷為先鋒,殺官兵,屠貪吏,直至福建觀察使府。觀察使韋岫躍馬揚鞭,引兵三千來戰(zhàn)。對陣之時,草軍中朱溫擲匕首,擊倒岫之戰(zhàn)馬。溫正欲上前生擒,為巢阻之曰:“不可,彼為忠國之士,不可擒也!睖厮鞐夅抖ァC峡街^巢曰:“吾觀朱溫此人賊眉鼠眼,有狼顧之相,切不可重用。”巢正色曰:“人之面目乃父母所生,非己能決也,豈可以之度人哉!”乃不然其言。
復(fù)前行,草軍見四周諸屋舍珠宮貝闕,丹楹刻桷,極具氣派,好似瓊樓玉宇,皆歆嘆。唯巢大怒曰:“居此室者,極盡豪奢,必貪官污吏也,可盡燒之!彼鞜郎釘(shù)十間,焰射如白晝。續(xù)行十余里,巢見一舍篳門閨窬,菲食卑宮,根椽片瓦,與別舍大不相同,乃問路人舍主人姓名。路人答曰:“此間舍主乃校書郎黃璞也!背菜刂S璞才學(xué)過人,兼廉潔清陋,不禁肅然起敬,嘆曰:“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也!蹦讼铝顚⑹勘M熄火把,勿驚黃家,乃去。巢嘗言:“凡為儒生者,皆不可殺!背侵惺芊呱醣,皆詐稱儒生。巢憫之,釋其眾而去。
時福建有一處士,姓周名樸,尤好澀詩。嘗野逢一負薪者,乃近前執(zhí)其衣,欣然曰:“我得之矣,我得之矣!”樵夫矍然驚駭,掣臂棄薪而走。遇游逢卒,謂卒曰:“前有一竊賊。”卒乃執(zhí)周樸訊之。樸徐往告卒曰:“適見負薪,因得句耳。”卒乃釋之。其句云:“子孫何處閑為客,松柏被人伐作薪!北擞幸皇咳,以樸僻于詩句,欲戲之。一日,跨驢于路,遇樸在傍,士人乃欹帽掩頭吟樸詩云:“禹力不到處,河聲流向東。”樸聞之不悅,隨其后。士但促驢而去,略不回首。行數(shù)里追及,樸告之曰:“吾詩‘河聲流向西’,何得言流向東?”士人頷之而已,閩中傳以為笑。
及草軍入閩,周樸尚避禍于家中,后為黃巢所求。巢問之曰:“公能從我乎?“樸答曰:“我尚不仕天子,安能從無恥反賊?”言罷,以唾吐巢。巢大怒,命人斬其雙手,復(fù)問曰:“尚逆我否?”樸咬牙皆碎,破口大罵曰:“汝禍國殃民,死當(dāng)墮入冥獄,為幽魂啖肉!背材丝称潆p足。樸仰天冷笑,復(fù)罵巢。巢怒曰:“匹夫焉敢欺我乎!”命人押下絞死。樸至死厲眉冷視,痛罵不止。巢因憫其氣節(jié),命人厚葬之。
黃巢既斬周樸,恐失賢心,遂四周招賢,有二人來投,第一人姓王名重霸,大名府臨清縣人也,第二人姓楊名能,與重霸同鄉(xiāng)。二人因皆通兵法,自請攻據(jù)安南,下之,為巢拜為校尉,后巢與故唐浙東觀察使崔璆、嶺南東道節(jié)度使李迢書,求天平節(jié)度使,言:“若能全意,定止戰(zhàn)罷兵!杯G固為巢之長史,自然從其意。李迢為保境安,亦從之奏聞。
僖宗得二人表,聚群臣議事。鄭畋與宦官樞密使楊復(fù)恭本欲使巢得職,卻為盧攜阻奏曰:“高駢為當(dāng)世名將,才略無雙,兼淮南天下勁兵,且諸道之師方至,蕞爾草賊,不可舍之,豈能令四方之軍解體耶?”畋曰:“不然。巢之禍亂,始于饑困,其眾以財利糾合,故能興兵江淮,根蔓天下。今國家久安,士不習(xí)戰(zhàn),堅閉而不敢出。若降恩免賊之罪,待年歲豐收,草軍思歸,盡皆離散,巢即為砧上肉耳,然后圖之,則賊除也。此謂‘不戰(zhàn)而屈人兵’也。若不伐以謀,而怖以兵,恐天下憂未艾也。”
文武皆覺鄭畋之言有理,獨田令孜善拔盧攜,恃權(quán)威眾,謂文武曰:“盧大人之言最善!北娙艘蚩至钭蔚痣y,皆唯唯諾諾。僖宗亦無主見,乃作書回巢曰:“天平須他人所任,公可求別職。”
黃巢得奏覽畢,不十分計較,復(fù)上書求安南都護、嶺南節(jié)度使。朝廷復(fù)議,左仆射于琮以為:“廣州市舶寶貨所聚,所繳之稅多于別州,豈容賊得?”朝廷從其言,乃議除別官。群臣久議,請除巢率府率,僖宗從之。衛(wèi)率府率系護衛(wèi)東宮,執(zhí)掌兵仗羽衛(wèi),不過一個微職。巢得官印大怒,擲之于地曰:“無爾廷授,莫非吾不能自取耶?”乃集眾論戰(zhàn),列中閃出一人曰:“某愿往也,必取廣州!背惨暺淙,乃二弟黃揆也,大喜,遂命揆為先鋒,以朱溫、朱存為副將,徑取廣州。
時嶺南東道節(jié)度使李迢知草軍犯至,引兵親出,乃使大將王勝出城與迎敵。對陣圓處,勝綽斧立馬,目釁草軍。黃揆謂陣中諸將曰:“何人愿斬此人?”忽一人拍馬而出,眾視其人,乃朱存也,即舞刀直取王勝。斗無十合,存奮起一刀,斬王勝于馬下。迢大驚,復(fù)使裨將馬開出陣迎敵。那馬開膂力過人,嘗一拳打死一頭牛,人皆忌其勇,今得命出戰(zhàn),喜出望外,揮一把大刀向前,與存二十余合,詐敗而走,存追之。約七八丈,開驟然勒馬,回頭一刀,斬朱存于馬下。
朱溫見兄戰(zhàn)死,勃然大怒,閃至黃揆身后,舉一把短叉,朝馬開擲去。開方舞刀來擋,未料溫復(fù)擲一叉飛來,應(yīng)接不暇,頭中一叉,落馬而死。黃揆乘間拔劍,喝令沖鋒,眾將士奮力向前,殺退唐軍。溫怒氣未歇,扔出飛叉十余柄,皆中唐軍,無一生還。迢引兵敗入城內(nèi),數(shù)日不出。
黃巢取城心切,親引兵至,圍住城池,使其糧絕。朱溫心生一計,謂巢曰:“黃王可使人射招降書于城內(nèi),言先降者免死,其兵或求自保,必有開門迎黃王者!背残廊粡钠湟,使溫為之。溫作招降書一封,縛于箭上,射入城內(nèi)。良久,果有數(shù)員守門將士大開城門。巢引兵殺入。溫隨之,使身后朱珍、龐師古、氐叔琮、徐懷玉等將揮兵砍殺,戮敵甚眾。及迢殺至,為溫俯身所擒,以繩縛之,擲于巢身前,巢乃擢溫為隊長。正是:
沙場逢災(zāi)失兄盟,將軍功成自遷封。
欲知李迢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編輯: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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