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紅旗飄揚石頂山》之

第十一章  李代桃僵

1

杜愛國護送莫大江回江城養(yǎng)傷，在江城住了一段時期，每天的日常起居，堅持練功之外，兩兄弟到江邊散步，河灣釣魚，野外觀光賞景，或者家中喝茶下棋，吟詩作對，寫字描畫。有時也到茶館酒店走走坐坐，聽聽茶友酒客們的談論，借此聽取佚聞趣事，了解天下大事。杜愛國因外祖父去世，回藍溪盡孝走了一趟，莫大江陪杜愛國到了藍溪。在藍溪未見著李世群，到臨江場拜會了王先生，邀約鄧有成、豐建輝，四兄弟一起到沱灣渡杜愛國家中聚會，耍了兩天。杜愛國仍舊委托族叔照管田地房產(chǎn)，然后又同莫大江回到江城，住了一些時間。

滇軍的戰(zhàn)友，來信說軍方要兩人歸隊。

杜愛國問莫大江：“賢弟作何打算�！�

莫大江說：“歸與不歸都行，大哥你說咋辦好，就咋辦。我聽你的！”

杜愛國說：“護國戰(zhàn)爭一結(jié)束，云南討袁護國軍就自行解散了。雖然滇軍留著軍籍，但是可歸可不歸。聽說，蔡鍔將軍已經(jīng)去世，朱德將軍已經(jīng)離開滇軍�；氐彳姏]什么意思，不如另尋出路。”

莫大江說：“大哥議論得有道理，咱就另尋出路吧！”

莫大江仍舊跟父兄一起經(jīng)商，父親去世后自立門戶，商運亨通，后來成為江城巨富。

2

杜愛國因外婆生病，到藍溪探望。表弟郝大年，將一封信交到他手中。

信是東方紅玉寫來的，由東方綠玉交給郝大年，轉(zhuǎn)交杜愛國的。杜愛國看那內(nèi)容是：

杜大哥：

您好，見信如面。謝謝你救了我，千里迢迢，送我回家中。

我這次出門旅行，回來之后，家里人倒不會說什么，只是街坊鄰舍，那些吃飽了撐的，無事干又愛管閑事的人，難免說三道四。人言可畏，媽媽和妹妹也似乎覺得臉上無光。

我出身官宦家庭，書香門第，詩禮傳家。對于中國傳統(tǒng)的關于女性的三從四德之類道德規(guī)矩，仍在堅守。雖然有時候，我不很愿意，但我必須為家人父母，堅守起碼的道德準則。我和翟大郎相好出走，但我是清白的。翟大郎雖然有時想出軌，但我堅守他就沒辦法。他也很尊重我，聽我的話。我說這些，現(xiàn)在除了母親和妹妹之外，應該只有你才相信我。你應該相信我，因為你也是一位至誠君子！

因為上述的原因，我思來想去，決定遁入空門，削發(fā)為尼。出家之前寫這一封信給你，希望你能幫我照顧好我的母親和妹妹。母親賢淑寬厚，疼愛子女，以德待人。妹妹聰明活潑，文靜溫柔，體貼可愛。你都是見過的。明白地說，我希望你能成為我母親的女婿，成為我妹妹終身的伴侶。你要照顧我母親，為她養(yǎng)老送終。你要照顧我妹妹，陪伴她，珍惜她，跟她相親相愛，白頭到老。

其實，從在哀牢山你見到我，要帶我回故鄉(xiāng)的那一時刻開始，你就自己走進了東方家族，就已經(jīng)成為了東方家族的一員。這就是天意，這就是緣份，這就是命。命中注定你要成為東方家族的嬌客，躲都躲不掉的。因此，照顧好母親和妹妹，不只是你幫助我，也是你要盡到自己必須盡到的責任，不盡這責任，你說不過去。

我父親曾是一任縣令，我妹妹出身于官宦之家，有才有貌，愛她娶她都不會辱沒你，何況還加上我對你的深情厚誼！因此，你不能拒絕，也無法拒絕！

你不要來找我，找不到的，即使找到了，我也會矢志不改，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你的大恩大德，我會永遠銘記心中，要談報答的話，只有待來世了！

切切此囑，望君莫負我！

                                     東方紅玉

                                     ×年×月×日

杜愛國看過信之后，十分同情東方紅玉的遭遇。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東方紅玉的家。那次他護送東方紅玉回楓香壩，在她家住了一個晚上，腦海中留下了清晰的印象。

清水溪蜿蜒地流過門前，溪邊翠竹連綿，垂柳蔥籠，荷花怒放，荷香撲鼻。幾間土墻瓦屋，土墻圍著，連接后面的一道山巒。山巒斷石切開，呈現(xiàn)赭紅色石壁，石壁下一個畝把地的后院，也可算是小花園，種有花草，有丹桂幽蘭芍藥菊花，還有一架葡萄。旁邊卻又辟有雞塒鴨凼。東方紅玉的母親上官美蕙喜歡喂養(yǎng)雞鴨，并打掃得很干凈，聞不到什么異味。

杜愛國被安排在東方縣令的書房里。書房里有書案筆筒墨硯，有一張小床。據(jù)說縣令當時，時常在這里看書寫字，累了倦了就倒在小床上歇息。書房門上有一副對聯(lián)，是引用林則徐的“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僅此可見東方縣令為人和胸懷。書房墻上有幾幅裱背過的書法條幅。有一幅是唐代李紳的《憫農(nóng)》：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料粒皆辛苦。

一幅是孟郊的《游子吟》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一幅是陳子昂的《登幽州臺歌》：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一幅是李白的《贈汪倫》：

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

另有一幅柳宗元的《江雪》，一幅鄭板橋的《難得糊涂》。僅此可見東方縣令的愛好和情趣。東方縣令的書法是顏體，很入格的。

另有一幅是對聯(lián)，上聯(lián)就是有名的成都“望江樓”聯(lián)：

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

下聯(lián)是根據(jù)上聯(lián)應對的聯(lián)語：

清水澗，清水濺，清水澗中清水濺，水澗萬年，水濺萬年。

東方紅玉說：“清水澗就是家門外的清水溪。這下聯(lián)是我妹妹綠玉對的和書寫的。以你的眼光看看，怎么樣？”

杜愛國說：“你妹妹好文才，對得工整貼切。字也寫得好。你妹妹一手好行書！”……

3

杜愛國正在思索之時，表弟郝大年走了進來：“表哥，有人找你來了嘔！”

杜愛國揚頭一看，竟然是東方綠玉來了。

東方綠玉面帶桃花，秋波靈動，含情脈脈。

杜愛國禮讓道：“東方姑娘，請坐！請坐！”

東方綠玉坐在凳子上，說：“杜大哥，你好！”

杜愛國說：“你好！遠道而來，辛苦了！”

“不辛苦。杜大哥，你陪我去看看你外婆，可以嗎？”

“可以�！倍艕蹏鴮|方綠玉帶到外婆楊氏的臥室中。東方綠玉見了楊氏，問了好，送了禮物，擺談了幾句。又親切又熱情。

杜愛國說：“東方姑娘，你就在這里陪我外婆擺擺龍門陣，我先出去一會兒�！�

東方綠玉說：“杜大哥，你陪我出去走走嘛，好不好？”

“到那里？”

“藍溪河邊嘛，要得不？”

杜愛國似乎想拒絕，卻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外祖母楊氏卻說：“愛國，乖外孫，聽外婆的話，陪東方姑娘去走走，散散心，去嘛！”

東方綠玉的目光里，流露出溫柔、灼熱、希望的神情。

杜愛國說：“好嘛，我們就去散散步�！�

于是，兩人向楊氏告別，向藍溪河邊走去。

藍溪河從遠方的山巒間沖決而出，把山巒切割成千姿百態(tài)的赭紅色巖壁畫廊，它卻像一條蜿蜒的翡翠帶子，在巖壁畫廊間纏來繞去，妙齡少女般婀娜多姿。河岸的一邊是延伸出去的古驛道，一邊是竹樹繁茂的連綿山壁，山壁下是田地和農(nóng)舍。春末夏初，荔枝樹長在農(nóng)家屋舍旁，綻放蔥郁，果實累累。柑橘林植根山坡肥沃地，展現(xiàn)姿容，鮮花怒放。油菜花似金，一畦畦隨風擺動。小麥粒飽滿，一坡坡迎風搖曳。農(nóng)人在地里耕作，田里插秧，把汗水灑在田地，把希望寫在臉上。黃荊樹茁壯生長，杜鵑花燦然開放。翠竹溪邊叢生，垂柳風中飄拂。滿山蔥郁，野花艷麗，野果流香。燕子在空中翔掠，發(fā)出委婉動聽的呢喃之聲。藍天之上，大雁成群向北飛去，在空中留下一陣陣鳴嘯……

東方綠玉說：“杜哥，那里有一個島子，景色很美麗的，我們?nèi)ビ斡[一下，好不好？”

杜愛國說：“就這樣在河邊散步，不好嗎？”

“不嘛，我走累了，要找個地方坐，歇口氣。”

“那就到島子上去吧�！倍艕蹏约憾几械狡婀�，今天在東方綠玉面前，為啥總是唯命是從，沒有拒絕的勇氣和理由。

這是一個美麗的小島，藍溪河像一張弓，鑲在小島邊上，對面有一條注入藍溪河的小溪，溪嘴上有一掛簾狀瀑布。瀑布下有一片古老挺拔的水桫欏，延伸到島邊。島上是一片竹林，蔥綠茂盛，清新爽目。竹林中有一塊平地，地上堆了幾捆竹子。旁邊一個小的石巖腔。巖腔邊擺放著幾砣渾圓的大鵝卵石，可以坐。

東方綠玉說：“這地方景色好美呵！就在這里坐一坐吧。杜哥，來，都坐在這里。來嘛！”

杜愛國卻選了另一砣鵝卵石，先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