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擔任臺灣《聯(lián)合文學》雜志總編輯已十二年的初安民,終于下定決心辦一本屬于自己風格的文學雜志。原計劃當年4月創(chuàng)刊,不巧遇上“非典”,政府警告市民少去公共場合,這意味著雜志少人買。初安民只覺“天要亡我”,卻又無計可施,一直拖到8月15日雜志社成立,9月1日推出創(chuàng)刊號。
今年,《印刻》已經走過整整十個春秋。近日,初安民來到廣州講述這個“編輯部的故事”。這是他第一次來大陸進行公開演講,回首走過的歲月,初安民倒覺得從前的一切都是甜的,最難的總在當下,“下一步要怎么走,我內心非常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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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安民,臺灣著名詩人、出版人,歷任《聯(lián)合文學》總編輯、《印刻》總編輯。
《印刻文學·生活志》(簡稱《印刻》雜志)創(chuàng)刊于2003年,有“最好的華文文學雜志”之譽。
為什么作家要有緋聞
才能上封面?
在創(chuàng)辦《印刻》之前,初安民是《聯(lián)合文學》的總編輯,雖然在這本雜志工作了十五年,但他一直耿耿于懷沒有百分百完成自己的文學雜志夢。“我在《聯(lián)合文學》創(chuàng)刊后第三年才加入,它已經形成了自己的模式,而我想做自己的文學世界”。
當機會來臨,初安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從零開始。他發(fā)現(xiàn)從來沒有哪本文學雜志會把作家做封面,就想,為何作家和其他領域的杰出人物相比就是邊緣人物?為何仿佛只有作家出現(xiàn)緋聞和獲諾貝爾文學獎才有資格上封面?他決心讓作家成為封面人物,“他們需要更多關注和推崇”。
初安民自稱是個老派的人,希望可以回到用毛筆蘸墨水來書寫的古老傳統(tǒng)。因此他將這本新創(chuàng)立的雜志命名為“INK”,也就是墨水,把時代一個字一個字地印、刻出來。
《印刻》第一期的封面人物是林懷民,此為創(chuàng)刊前號,而創(chuàng)刊號的封面則是朱天文。為了雜志銷量,初安民在創(chuàng)刊號上跟讀者玩了個游戲!昂芏唷s志控’喜歡買創(chuàng)刊號,那我創(chuàng)刊號變成創(chuàng)刊1號,一直做到12期,這樣買到底就買了一年,第二年才正式出第一卷第一期”。談起當年這一做法,初安民臉上露出得意的笑。
讓他得意的還有導演侯孝賢不計報酬為《印刻》拍攝的宣傳片,宣傳片里朱天文迎著晨光寫作,最后畫面淡出,只出現(xiàn)一行字:“INK印刻文學生活志開始”。宣傳片做好后,初安民又跟電視臺的老朋友打招呼,讓他們幫忙見縫插針地插播宣傳片,因為那時“根本沒有錢投廣告啊”。
剛創(chuàng)刊時,初安民走到哪里都帶著雜志訂閱單,見到老朋友就把它掏出來,“來!給我訂一份!”他一個人拿到了500多張訂單,并以此感染同事,“天上只會掉刀子,不會掉錢,江山都是一步步打下來的”。初安民自詡為打燈光的,希望將聚光燈打在優(yōu)異的作者身上,而他自己,只是個文學工作者,“文學雜志如果能屹立不倒,需要非常大的心血”。
登過的作品至少要
讓我回家想到還是睡得著覺
在臺灣,文學雜志并沒有體制的支持,一樣要與其他的八卦娛樂雜志競爭。雖然文學雜志沒有時效性壓力,但事實上,是否經得起時間的檢驗才是最大的挑戰(zhàn)!队】獭穲猿植讳N毀過期雜志,初安民希望雜志的內容如同文學作品,歷久彌新,永不過時。“今天看你的雜志,和一百年后看的雜志,效果可能是一致的,文學作品反映出那個時代人們的想法與心聲。如何保持在雜志里脫穎而出而又不過時?這是非常艱巨的挑戰(zhàn)和試煉。”
2003年12月號的《印刻》封面是“蒙面騎士”Marcos,在這之前,沒人知道這個戴著黑色面罩只露出雙眼的帥哥究竟是誰,也沒人知道臺灣女孩吳音寧是誰。吳音寧深入墨西哥薩帕塔運動陣營,為讀者揭開“第一個后現(xiàn)代游擊隊領袖”馬科斯的神秘面罩,他被人們稱為“格瓦拉第二”,也被稱為“墨西哥佐羅”。在這之前,吳音寧四處投稿但沒人要,投到初安民這里,他立即拍板:“這東西好!不僅要出版,還要做封面!”
初安民說,這期雜志后來被北京大學教授戴錦華讀到,深深被打動。2006年,戴錦華教授主持翻譯全書并做長篇序言的《墨西哥副司令馬科斯文集》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不過,初安民最引以為榮的并不是自己發(fā)掘了多少文學新人,而是少犯了多少錯誤!芭_灣也有類似郭敬明的作家,我謹慎地斃掉了,即使他對我的雜志銷路會很有幫助!队】獭飞系沁^的作品,我至少回家想到還是睡得著覺的。當女兒有天長大后問我,爸爸你當年的文學雜志刊登了哪些作品,我會跟她說,有些作品它雖然不夠偉大,但在這個時代里,相對來講,它是有亮點的!
為人低調的初安民笑言自己既有三千個朋友,也有三千個敵人,“因為誰的稿子我都敢退,不管你作家的名氣、身份、地位”。初安民自己更偏好十九世紀現(xiàn)實主義文風,但在主編文學雜志時,他盡量將自己的個人偏好隱藏起來,“唯一能說話的是作品質量”。
臺灣作家太窮了
絕不抽他們的中介費或版權費
《印刻》創(chuàng)刊時,初安民只想到“印刻文學志”這個名字,帶有某種復古情懷,手法上追求的卻是創(chuàng)新,“玩法不能像市面上其它文學雜志那樣老套”。為了更好地拉廣告,最終雜志加多了“生活”二字!拔也环磳δ承┥铑惖臇|西進來,在文學、生活之間創(chuàng)造一個曖昧而有彈性的空間,并賦予這本雜志我們自己的詮釋。做純粹文學的話,相對受眾有些窄。我們加入生活的元素,過過小日子的,旅游的,飲食的,可以更豐富和多元”。
臺灣的廣告商對文學雜志一直退避三舍,如此說來,《印刻》的廣告還算不少。“《印刻》每期共240頁,三分之一是彩頁,價格卻只在199元新臺幣。如果沒有廣告一定虧本的。我常常在說,做文學雜志不要自怨自艾,我自己可以餐風飲露、與世無爭,但作者的稿費還是要付啊,紙張費、印刷費還是要付啊,我的同事們的工資還是要付的啊!背藦V告,《印刻》雜志社還會接辦政府或民間的活動,比如文學季、代辦文學獎等等,以此作為支撐雜志的收入源之一!板X是雜志的基礎,我要當斗士而不是烈士,而斗士是長期作戰(zhàn)的。”
讓初安民最驕傲的是,《印刻》絕不從中抽取作家的中介費或版權費,“臺灣作家太窮了,書能賣幾千冊就很不錯,賣到上萬本會變成新聞事件上報了。我寧愿騙外面的有錢人來支持我們,也永遠不要欺騙作家。”
就在今年7月,為改變生存狀況,臺灣老牌文學雜志《文訊》發(fā)起為雜志籌款的拍賣,白先勇、余光中等臺灣文人紛紛支持。對此,初安民有另外的看法。他說,“如果有一天,雜志支撐不下來,以我的個性,那‘死就死了’,但在這樣的決定前,你要使盡所有的力氣”。
曾有初安民的同學找他喝咖啡,臨走前默默塞了個破舊的信封到他的口袋;爻虝r,初安民打開破信封,發(fā)現(xiàn)里邊是兩百萬元新臺幣。這事兒同學已經做了兩回,讓初安民萬般感慨,“他的公司完全不需要做廣告,他只是認可你的雜志”。但初安民還是說:“我的做事風格是,雜志的成長歷程必須是來自讀者們的支持,絕不求饒,絕不博取別人同情,這是我最初也是最后的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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