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祭神祈福僰人過節(jié)  賞景游山壯士擒牛

1

茶花河流過峽谷，打造出一個個肥沃或瘦瘠的田土壩子，壩子像一口一口天生的大盆，被周圍的青山秀嶺抱在懷中，波浪般高低起伏，有墻有底有埂有洼異態(tài)紛呈妙趣橫生。農歷辛卯年的四月初八日，僰族部落的祭山神節(jié)將在這些壩子里舉行。今年的祭山神節(jié)，是龍盤嶺、蛇盤谷、虎柁峰三個洞主合辦，由龍盤嶺洞主鮮于懷德領頭主辦的。

主祭場就設在河邊的石灘灘上。一張方桌。粗糙寬大，上面擺放著作為祭品的表示全豬全羊的豬頭羊頭和一只雄雞，都煮得半熟了的；三只粗糙土碗，一壺酒，米粑等物和一些從山上采來的鮮花鮮果。桌前有用粘泥土制作的燭臺，插著每根重3斤3兩，每對燭臺重6斤6兩的牛油大紅燭三對，表示三個部落聚會的大順大利。一條粘泥土制成的臺梗，上插12對小燭，表示一年12個月和12時辰。青香三捆，每捆72枝36對，合著天罡地煞之數(shù)，也暗寓著今天是三個部落共同祭祀山神的慶祝活動。

方桌后面并排安放三張長條桌和板凳，很厚的杉木板做成的，很粗糙也很結實，是祭山神節(jié)領頭人三位洞主坐的。桌子上有釉成棕色的茶壺和木碗。旁邊還擺放了一些長板凳或凳子，是為部落里有名望的長輩或客人們安放好，讓他們坐的。

祭山儀式的司儀人是龍盤嶺部落的管事,享有崇高聲望的長輩黎老先生，儀式開始，黎老先生請三位洞主虔誠禮拜，點燃香燭，禱告請山神。然后指揮樂器隊演奏了一曲喜慶的曲子，渲染喜慶的氛圍。然后請三位洞主領頭，在樂曲聲中伏地跪拜迎接山神。然后，黎老先生終止樂曲，宣讀《祭山神文》：

祭山神文

時惟大宋紹定四年，夏歷辛卯年四月初八日，仁懷堡轄下龍盤嶺洞主鮮于懷德，蛇盤谷洞主哈里夫，虎柁峰洞主鐵山虎，率領屬下三個部落黎民百姓，謹具全豕全羊雄雞米粑果酒，香燭錢帛鞭炮，祭供于管理山川嶺谷之神位前，求山神保佑我等黎民百姓：安居樂業(yè)，幸福安康，歲歲無災無難，年年五谷豐登，子孫興旺發(fā)達，部族吉祥昌盛。鮮于等率眾叩首禮拜，祭曰：

山林管理者山神，佑吾境兮：山多野物，獸奔鳥鳴 。水富蟹蝦，蛙蹦魚騰。林育花果，梨杏柑橙。樹木蔥蘢，竹海茂盛。水草豐足，水秀山青。

衣食給予者山神，佑吾境兮：田產稻谷，坡連麥嶺。蕎薯堆山，豆黍滿囤。牛羊肥碩，雞鴨成群。肉肥膘滿，壯我黎民。倉厫充足，天下太平。

福祿賜與者山神，佑吾境兮：部落昌盛，事業(yè)繁榮。風調雨順，環(huán)境安寧。四鄉(xiāng)和睦，五谷豐登。生活富足，民心穩(wěn)定。老少康樂，婦孺開心。

平安保護者山神，佑吾境兮：無偷無詐，有飽有溫。無災無難。有余有存。一方順遂，四季清平。夜不閉戶，道可遺金。四鄰團結，百姓安寧。

保我青山和綠水，保我黎庶富足殷，保我道路得通暢，保我部落發(fā)達榮。我等黎庶，飲水感恩。頌功頌德，懷敬懷誠。謹具肴饌，祭奠山神。祈壽祈福，表達寸心。嗚呼！哀哉，尚饗！

儀式完成之后，人們便去參加祭山神節(jié)的其他活動去了。

2

鮮于冬妹化妝成一名富家公子，墨妞裝扮成書童，主仆二人來參加祭山神節(jié)，在參加過祭神儀式之后，又一起游山賞景，去觀看或參加其他活動了。一路上，認識她們的人都向她們打招呼。主仆兩人經常女扮男裝出門，人們都熟悉了適應了，并不感到奇怪。

天清氣朗，睛空飛霞。初夏的山野間，山特別青郁，水特別清碧。山上的杉木林松木林青㭎林雜木林都干挺樹壯枝青葉茂。楠木樹板栗樹絲栗樹山茶花樹也精神抖擻意氣昂揚。野桃野李野梨野杏野枇杷獼猴桃們，或開花或結果都異彩紛呈儀態(tài)萬千引人注目。灌木叢也茁茁壯壯，馬桑樹黃荊樹木子樹刺藜樹梔子樹都 披綠掛翠蓬蓬勃勃，苔鮮 地衣荊棘蕨草都長勢喜人，花竹慈竹斑竹水竹西風竹羅漢竹……或生長在山坡上或生長在溝谷間，都在微風中挺身揚梢搖頭擺尾，如舞蹈般婀娜多姿風采媚人。這時候是杜鵑花盛開的季節(jié)，它們青枝綠葉鮮花簇放點綴在碧綠樹叢之間。五彩繽紛分外地鮮艷奪目，風姿綽約。山泉噴出巖口，瀑布懸掛山腰，如銀珠四濺如雪花飛舞如沙簾垂掛，涌進溪谷匯入河流。溪谷中的野芭蕉野香蕉特別茂盛，寬大的葉片搖來晃去，有的已經掛果，果實將成熟待人摘取。幾只水鳥在河心的小沙洲上蹦跳嬉鬧，幾只白鷺飛上桫欏樹的巔梢，似在思念已隨歲月遠去的恐龍。找不到親人的米貴陽從森林中飛出，仍在竭力地呼喚尋找，激昂的聲音穿過河谷回響在原野。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從空中飛過，似乎想下來觀看祭山神節(jié)盛會，可是又怕成為人們的口中之食而哀嘆，呱呱地叫喚幾聲之后，又排隊悠然遠去了……

靠近河流的地方有一些水田，已經翻整犁過耙過了，節(jié)后就要插秧了。四坡的土地，葫豆豌豆麥子金黃耀眼，已經可以或即將收割了。蕎子紅椑高梁包谷綠豆，都長勢喜人。南瓜黃瓜苦瓜茄子辣椒空心菜……拼湊成生活的美好圖景，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希望。

鮮于簡妹心里，升上來一縷希望的陽光。

錦亙的赤壁丹崖向前延伸著，成為這地方的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丹崖下面有綠坡草地場坪石灘壩子，丹崖邊的幾棵四季常青的老黃桷樹下面，是連綿的巖廊巖腔巖穴和寬闊的石灘草地壩子。今天，山民們帶來做熟的米粑菜肴和甜酒，在這一帶開展慶山神節(jié)的活動，人們或成雙結對，或三五成群，或十個八個……有擺龍門陣聊天的，有做游戲或下六子棋踢毽子丟手帕藏貓貓的，有敲鑼打鼓唱燈唱戲的，有吹蘆笙嗩吶洞簫笛子拉胡琴唱歌跳舞的，也有在樹叢間或僻靜處找朋友談情說愛的……到處洋溢著放假過節(jié)的悠閑熱鬧和歡樂的氣氛。

鮮于冬妹讓墨妞去參加丟帕子的活動，她自己去參加踢毽子。她踢得很好。她四肢靈動體態(tài)輕盈姿勢優(yōu)美，踢出的數(shù)量也為人所不及。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或年輕媳婦們，都為她拍掌叫好大喊加油；也有的因為踢不過她而心生嫉妒，但表面上仍然贊賞叫好。

主仆兩人玩了一陣，又往前走，在一處開展拔河和摔跤活動的地方，又停下來觀看。

墨妞湊近鮮于冬妹，輕聲說：“小姐，我看見岳公子了，他在那里拔河哩！”

鮮于冬妹揚起頭，順著墨妞指的方向望過去，發(fā)現(xiàn)岳孟春果真在那里“拔河”。

鮮于冬妹向那邊走過去，墨妞跟在后面.

岳孟春陪同母親參加了祭山神儀式，而后陪同母親走走看看，四處瀏覽了一番，來到開展活動的場所，母親說要坐下休息，他又陪同母親觀看了一陣歌舞表演。后來，母親說要回家休息，他又送母親回家。母親不讓他送，他堅持要送。把母親送到家之后，他才又回來參加拔河比賽。這時，他已經發(fā)現(xiàn)了走來的鮮于冬妹和墨妞。比賽正在激烈的時候，他脫不開身，只遠遠地使個眼色，算是打了招呼。

3

中午飯后，進行了斗牛比賽。

斗牛場地有六十來米方圓，設在一個山谷里。一面靠石巖，三面下了木樁，高約六尺，用原竹幫襯加固，慈竹劈破編來圍倒起。觀眾站立場外，能觀看到斗牛的過程和情況，。

參加比賽的三條牛：龍盤嶺的一條是棕色牛。蛇盤谷的一條是黑色牛�；㈣薹宓囊粭l是花牛。都已經牽到指定地點。

裁判席設在一匹高出斗牛場地的石圪垴上。三位洞主都派了人，共有三名裁判。

比賽的對手和出場順序都 由拈鬮來決定。

第一場，龍盤嶺的棕色牛同虎柁峰的花牛決斗，棕色牛勝了。

第二場，蛇盤谷的黑色牛同龍盤嶺的棕色牛決斗，棕色牛贏了。

第三場是花牛同黑牛決斗，爭奪第二名。

兩個大漢將花牛和黑牛牽到比賽地點。

突然，一只老鷹，從高空中俯沖直下，撲向花牛，長喙直指花牛的眼睛，花牛的頭偏過來，鼻子上的一塊肉卻沒有了。

老鷹飛上天去，意欲再次沖下來襲擊牛。

花牛疼痛，哞哞哞怒吼幾聲，彎曲如滿月的牛角劇烈甩動，四蹄騰空，猛力撞倒了場子的木門，一路吼叫著沖出，狂奔而去。

下午的人比上午少，場外的觀眾也特別注意斗牛的狀況和牛的動向，在花牛撞擊木門的時候已經躲開了，牛沖出來沒傷著人。

花牛在田野里狂奔，橫沖直撞，怒吼狂叫，人們紛紛躲避，不敢阻擋攔截。

一位黑大漢，面如鍋底，服似銅鈴，椎髻披氈赤腳。他腳底生風，猿猴般輕快地竄上一條山脊，然后從空而降般的從山脊上跳下來，突地一下騎坐在花牛身上。

花牛雖然受了重壓，卻沒有趴下也沒有停下，仍然狂吼著往前瘋跑。  

黑大漢雙手抓牢牛角，猛力擠壓，嘴里似在說一些牛能聽懂的話，想迫使牛停下來。

花�？耦崄y甩，想把黑大漢摔下牛背。

人與牛在拼爭著……

4

岳孟春和鮮于冬妹墨妞剛好路過此地。

墨妞說：“小姐，岳公子，你們看，那條牛好像 瘋了，牛背上那個人。好危險喲！”

岳孟春說：“我們要想法制服那條瘋牛，幫助馬背上的黑大漢脫離險境�！�

鮮于冬妹說：“小事一樁，我用錦繩套它�！�

岳孟春說：“錦繩套人還行。這是瘋牛，跑得急，力氣大，別讓它弄斷了錦繩�！�

鮮于冬妹說：“那，我用飛鏢打它�！�

岳孟春說：“飛鏢會傷了牛。這是其他部落的牛，我們不能傷了牛，落下話柄，損傷了部落間的義氣和友誼！”

鮮于冬妹說：“哪——你說，咋辦？”

岳孟春說：“我想辦法�；钭搅诉@條牛，送還它的主人，也顯得我們重情重義�！�

鮮于冬妹說：“你有啥辦法？”

岳孟春說：“我有辦法 ，你們等著�！�

鮮于冬妹說：“哪——你小心點哈！”

花牛一直狂顛狂甩狂奔狂吼，毫不停歇。牛背上的黑大漢緊緊地抓牢牛角，身子緊貼在花牛背上，與瘋牛較力……

岳孟春抱來一捆上午拔河時使用過的粗實麻繩。他看好瘋牛的行動 路線，選了一處地方，將粗麻繩的一頭拴在一棵大板栗樹的樹干上，一頭握在自己手中。他坐在路口上邊的一坨石包上，等著瘋牛過來。

黑大漢與瘋牛較勁。瘋牛蹦跳摔跌橫沖直撞。黑大漢筋疲力盡，終于抓不住牛角，被摔下牛背，跌進一塊水田里去了。

瘋牛繼續(xù)狂奔狂吼，直沖向前，

跟在后南的幾個人，把黑大漢從田里撈上來，放在路邊的一塊平地上實施救治。

岳孟春看見瘋牛跑來，立即屏息提氣，作好準備。牛剛跑過，岳孟春從后面將麻繩對準牛頭甩去，像北方草原上的牧民甩桿套羊子一樣，麻繩穩(wěn)準地套在牛脖子上，

瘋牛借著自己奔跑的慣性力量 ，把繩扣拉緊，被麻繩勒得閉氣。瘋牛猛力掙扎，被追來的岳孟春拋出的第二根麻繩套住。岳孟春猛一使勁。瘋牛在兩根粗麻繩的捆勒之下，被拉回，跌倒在地，動彈不得。

鮮于冬妹，墨妞和其他人趕過來。岳孟春已經捆了牛，解了牛脖子上繩扣。于是大家把已經被降服的瘋牛，從地上拉起來，在板栗樹上拴好了。

大家對岳孟春稱贊不已，。

岳孟春走過來，看望被人們從水田里救上來的黑大漢。鮮于冬妹和墨妞跟在后面……

5

晚飯后，鮮于冬妹和墨妞回到繡樓。鮮于冬妹坐在梳妝臺邊。似在想著什么心事。墨妞在收拾床鋪，她想早一點讓小姐休息。

墨妞端著茶來，說：“小姐，你喝口茶嘛“

鮮于冬妹接過茶：“墨妞，你也跑了一天，也累了，早點休息吧，早點去休息！”

“小姐。我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墨妞，我你情同姐妹，你不用拘束了。有啥話你就直說嘛。說錯了我也不怪你.”

墨妞想了想說：“我看還是不說為好吧！”

“你急死人了，有啥話就快說，說完就去休息。快點，咋變得扭扭捏捏的了吶！”

“小姐，這次的祭山神節(jié)會，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情況，令我產生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真的呀，那你說說，有啥不好的預感？”

“我總覺得將要發(fā)生什么事，但愿這是我多余的擔心，憂慮吧！”

“哪……你擔心 ，憂慮什么事了，說說看�！�

墨妞思索著說：“小姐，你看哈，這次的祭山神節(jié)，是三個部落共同辦，來的人多，難免魚目混珠，魚龍混雜，這是可以理解的事。但是，似乎總有那么一些人在酒店茶館，或其他場所場合，在打探或尋找什么東西，這就令人奇怪了吧？那位黑大漢，就是從牛背上摔下來的那位。我總覺得他在打探什么事，尋找什么東西，這幾天茶館進，，酒店出的，逢著人就打聽什么“僰王金印”的事哩！”

鮮于冬妹一驚：“誰看見了？”

“喜來酒店的店小二牛二哥告訴我的�！�

鮮于冬妹的心里動了一下，說：“那黑大漢可是蛇盤谷洞主哈里夫的心腹手下，江湖上有名，人稱鋼鞭奢天勇，一對鋼鞭使得虎虎生風，出神入化。你可別瞎說，說出去可是影響不好，會傷了兩個部落的和氣，他這次能挺身而出幫助捉拿瘋牛，足見他還是一個心地不壞的人哩！”

墨妞說：“我沒有瞎說，真的，小姐，我是沒有瞎說。不信，你問牛二哥去�！�

“好了，我知道了，遇事多長點心眼也是好的。不過，我們權當不知道就行了。好了，快去休息，睡了吧！”

（編輯：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