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榮譽證書

看到榮譽證書，

莫如看到不再頹唐的冬日，

或瀏覽北風

那冷峻筆調的寫作。

城市的盡頭，鋪展著泛黃的日記。

昔日熱戀的雙眸，

像高貴的音樂，亦如

在內心的荒蕪中

聯(lián)手織就的迷彩文字。

我陷在陰影里

仰望證書的花紋，把細節(jié)

虔誠地擴容成周末假日的自由。

忽憶起落葉與蓓蕾，

很多人至今，仍將二者割裂。

只有寫詩的螞蟻，

在綿延著古老的情思。

我抱著疲憊的榮譽，不知

能不能作為生命的標點，

在轉折時頓悟。

看到榮譽證書，猶如看到

無數(shù)路人往我的臉上、背上

蓋戳。我急欲辯解，

但語言

已銷匿于無盡的荒野。

深冬，麥地

麥苗長成人的模樣，

列隊走進深冬。

北風揮舞著巨大的梳子。

感覺它，被追趕一樣，

穿越我冰涼的肋骨。

它急切得，似是

要將凌亂的影子洗劫一空。

麥苗從不言冷——

抑或麥苗的主人趁機，

正忙著冬天意外的事業(yè)。

站在麥地里，

我不敢有絲毫的傲慢。

蒙塵的皮鞋，一步一個趔趄。

讓我在抬腳的瞬間，

清晰地聽到

腳窩里喂養(yǎng)的一聲聲牛哞，

濺著結霜的淚花。

剪草

這不是我的錯覺——

經(jīng)過緊追慢趕，

曠野的剪草高過了我。

傍晚時，剪草化身為

捆綁心事的繩子。

我很滿足，并慶幸

自己牢牢把握了繩子的兩頭。

后來的一天，

我外出謀生，

攜帶了幾乎所有的繩子——

作為盤纏。

我也供奉“窮家富路”，

企圖用質樸把山路走得更為穩(wěn)妥。

然而，路陡然地細，

一味地消瘦。

村子像打成死結的繩子。

每當再看過去幾眼，

剪草超過我身高的事實

——已經(jīng)精準得不容置疑。

逛食品城

食品城，喧鬧得像一團掙扎的火。

我把昨天，交給入口的物品寄存處。

燈光一直在頭頂鳴叫——

菜葉上的水珠有點兒恍惚，

躲躲閃閃的樣子。

我一觸摸，它就順勢滑落，

仿佛感到了羞愧。

老人的手指，往往慢生活半個節(jié)拍，

小心翼翼地走動，生怕碰碎

貨架上虛張聲勢的綠意。

我曾在泥土里滾爬，

嬉戲。土星子曾鉆入我的身體，

留下清香。

菜地的波紋搖曳著，

失去了往昔的穩(wěn)重和泰然。

我再三審視，燈光依然找不到重心。

紅透的番茄沉悶地交談、喘息，

宛如荒蕪的村莊，

在寒風中一點點地沉下去，

正好矮下去，不高不低的一截。

記十個月大的女兒

漣漪里擎起的一束陽光，

扇動金色的羽翼。

淚水與笑聲住為鄰居，

無形的墻太過稀薄。

曾經(jīng)過三年的構思，

十個月的醞釀，

凝結成一粒青澀的啼哭。

用黑夜縫補的襁褓，

釋放出水滴般的小鈴鐺。

談吐咿呀，似最古老的妙音。

一手拉扯的花朵，

成熟一瓣，

便自然地抖開一瓣。

【編輯：黃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