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玲子一起回到客運站,分手時沒有說一句話?粗谋秤,我的腦子亂極了,當(dāng)時怎么沒有顧及她的感受。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她心里濃濃的恨意和深深的歉疚。這幾年是我利用她達(dá)到自己的目的,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為了完成弟弟的托付。說實話,幾年相處下來我與玲子的姐妹感情越來越深,見她神情落寞,打心底過意不去很自責(zé),十分抱歉。
家里靜靜地,只有門口魚缸里的增氧機(jī)發(fā)出的噗噗聲音,媽媽去機(jī)場接爸爸還沒回來,我鞋也沒換直接進(jìn)了臥室。丟開沉重的包,倒在床上,腦袋一片空白。翻過身子,望著天花板的兔子燈,將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在腦子里一遍一遍的過。整件事誰才是受害者!事有兩面,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佛曰:種善因得善果,惡人自有惡人磨。其實有時候太善良也會釀成禍端,人善被人欺是典型的例子。在善良的人面前,善會得到別人的珍惜,但在想耍壞心眼的人面前行善,善就變成別人利用的工具。因此在做每一件事之前,務(wù)必要先看清人的本性。
蔡康的妒忌心在前是因,結(jié)出燕東家破人亡在后的果。如果中間沒有爸爸的善良做發(fā)酵的溫床,也許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人禍?墒俏覀冇衷躅A(yù)測得到將來要發(fā)生的事?要怎樣給父母一個交代,思來想去沒有結(jié)果。如何開口,他們會不會信我說的話,他們會原諒燕東嗎?想得太多,又煩亂冗長,頭痛欲裂。在是與非,對與錯做選擇題。
“洛婉秋,又犯難了!沒有我,你一個人就無法做決定了嗎?”熟悉的聲音耳邊響起。
“洛展鵬!”我不敢相信是他,俊秀的臉,毫無血色的皮膚。一雙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耀眼黑眸,看著我笑如彎月。直挺的鼻梁,唇色慘白,輕笑著若鴻羽飄落。側(cè)臉的輪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卻又不失柔美。他復(fù)制翻版了父親的英俊,若活著不知吸引多少女孩的喜歡。而我的長相與媽媽神似,圓圓的娃娃臉,永遠(yuǎn)長不大的模樣。
“是,我回來了!彼行┘樱诖策,我絲毫沒感覺出他的重量。
“回來了,就不走了吧?”我靠在他的肩上,可他卻避開。
“怎么……?”我有些失落,好不容易再見到,他卻不讓我靠近。
“你不可以碰我,對你身體不好,這次回來是和你告別的。”我沒聽懂他的話。以前我們共用一個身體,也沒見哪里不對。如今不許我碰他,又是什么意思。想問明白,卻看到他眼里的不舍。
“告別,你要去哪里?”不知道他這次又去什么地方。
“這事待會兒再告訴你,你先說說后續(xù)調(diào)查的結(jié)果!蹦壳瓣P(guān)心和執(zhí)著的還是這件事。我克制住好奇,原原本本將燕東媽媽告訴的真相和盤托出,他聽完長長的一聲嘆息。
“哎,原來如此!蔽抑浪粍拥南萑胨剖嵌抢,做了爸爸的犧牲品,可這件事并不是爸爸的錯。世道人心難測,如我父親一般善良低調(diào)之人也難逃迫害。
“弟弟,姐問你一句話,你怪我嗎?”我從沒問出口過這句話,如果換作是我估計也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為什么要怪你?你傻呀!很開心你為我活著。既然現(xiàn)在所有的事已真相大白,我也該回到我該去的地方。從此以后,你就好好做你自己吧,再也不必受我的擺布啦!”可我分明看到他里的淚水。
“你要回哪里?我們以后不見面了嗎?”我一急伸手去拉他,他離我遠(yuǎn)遠(yuǎn)的站著。
“哦,忘了,忘了,還有最后一件事要拜托你。”他還有交代。
“什么,你說!蔽抑共蛔∵煅省
“別哭,我的時間不多了聽我說完。抽時間你找?guī)讉膽子大的,信得過的人,去礦洞把我的尸骨移出來,找一處干凈的地方埋了吧。但這件事要保密,我也不想再追究下去。一定更不可以告訴爸媽,給他們造成第二次傷害。也許,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明白嗎?”他交代的話既理智又殘忍,但我明白他是對的。
“好,我答應(yīng)你。那以后我去看你,你會出來見我嗎?”很期待我們可以再見。
“不可以,此事已了!這一次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你也不能再去我埋骨之地。也許,我回去就重新投胎當(dāng)別人家兒子去了,我哪里還記得你們!彼焐险f得很輕松,卻被眼淚出賣。
“姐姐,你要好好的,謝謝你讓我在你身邊這些年。從今以后,你就真的是一個人面對這個世界。弟弟希望你放下所有的包袱,不要再追查后面的事,輕裝前行。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幸福,為了我幸福的活著。”他的影子越來越模糊,我想留住他,卻做不到。攤開手,什么也沒有留下,這一次他真的走了。
“弟弟,你回來,我不要你走。嗚嗚……!蔽沂箘趴蓿薜叫褋,淚痕猶在。
剛才發(fā)生的事兒是真實還是夢境,我無法確認(rèn)。說它是真實的,屋里只有我一人;說它是夢境,弟弟的淚眼又那么真實;貞浰f過的話,交代的事,還真是他來過。只不過這次是永別!
爸媽傍晚才回來,我沒有告訴他們關(guān)于弟弟的事。既已答應(yīng)不透露,就默默地承受著。
“咦,婉兒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眼睛怎么啦,紅紅的像哭過。”媽媽心思細(xì)膩,一眼看出我的異樣。
“哪有,我看書看久了,眼睛不舒服罷了!焙鷣y找借口搪塞。
“是嘛,那你休息一會再看,可別把眼睛看壞了。來,猜猜這一次爸爸又給你帶什么禮物回來!币粋月沒見爸爸,他兩鬢又添了幾絲白發(fā)。
“嗯,又猜!您只會買芭比娃娃,還有糖果。我親愛的爸爸,您的女兒長大了,不再是小女孩啦!”我在爸爸懷里撒嬌。
“誰說不是小女孩,在爸爸心里你永遠(yuǎn)也長不大!笔前,在父母面前我們永遠(yuǎn)是長不大的孩子。
“差點有你高了,還小呢。”媽媽探出頭,笑著埋怨爸爸一如既往的寵我。
“爸爸,媽媽就是赤裸裸的妒忌!
“哈哈,你媽妒妒忌你?”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子。
吃過晚飯,我和爸爸在花園里喝茶,下棋,媽媽在澆花。我小猴子似的又跑去幫媽媽澆花,她卻趕我走,說不要我?guī)兔,?dān)心我又一次摔壞她的稀有花種。
“好吧,爸爸作證,是媽媽她自己不要我?guī)兔Φ,可不許說偷懶!卑职止笮,說這丫頭鬼精靈。后又壓低聲音夸我說得對,以免她自己不小心弄壞了,拿我當(dāng)出氣筒。
夜幕降臨,星河璀璨,這就是幸福,屬于我們簡單的幸福,弟弟你在哪里可曾見到!
自那以后,弟弟真的沒再出現(xiàn)過,即使夢里也只有我孤單的想他。時常失神的想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年,他的陪伴點點滴滴充滿了溫暖。我和他這段經(jīng)歷,沒人知道,最多加上一個燕東。偷偷把這段故事寫進(jìn)筆記本里,希望不會像七年前一樣忘記他的存在。
給弟弟處理后事的時候,去過燕東家。門緊閉著,透過門縫什么也看不見。院子里的空氣冷清蕭煞,嗚咽的風(fēng)吹著破爛的彩條布,嘩嘩的響。不知道燕東父子的去向,卻又想確認(rèn)他們是否安好。錯已鑄下,既然弟弟說過不再追究,就是原諒他們啦。找到要好同學(xué)幫忙處理弟弟的骸骨,他告訴我農(nóng)村有個親戚,懂喪葬這方面的事。我瞞著爸媽取出所有的壓歲錢請他找人代為辦理,唯一要求就是處理的時候我要去墓地。同學(xué)有疑問,父母為何不參加葬禮。更何況弟弟死了那么久,怎么現(xiàn)在才安葬。我請他為我保密,沒有告訴他原因。他又問你一個女生難道不害怕,我笑著回答那是我弟弟有什么可怕。私底下心里犯嘀咕,若是同學(xué)知道我和弟弟曾共用一體,他會不會被嚇?biāo)溃?/span>
骸骨下葬那天下著雨,我穿著黑色衣褲出門。爸爸出差已一個禮拜,媽媽見我又要出去,問我下著雨又去哪里。我強(qiáng)壓著心里的悲傷,笑著回答去同學(xué)家里問點功課。媽媽自顧著打掃衛(wèi)生,頭也沒抬的說打電話去問就好,何必單獨跑一趟。又問是不是高三的課程太緊,壓力太大,近來瘦了好一大圈。還勸慰我要懂得自我調(diào)節(jié)心態(tài)和情緒。我重重的點頭,不讓她擔(dān)心。她抬頭看到我穿著黑衣又嘮叨,說什么雖是花季少女衣著也太素啦,還比不上她們這些中年婦女靚麗,改明兒一定帶我去選購顏色鮮艷的裙子。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聽著媽媽的嘮叨,淚水止不住的流。我親愛的弟弟,原諒我的懦弱。請相信總有一天我會用法律的手段為你報仇,讓那些幕后罪人無法遁形,冤屈得以伸張,罪惡得以遏制。
弟弟的墓地在一處開滿鮮花的山崗上,他說過要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默默守候家人的平安。雨越下越大,我的哭聲埋在雨中,下葬的幾個工人麻溜的做著他們的流程,管事的那位是同學(xué)的親戚李叔。他見多了生離死別的場面,熟練的念著聽不懂的往生咒和悼詞。
待他們捯飭好,雨又停了。我按照李叔吩咐點上蠟燭,撮幾柱香,供上果食,又燒了冥幣。完事后,工人師傅們離開,李叔建議我不要一個人停留在這里。一是因為悲傷,二是因為這天氣陰氣重。我執(zhí)意再留一會兒,和弟弟做最后的道別。李叔不好再勸,囑咐我控制好情緒,親人已逝,盼來者安好。謝謝李叔的善意提醒,他搖著頭下山去了。
抬頭望著陰沉的天空,親愛的弟弟你可在,是否看得見我的悲傷。我已為你達(dá)成最后心愿,你出來見見我吧。心有撕裂的痛感,仿佛被剝離靈魂的傀儡,哭喊著洛展鵬你歸來。
“洛婉秋你這傻丫頭,又不聽話啦!”是洛展鵬!他站在墳頭,笑嘻嘻的看著,我又迷糊了。
“是你嗎?你回來啦!”他說我悲喜交加的模樣讓像個傻子。
“嗯,你的聲音那么大,誰都聽見啦!彼n白的臉溫暖的笑。
“很大聲嗎?”原本想問他還好嗎,卻又習(xí)慣和他互懟。
“對呀,很大聲,吵得閻王爺爺頭疼。他老人家見你可憐,才答應(yīng)放我出來,遠(yuǎn)遠(yuǎn)地看你。這次,我真的要回去了。你當(dāng)前的任務(wù)是好好吃飯,好好學(xué)習(xí)。一定要考上京都大學(xué),可不許給我丟臉。以后不許再深究當(dāng)年的事,我擔(dān)心你的安危。記住,替我孝敬爸媽!闭f完他又要消失,我沖上去,聽他細(xì)微的留下兩個字“蔡家”。走了,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他說的蔡家,是他要去的地方嗎?他說過不會再記得我,我還找得到他嗎?
轉(zhuǎn)眼高考已過,我如愿的考取京都大學(xué)法學(xué)系。爸爸的老板王麗麓親自為我操辦了升學(xué)宴,請的幾乎是與她們公司有業(yè)務(wù)往來的客戶。其實,她這么做表面上是為我慶賀,私下里卻是商場的一套謀劃。我和媽媽最討厭這樣的酒會應(yīng)酬,躲在包間里休息,玩手機(jī)。爸爸端著酒杯進(jìn)來,關(guān)上門對我們說抱歉,將我們拉進(jìn)這種局面。媽媽理解,說有婉兒陪著沒關(guān)系,讓他不必在意,去做他該做的事。爸爸轉(zhuǎn)過身子,酒精在他臉上起了作用。醬紅色的的臉圓潤了些,我還是喜歡他的清瘦。他為我們的家改變了不少,太多難處。
“咚咚!”敲門聲。
“請進(jìn)!”爸爸看向門口。
“洛總,康城的蔡總到了,王總請您和家人出去見一見!彼前职值闹硖战憬。
“哦,這就來!卑职趾蛬寢寣α搜,起身準(zhǔn)備出去迎客。
“康城地產(chǎn),老板是蔡康?”這名字我記得,記憶深刻。對,他就是害死弟弟的真兇,一定要見他,牢記他的樣子。
“是,你認(rèn)識嗎?”爸爸挺好奇,他奇怪我怎么會認(rèn)識那個人。
“啊,我,聽別人說的。”不露痕跡,卻慌忙掩飾。
“爸爸和他以前是同事,現(xiàn)在關(guān)系又是競爭對手。哈哈,你說這世上的事奇妙不奇妙?走吧,去見見!”我的爸爸太善良,他根本沒料到那人是個披著羊皮的狼。
宴會廳里的客人比剛才少了些,華服香檳,精致點心,舒緩的音樂背后全是名利場的必需品。媽媽挽著爸爸的手,我緊隨其后。心里想著究竟是怎樣的面目可憎之人,壞到骨子里。
“哎呀,洛總,夫人,小弟來晚了,自罰三杯請罪!”只見那人個頭中等,滿面春風(fēng),瞇縫著一雙桃花眼。說實話這人也不丑,但與我爸比起來還是差了幾個等級。他就是劊子手!
“喲,自罰三杯,這點酒怕不夠蔡總漱口的吧!”王阿姨爽朗一笑。
“哎喲,王總!您可莫要取笑蔡某,區(qū)區(qū)這點酒量可不敢和您比。”好惡心的寒暄,我將他定義為仇人,聽到他的聲音想吐。
“喲喲喲,瞧你那張會說話的嘴!蓖醢⒁汤业氖郑疽馕医腥。
“咦,這就是令嬡?果然遺傳得好。不但學(xué)習(xí)優(yōu)秀,這模樣簡直就是美人坯子嘛。洛總,夫人,再過兩年,您家門檻可別被踢破了。”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要和我握手,我往后退了一步,成功的避開。
“媽媽,我要去洗手間。”絲毫不給他面子,直接轉(zhuǎn)身離去。
“啊,那媽媽陪你去吧。”媽媽放下手里的紅酒杯,跟在我身后。
“怎么了婉兒,哪里不舒服嗎?”媽媽拖住我的手問我。
“我,沒有。”往前走,低頭掩飾眼里的恨意,真擔(dān)心控制不住,要去撕碎他。
“慢點,你等等媽媽!眿寢尳裉焯匾獯┑母吒,走路很吃力。我慢下腳步,轉(zhuǎn)身去扶她。
“您老人家慢著點,算了,您就坐在這里等,我一會兒就出來!焙薜氖悄侨,拿媽媽出氣實在不應(yīng)該。
衛(wèi)生間里,看著鏡子里眼睛泛紅的自己。我發(fā)誓往后的日子里,他不會好過。雖答應(yīng)過弟弟放下仇恨,但我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我一定要運用自己的所學(xué)讓壞人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拭目以待吧!
(編輯:纖手香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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