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轉地方不懂禮儀,不轉寨子不熟悉村子。
——傈僳族諺語
牛木林經(jīng)過認真的思考,理清了與鄭安娜的關系。他決定把全部精力放在學習上,不再涉及感情方面的事情了。
不久,他接到了牛萬山的來信,詢問他關于女朋友的事情。他很快給父親寫了回信,表示等到大學畢業(yè)有了工作以后再考慮個人問題。
牛木蘭的丈夫潘勝利是1960年代到兵團工作的天津回族知識青年。1985年,國家為知識青年落實返城政策的時候,他們一家人從新疆回到了天津。
牛木林計劃利用三年級的寒假前往北京和天津,實地考察一下北京的情況以便決定將來是否到北京工作,探望牛木蘭一家人。
寒風凜冽的1月末,牛木林從蘭州乘坐火車來到了北京。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北京。他從小就接受到愛國主義教育:北京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首都,是偉大領袖毛主席和黨中央的所在地,是全國各族人民熱切向往的革命圣地。
凌晨7點,牛木林邁著大步走走出了北京火車站。此時的北京天空還沒有發(fā)亮,呈現(xiàn)出一片黎明前的灰藍顏色。
在站前廣場上,牛木林一邊向前方的公共汽車站走去,一邊不住地回頭打量,努力地看清楚火車站主樓的模樣。直到完全確定它和小學算術薄封面上的圖畫一模一樣,他才戀戀不舍地登上了開往西郊的公共汽車。
也許是時間太早的緣故,公共汽車上只坐著4、5個乘客,街道上的行人也是寥寥無幾。牛木林坐在一個靠著窗戶的座位上,把臉龐緊貼在車窗的玻璃上,專注地盯著窗戶外面快速閃過的每一幢建筑。他渴望能夠看到以前在圖片上看到過的天安門城樓、人民大會堂、民族文化宮等建筑。他雖然最終僅僅看到了一閃而過的中國圖書館大樓,但是,這棟佇立在晨色中的建筑也讓他興奮了很長的時間。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牛木林游覽了天安門廣場、北海公園、景山公園、動物園和天文館等著名的景點。在刺骨的寒風中,他徜徉在寬闊的天安門廣場,努力在腦海里還原百萬群眾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壯觀場面,沉浸在人生當中最幸福最美滿的時刻。
牛木林最喜歡北京的頤和園和地鐵。頤和園有山有水,占地面積廣大,仿佛是遼闊無邊的新疆,在擁堵的城市中令人感到一絲舒暢。地鐵里面盡管人山人海,卻不會發(fā)生堵車的現(xiàn)象,代表著現(xiàn)代文明和時尚。
牛木林認定,眼前這座被寒冷和灰色包裹的城市,并不是自己心目中那一個太陽發(fā)出萬道金色光芒、全國人民傾心向往和熱情贊頌的北京城。他打消了將來到北京工作的念頭。
在天津的時候,牛木林遇到了一位剛剛從181團返城的天津知識青年蕭春貴。
蕭春貴吞吞吐吐地告訴他道:“我回來之前,聽說你爸爸好像生了什么感冒之類的病。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
如果父親得的是感冒的話,蕭春貴不會在千里之外的天津如此正式地透露消息。直覺告訴牛木林:父親的情況可能不太好。
他趕緊給家里寫了一封信,詢問父親的情況。
家里很快給他回了信,告訴了他父親的真實情況:可能是常年四處奔波導致飲食不規(guī)律,也可能是因為吃腌菜過多的緣故,還有可能是因為長期服用止痛片的原因,牛萬山由于胃部持續(xù)疼痛到醫(yī)院就醫(yī),被醫(yī)生檢查出患上了胃癌,并且迅速進行了胃部切除手術。
牛萬山的性格一向開朗豁達,喜歡與別人開玩笑逗樂。他每到一個新的地方總是能夠很快地打開局面,和大家融為一體。這一次,他沒有被病魔擊倒,積極地配合醫(yī)生治療,身體很快得到了康復。
與此同時,與牛萬山同住在一間病房的3位病友,病情盡管比他的輕多了,卻沒有一個是活著走出醫(yī)院的。
躲過了病魔之劫的牛萬山回到家中休養(yǎng)。他開始認真地總結人生,規(guī)劃自己未來的歸宿。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葉落歸根,回到故鄉(xiāng)甘肅省臨夏安度晚年。
1987年5月,牛萬山一個人從新疆來到了蘭州,直接到學校找到了牛木林。他看上去明顯消瘦了許多,也蒼老了許多,兩鬢的頭發(fā)已經(jīng)變白了。
牛木林因為臨夏沒有自己熟悉的親人,在蘭州的這幾年時間里從來沒有去過那里。既然現(xiàn)在父親要去老家,而且身體又是剛剛康復,牛木林打算利用周五下午和周末的時間陪同父親一起前往臨夏。
臨夏市位于蘭州以南100多公里,是臨夏回族自治州政府的所在地,屬于一座中等偏弱的城市。它的城區(qū)布局非常像一座橄欖型的田徑運動場。城市主干道是環(huán)繞運動場的一圈跑道和一條穿過市中心的東西走向的街道。大多數(shù)建筑不很高,而且陳舊密集。與其它城市明顯不同的是,臨夏全市遍布著大大小小具有中式古典建筑風格、阿拉伯建筑風格和伊朗建筑風格的禮拜寺。
東南郊大夏河鵝卵石灘上是活畜交易市場,塵土飛揚,人聲鼎沸。擅長經(jīng)商的精明的臨夏商人正做著牲畜和毛皮的生意。有的人在仔細地觀察牛羊,有的人將自己的手伸進對方的袖子里,私下里討價還價。
人們在街道上輕快地走動著,他們頭頂上戴著的白色帽子隨著主人跳動著,仿佛是藍天里成千上萬飄浮的潔白的云朵。
牛木林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多的少數(shù)民族群眾,心中頓時感受到一種巨大的震撼。強大的民族力量油然而生。他感到興奮,又感到好奇,更感到萬分的驕傲和自豪。
牛木林和父親找到了東郊關家臺166號大院。
這是一座擁有幾十間房屋的高臺大院,是團長爺爺牛占海留下來的房產(chǎn),現(xiàn)在是他的兒子買賽德的家。兩年前,他們多方奔走,從公家的手中討要了回來。大院被中間的一堵高墻分隔成了前后兩座小院子。前院住著買賽德的一家人和一個孤寡老人。后院住著大隊的干部和幾戶翻身得解放的貧下中農(nóng)。
院子的中間有一個干涸的池子,據(jù)說當年里面種滿了荷花。
買賽德與牛萬山有30多年沒有見面了。他熱情地把牛萬山和牛木林讓進堂屋,請他們脫鞋上炕,圍坐在小巧的炕桌上,一邊喝著妻子端上來的蓋碗茶,一邊講述自己的生活經(jīng)歷。
牛木林坐在一邊,百無聊賴地聽著父輩們的故事,漸漸地有些犯困了。第一次到別人家做客也不好意思躺下睡覺,他決定到外面的街道上去看一看臨夏的城市風情。
回族男人的膚色由于風吹日曬一般比較深。年長者大多留著山羊胡子,穿著黑色和灰色的半長風衣。年輕人一個個濃眉大眼,顯得十分干練和精神。
回族女人的膚色普遍比較白皙。年長婦女的頭上戴著白色和黑色的蓋頭,慈眉善目,親切可人。年輕女子的頭上戴著粉紅色的女式帽子或者是豆綠色的蓋頭,顯得青春、絢麗又溫婉。
有的回族人從長相上看和漢族人沒有很大的區(qū)別,如果不仔細觀察衣著和語言,外人通常很難把他們區(qū)分開來;有的回族人則是長臉黑發(fā)、高鼻深目,明顯地帶有中亞和西亞人種的特點。
他們操著以漢語為主、夾雜著阿拉伯語和伊朗語單詞的回回話,語調急速流暢,就像阿拉伯語一樣含混而飄渺。外地人是很難聽懂的。
在農(nóng)貿(mào)市場里,牛木林看到一家一戶的柜臺上商品琳瑯滿目,品種豐富。他發(fā)現(xiàn)其中一家的柜臺上看不到商品,只有一塊白紗布蓋在上面。攤主是一個漢族打扮的中年人。
他好奇地向詢問道:“老鄉(xiāng),這塊白紗布下面是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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