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住的塌塌房，泥水匠坐的渣拉墻，陰陽的先人埋在垓愣上。

——東鄉(xiāng)族諺語

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西藏的和平解放、中國人民志愿軍將傲視群雄的美國和聯(lián)合國軍牢牢地釘在了朝鮮的38線以南、土地改革和鎮(zhèn)壓反革命的順利進行，經(jīng)濟建設(shè)完成了第一個5年計劃，工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獲得解放的中國各族人民頭一次成為了國家和土地的主人。他們感到無比振奮，參與革命的熱情空前高漲，渾身都攢著一股子使不完的革命干勁，爭先恐后地為建設(shè)社會主義的新中國貢獻自己的力量。

1958年，大躍進的春風(fēng)也吹到了偏僻、遙遠的臨夏城鄉(xiāng)。

尕陰屲生產(chǎn)隊的小隊長何喜堂立即組織隊員，認真學(xué)習(xí)有關(guān)文件的精神，在這樣的大好形勢下，國家明確地提出：國民經(jīng)濟要實現(xiàn)全面的大躍進，5年超過英國，10年趕上美國。何喜堂號召隊員們要積極投入到火熱的社會主義勞動中去。

鞏臘梅和隊員們聽到何喜堂傳達的會議精神，既感到興奮不已，又感到有一些茫然。

馬希姆興奮地說道：“新中國成立還不到10年時間，經(jīng)濟能夠超過帝國主義的英國，趕上世界第一的美國，確實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們的國家了不起��！”

鞏臘梅則茫然地說道：“公家的報紙上和廣播里報道的都是英國和美國的社會陰暗面，說它們一天天垮下去了，我們一天天好起來了。我們也不知道道英國和美國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水平，怎么趕超啊？”

最后，他們學(xué)習(xí)的結(jié)果就是黨叫干啥就干啥，種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多多的為國家上繳公糧。

從外地不斷地傳來農(nóng)業(yè)戰(zhàn)線上的喜訊：湖北省長風(fēng)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合作社的早稻畝產(chǎn)達到15361斤，放了一個大衛(wèi)星。隨即，國家農(nóng)業(yè)部公布的夏糧產(chǎn)量同比增長了69 %，總產(chǎn)量比美國的總產(chǎn)量還要多出40億斤。

鞏臘梅聽到別的地方一地畝生產(chǎn)出萬斤的糧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因為尕陰屲的一畝地最多只能生產(chǎn)500斤的小麥或者700斤的玉米。她打開腦洞，努力地想象著那塊畝產(chǎn)萬斤糧食的土地是個什么樣子，地里是不是肥沃得流著油水呢？

他們的內(nèi)心整天是忐忑不安和恐慌混亂的。他們起初是懷疑那一個個高高升起的衛(wèi)星，后來又懷疑自己的思想是不是已經(jīng)落后于時代了。

韓索菲聽到兒媳婦們帶回來一畝地生產(chǎn)萬斤糧食的消息，把因為牙齒脫落而顯得干癟的嘴巴一擰，不屑一顧地反駁道：“這都是騙鬼呢！一畝地里摞上3層麥子也沒有1萬斤。瑙活了一輩子還沒有看到一畝地收到1000斤的糧食。公家再能干，還能能過老天爺？”

牛萬山的膽子比較小，趕緊善意地提醒道：“阿媽，這話可不能對外人說啊。人家會給你戴上現(xiàn)行反革命的帽子呢�！�

韓索菲的嘴巴又是一撇，說道：“瑙的頭上戴了一輩子的蓋頭。給瑙戴帽子？戴上一頂金絲絨的帽子還差不多！”

韓索菲風(fēng)趣的話語逗得兒子、媳婦和孫子們哄堂大笑。

到了秋收的季節(jié)，全國各地畝產(chǎn)萬斤糧食的報道接踵而來，連篇累牘。更有甚者，一畝地生產(chǎn)的糧食達到了10萬斤呢！天津市新立村的水稻試驗田畝產(chǎn)達到了12萬斤，在田里生長的稻谷上可以坐上人去。河北省徐水縣一畝地生產(chǎn)山藥120萬斤，小麥12萬斤，皮棉5000斤，等等。

國家領(lǐng)導(dǎo)人親自到那里視察，對當(dāng)?shù)氐霓r(nóng)民和科技人員大加贊許。

尕陰屲奮起直追，在各家的院墻上用紅色的油漆寫上了巨大的新標語：

共產(chǎn)主義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橋梁！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chǎn)！

跑步進入共產(chǎn)主義社會！

為了加快社會主義建設(shè)，井溝連帶尕陰屲一起并入了紅臺人民公社。紅臺公社又被劃入了臨夏市的管轄。上面的領(lǐng)導(dǎo)隔三差五地下到田間地頭，冒著烈日指導(dǎo)社員們多積肥、高密植，力爭畝產(chǎn)糧食上萬斤。

偏偏老天爺不給他們面子。臨夏地區(qū)連續(xù)兩年遇到了嚴重的干旱。一個夏天幾乎沒有下過一滴雨。地里干得直冒青煙。

到了夏收和秋收，尕陰屲的小麥畝產(chǎn)量還不到300斤，玉米畝產(chǎn)量也只有400來斤。

生產(chǎn)隊長何喜堂、公社的書記受到了上面嚴肅的批評。

第二年的春天，上面的領(lǐng)導(dǎo)又來到了田地里。他們脫掉腳上的皮鞋，卷起袖子，親自下到地里，指揮社員們耕地、施肥、播種、鋤草，一個環(huán)節(jié)也不放過。

社員們剛剛完成播種任務(wù)，又開展了大煉鋼鐵的運動。他們白天是公社的社員，下地干農(nóng)活，晚上當(dāng)工人，大煉鋼鐵。

農(nóng)民們沒有煉鋼的必要設(shè)備，更不懂得煉鋼的技術(shù)。但是，在“沒有干不到，只有想不到” 的激進的口號鼓動和感染之下，人們已經(jīng)開始相信自己無所不會、無所不能了。

何喜堂指揮社員們在山坡上盤起了幾座小土爐，通上大風(fēng)箱，點燃了從外地運來的煤炭，再續(xù)上收集來的廢鐵冶煉。

煤炭燒掉了一大堆，爐火也非常旺盛，但是，就是化不開廢鐵疙瘩，反而把小土爐燒得垮塌了。

何喜堂派人到別的公社去學(xué)習(xí)考察，才知道修建小土爐需要耐火材料。于是，他從城里請來了懂煉鋼技術(shù)的工人師傅，重新壘起了土爐，終于把一堆廢鐵燒成了紅色的鐵水。

鐵水冷卻以后凝結(jié)在一塊就是所謂的鋼了。因為是廢鐵與煤炭混合燒制，所以煉出來的鋼都變成了豆腐渣的形狀。

他們也不知道國家能不能用上。

到了晚上，尕陰屲四周的山坡上小土爐星羅棋布，火光沖天，景象熱烈，氣勢輝煌。

農(nóng)村的廢鐵本來就不多，好不容易湊來的沒有幾天時間就用光了。煉鋼的原料成了最大的難題。

何喜堂立即組織召開了社員大會。他在會上強調(diào)，要堅決捍衛(wèi)大躍進、總路線和人民公社這三面?zhèn)ゴ蟮募t旗，要求社員們把自己家中的鐵器都交出來煉鋼。

鞏臘梅和社員們回到自己家里四處翻找，什么舊鋤頭、爛鐵鍬，就連箱子角上起固定作用的鐵皮都拆下來了。

最后實在沒有鐵器了，何喜堂又動員社員們交出各家做飯的鐵鍋。

鞏臘梅問道：“家里的鐵鍋沒了，一家人用什么做飯吃��？”

何喜堂豪邁地說道：“我們在白崖禮拜寺里辦一個集體大食堂，莊子里所有的男女老少都到集體食堂去吃飯。”

鞏臘梅被何喜堂抽調(diào)到集體食堂做管理員。

這一年又是一個大旱之年。莊稼苗剛露出頭就被火熱的太陽曬死了。一層層梯田一層層赤土，就像《西游記》里的火焰山一般。

干部們擔(dān)心再戴上落后的帽子，開始互相攀比，向上級虛報糧食產(chǎn)量，隱瞞群眾的困難，跟著別人大放衛(wèi)星。尕陰屲當(dāng)年的糧食產(chǎn)量只有6萬斤，卻給上級報了10萬斤。

上級高興地說：“你們做的好！別的地方受災(zāi)歉收，你們就上交糧食的一半，也就是5萬斤，剩下的一半留給社員當(dāng)口糧和種子吧�！�

何喜堂這下可傻眼了：交完5萬斤公糧，只剩下1萬斤了，扣除留下作種子的，社員的口糧每個人還不到10斤！

于是，集體食堂的白面饃饃很快變成了玉米發(fā)糕，后來玉米面中也摻上了各種豆子，再后來只有煮洋芋和玉米面糊糊了。最后，一天三頓飯變成了和清水一樣的面湯湯了。

鞏臘梅作為集體食堂的管理員，真正體會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她帶著炊事員們到山溝里挖野菜，采蘑菇，千方百計地讓大家吃飽肚子。

地里的野菜挖完了。人們又開始剝樹皮吃。樹皮吃完了，又開始吃白土。吃下白土以后拉不出來。肚子脹得像一個大圓鼓。村里不斷有老人和孩子餓死或者被白土脹死。

一個叫斜眼尕蛋的年輕人在地里抓到一條蛇。他三下五除二地剝?nèi)ド咂�，像吃黃瓜一樣大口地啃著蛇肉。沒有過上兩天，斜眼尕蛋渾身腫脹，七竅出血，悲慘地死去了。

男人們?yōu)榱税褍H有的一點口糧留給老人、婦女和兒童，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家鄉(xiāng)，到外面打工去了。

牛萬山和兄弟們也要外出打工�？墒牵＜业睦隙Ｌ焐竭�沒有來得及出發(fā)，就在饑寒交迫之中無常了，丟下了孤兒寡母的馬希姆和哈麥基、阿依舍3口人。

好強的韓索菲在饑餓和疾病的糾纏之下，早已經(jīng)力不從心了。她掙扎著從土炕上爬了起來，把牛萬山和鞏臘梅叫到自己的身邊，吃力地喘著氣息，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撒尼沒有媳婦。阿西婭沒有男人。你們要是找別人一起生活，難得很啊。阿西婭如果找上別的男人，海徹又不是人家親生的，這個丫頭會遭罪的。為了海徹，你們兩個成個家吧。阿媽只有這一個要求了。”

牛萬山和鞏臘梅望著日漸衰弱的韓索菲，心如刀絞，含著眼淚答應(yīng)了。

牛萬山請來了親戚們作證，和鞏臘梅結(jié)婚了。他們請大家吃的婚禮宴席是讓人們眼睛發(fā)亮的清水煮老玉米。

牛萬山對鞏臘梅說：“你是勞動競賽中花木蘭婦女隊的隊長，就給海徹娶了個官名叫牛木蘭吧�！�

牛萬山處理好家里的事情，就外出打工去了。

鞏臘梅接到了鞏夏荷從青海寫來的家信。信上說，父親鞏國原因為吃不飽肚子，再加上身體本來就衰弱，不幸在10月份去世了。

鞏臘梅想起父親慈祥和善的面容，傷心的淚水打濕了衣襟。

1960年的春天，糧食青黃不接，尕陰屲的饑荒進一步加重了。

韓索菲終于熬不住了，在貧困交加之中無常了。

尕陰屲的東鄉(xiāng)族男人不是無常了，就是外出打工走光了。鞏臘梅、馬希姆和買艷打破了女人不能到墳地上的禁忌，一起把韓索菲埋葬在丈夫易卜拉欣的墓旁。

過了沒幾天，馬希姆為了給饑餓的孩子們找些糊口的糧食，獨自一個人到段家灘的親戚家去借糧食�？墒�，到了晚上點燈的時候，還沒有看見她的影子。

鞏臘梅感覺事情不好，趕緊叫上幾個姐妹，摸黑沿著小路去尋找馬希姆。

她們在山谷里找到了躺倒在黃土地上的馬希姆。

馬希姆早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手里緊緊地攥著一個小口袋。口袋里面是5斤玉米粒。

鞏臘梅帶著姐妹們含淚埋葬了馬希姆，將她遺留下的兩個孩子哈麥基和阿依舍領(lǐng)到家里，和自己一起生活。

最讓大家吃驚的消息還是團長爺爺牛占海也因為饑餓無常了。

牛占海在解放后被人民政權(quán)判刑勞改。他在臨夏東郊的私宅，一半被充公分給了窮人，剩下的一半留給家人居住。刑滿釋放回來以后，他的心中依然對當(dāng)權(quán)者不服氣，悄悄地挖出埋在院子土里的金銀，依舊吃香的喝辣的，手腕上戴著金表，騎著一輛自行車，四處招搖過市。

在平叛和打擊反革命的運動中，牛占海被擴大進去，又變成了新生的反革命分子，押解到寧夏勞動改造了兩年。他雖然歷經(jīng)百戰(zhàn)，又經(jīng)過兩次勞改，但是，身體卻十分硬朗。沒有想到的是，他沒有倒在浴血殺敵的戰(zhàn)場上，卻倒在了小小的飯桌前面，而且丟下了他的第7個太太和4個兒女。

公社干部林桂珍在尕陰屲召開了社員大會，決定糾正虛報和瞞報成績的錯誤，撤掉了何喜堂的小隊長職務(wù)，選舉鞏臘梅為新的隊長。

林桂珍熱情地鼓勵鞏臘梅道：“你不要害怕，大膽地工作。國家的救濟糧馬上就要到了。你趕緊組織社員們播種冬小麥。熬過這個冬天，好日子就一定會來到的�！�

何喜堂被撤職以后悶悶不樂，自言自語地罵道：“老子都是聽你們上面的指示干的�，F(xiàn)在，你們都是好人，我一個人成壞人了？”

鞏臘梅勸說何喜堂道：“何隊長，你是我們尕陰屲唯一的男子漢，又是我們的老大哥，以后還是你說了算�！�

鞏臘梅和何喜堂組織了幾個婦女骨干，分別給各家各戶送去了公家的救濟糧。

接下來，他們積極準備秋播的工作。

死氣沉沉的尕陰屲終于有了活力的氣象。家家戶戶的煙筒里又冒出了裊裊炊煙。雞和狗也開始叫喚了。孩子們也有力氣跑出來玩耍了。

沒有多久，外出打工的男人們也帶著掙上的錢陸陸續(xù)續(xù)地回家了。

牛萬山、牛見山和牛銀山也回來了。他們已經(jīng)感受到了豐富多彩的外面世界，心中從此對位置偏遠、土地貧瘠和天氣干旱的尕陰屲充滿了不滿，一點兒也不想回來。但是，各地都在清理流動人口，他們是不得已才回來的。

易卜拉欣的孫子輩只有哈麥基、阿依舍、海徹和拜凱4個孩子，其他的孩子都沒有活到兩歲就夭折了。

何喜堂的大兒子何躍進也從外地回來了。他對父親的罷官撤職感到憤憤不平，經(jīng)常給當(dāng)小隊長的鞏臘梅找事，借機發(fā)泄心中的憤怒。

眼看地里的油菜就要成熟了。

何躍進在生產(chǎn)隊開會的時候胡亂叫嚷道：“為什么還不收割油菜？你們當(dāng)干部的是不是想讓它們爛在地里？”

鞏臘梅耐心地告訴他：“我們等個陰天就會組織大家收割的。這樣可以防止豆莢干燥爆裂，避免把油菜籽浪費在地里了。”

不料，第二天的早晨，油菜地里著火了。

鞏臘梅聽到救火的叫喊聲，趕緊丟下手中的家務(wù)活，隨手拎上一把大掃帚，招呼著社員們趕快去救火。

經(jīng)過社員們拼命的撲救，油菜地里的大火終于撲滅了，總算是把損失減少到了最小的程度。

當(dāng)鞏臘梅用袖子擦拭臉上的汗水和煙漬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家的窯洞里飄出了一股黑煙。她立刻招呼大家去救自己家里的火。

原來，由于出門倉促，鞏臘梅沒有來得及壓滅爐灶里的柴火，結(jié)果引燃了灶臺邊的一堆木柴，引起了廚房里的大火。

好在大家趕得及時，大火沒有燒到人住的房子，否則正在酣睡的4個孩子可能就葬身火海了。

看到自己家著火了，牛萬山一時又急又氣，責(zé)怪鞏臘梅當(dāng)了個小隊長顧不上自己家，要求她辭掉小隊長的職務(wù)，讓給躍躍欲試的何躍進。

鞏臘梅的心中賭了一口氣，不愿意服從丈夫的指揮：“瑙就是要干個名堂出來，讓你牛萬山和何躍進好好地看一看。新社會婦女能頂半邊天。雞毛也能飛上天�！�

牛萬山氣惱地說道：“就你能！”

鞏臘梅不服氣地說道：“在你的眼睛里，女人只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能在家里做飯、帶孩子！解放都已經(jīng)12年了，你咋還是舊社會的老腦筋、老思想和老觀念呢？”

牛萬山見鞏臘梅寸步不讓，不由得氣從心生，揚起手在鞏臘梅的臉上打了一個巴掌。

鞏臘梅的臉蛋上立刻紅腫起來，還出現(xiàn)了手掌的紅印子。鼻子里也流出來鮮紅的血水。

牛木蘭被父母的吵架聲吵醒了。她一躍而起，跳下土炕，用雙手緊緊地抱住牛萬山的雙腿，大聲地喊道：“不許你打我阿媽！”

鞏臘梅氣得渾身發(fā)抖，眼睛里飽含著委屈的眼淚。她擦掉臉上的血水，轉(zhuǎn)身出了家門。

她向大隊部的方向走去。她打算去找生產(chǎn)大隊的領(lǐng)導(dǎo)，要么辭掉小隊長的職務(wù)，要么和牛萬山一刀兩斷。

生產(chǎn)大隊的干部林桂珍接待了鞏臘梅。

林桂珍給鞏臘梅倒了一杯開水，認真地傾聽她的的哭訴，思忖了一會，說道：“舊社會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不要說我們這里鄉(xiāng)村的男人了，就是臨夏城里的男人也沒有徹底清除干凈。我們正打算培養(yǎng)你加入黨組織呢。這個時候辭職或者離婚，對你的名聲都不好，不利于你的進步成長。這樣吧，你回去叫牛萬山到大隊部來一趟。我來教訓(xùn)教訓(xùn)他�！�

鞏臘梅認為林桂珍是老紅軍戰(zhàn)士，是大隊部的革命干部，不僅思想覺悟高，眼光看得遠，而且說話辦事絕對沒有問題。

于是，鞏臘梅只好帶著滿腹的委屈和傷心回到了尕陰屲。

她通知牛萬山到大隊部去。然后，飯也沒有顧上吃，扛著鋤頭就下地干活了。

上午勞動間隙小休息的時候，牛萬山才來到了地里。他的表情尷尬，把一條粉紅色的新頭巾遞給了鞏臘梅，然后說道：“這是紅軍大姐讓我?guī)Ыo你的�！�

馬阿菲、買艷等女社員們看到漂亮的粉紅色頭巾，感到十分的羨慕，紛紛跑過來欣賞，并且搶著戴在頭上，連聲夸獎牛萬山疼媳婦，會買東西。

鞏臘梅被大家的說笑逗得笑了起來，埋怨道：“他會買什么呀！瑙最喜歡雪青色的�！�

從此，牛萬山對鞏臘梅的態(tài)度有了很大的改變，有時候趁著別人看不到的時候幫助她做一些家務(wù)活。看來林桂珍的教訓(xùn)對他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鞏臘梅則把那條粉紅色的頭巾送給了喜歡粉紅色的女兒牛木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