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農歷里吹出來的寒風

每一年都要漫過太平橋的欄桿

甚至珠子巷里所有匆匆趕路的人的臉

肯定還有閬風臺山路上那叢孤單的野菊

和雷打坡那些落光葉子的小榭樹

營盤灣種著蕎麥洋芋白菜和蘿卜的地里

熱熱鬧鬧的樣子沒有感覺到冷

只是兩只寒鴉飛過飄飛的柳葉時

我忽然想起了那片種下祖輩的坡地

墓塚就像經年殘破的老屋 

長滿沒人的茅草和苦蒿  臨風獨立

如今冥界一定也已到冬至 寒潮來襲

站在荒草凄凄的墓碑前我不敢述說

辛辛苦苦孑然遺留在俗世的難處

我不想惹得他們在泉下也淚水漣漣

就讓我就這么純粹的跪下

伏地聆聽從深遠的土層里傳來的教誨

靜靜地呆足這殘存的百年

送寒衣

那些綢緞布匹房舍衣衾和金銀銅錢

都是人間最廉價的富貴

連同那么多尚未醒來的舊夢

老主人 但愿陰間你們不再貧窮 

扯一根歲月的線頭編織思念和感恩

擺上祭奠的案頭

跟著這壺陳年的酒和新收的果蔬

在青煙裊裊中全部供奉給你

林間緩緩流瀉的光暈透過灌木的甬道

我看見了悠遠的未來

連同所有美好的和善良的祝福

站在農歷的深處 微笑著五彩斑斕

一地灰燼

那些孤燈和雨聲敲打的失眠之夜

收割過莊稼的地里堆成小丘的草垛

那些被犁鏵深耕過翻出土層的草根

隨最后的秋風飄飛的每一枚枯葉

全都在這里 在初冬皈依的田野上

在每個憂郁而滿含思念的眼神里

一群又一群提著包袱趕路的人

行走在通往草木凋敝的山林

每一年十月的第一天 火是通冥的信物

先人們一個個在土里相聚

看香燭紙錢和餉酒果蔬擺上石碑前的案臺

看一縷青煙把所有的冷酷 卑微 悔恨

和一季又一季的崇敬和懷念

慢慢的化解 最終只剩下一地的灰燼

草木

不敢遷徙 所有已經發(fā)了芽的種子

只能在原籍 抽枝 展葉 開花和結果

一棵就站在老家村口等待的樹

白發(fā)未生卻已垂老蒼蒼

寒風在莊稼地旁邊不停地徘徊

它在打探籬笆外面那叢野菊的消息

一個開到一半就匆匆凋謝的心事

進入長滿青苔的螻蟻之城離開叢林

重新隨流螢隨時光沒入泥土

草木 側臥在鮮花和翠柏叢中

就像自己的靈魂仍然還在

依附于自己的身體 安慰活著的謊言

然而 在一些新萌嫩芽的注視里

那其實只是把尸體安放在尸體上

【編輯：黃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