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武忠

劉武忠，男，生于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第五屆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有詩作在《荊門日報》《荊州晚報》《三峽文學》《江河文學》《詩選刊》等報刊發(fā)表，系荊門市掇刀區(qū)作家協(xié)會主席、《掇刀文藝》主編。

回到石牌，我忘記了姓甚名誰

俯下身來，和一棵摧折的草莖交換名姓

但我知道彭墩村的全國人大代表張德華

還認識橫店村有一個會寫詩的人余秀華

秋風只是嗅了一下我的發(fā)梢

沉默的根，就握緊了水墨石牌

萬物飽滿的原野

我是一棵顫抖的草，彎下伶仃的腰

面對秋風這把暴虐的刀子

容不得你矯情

更不必心生悲憫。不信

你看一棵單薄的草

從骨頭里潛滋暗長由內而外的青

哪怕被秋風漂白

它也義無反顧地選擇

站在風中

核桃樹

在我的夢里

核桃樹該是一波小小的蕩漾

三十年前，我對門院子里的核桃樹

也是長發(fā)及腰的灰姑娘

自從灰姑娘跟了泥瓦匠

我就再也沒有在紙上口吐蓮花

毋須凝望已高過紅墻黃瓦的核桃樹

一杯往事足夠燙傷披襟散發(fā)的黑

仰首為箭，便能射穿

掛在樹上一言不發(fā)的核桃

它張著嘴喂養(yǎng)我貧血的思想

我有緣

在遠離俗世的石牌老街諦聽

風吹核桃樹

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腳下無法消磨的青石板

有著一顆惻隱之心

它收留草芥，貧窮

和那個失眠了還吐著煙圈的人

老屋

經不住老屋的慫恿

踩著清心寡欲的露水

我在心里一直念叨老屋這個詞

占有或出賣 ，是主人喜歡她的

另一種表達方式

而在我看著她反季節(jié)的瓦菲

卻埋下了最尖銳的疼

我推門而入

明晃晃的亮瓦

是我內心最傲慢的敵人

它把我一遍遍拆解，組合

棱棱角角或前前后后

打開了我淚流滿面的背影

幸福橋

過去的那座幸福橋

因為石牌鎮(zhèn)的膨脹有些不堪重負

愛屋及烏，也會及橋頭餐館

還會愛餐館女老板巧手做的蒸籠格

更多的時候我喜歡在離橋頭一米遠的地方

看陽光梳理她的長發(fā)

三千青絲多么美

時光在枝丫間跳躍

每次我從橋頭走過

女老板耳后根的那顆朱砂

都會灼傷我的眼神

橋下的水草一瘦再瘦

雨水去那遙遠的地方

參加一場明媚的盛宴

于是，我懷揣秋書上路

用一襲白，俘獲整座秋

橋頭靜默

河水越來越孤獨

夜行

積攢了太久的雨水

城墻又一次被淹沒

小巷是一條扭曲的蛇

吐出孤獨的信子

于是，月光狂舞

透過你的發(fā)梢

思念在僻靜的庭院中囤積居奇

在我平視的遠景里

一只花喜鵲穿過十月繼續(xù)在飛

每一次醒來

都是一次對現(xiàn)場的逃離

我只是想靜下來思考星星脫離

我視野的秘密

月光很柔軟地粘在小鎮(zhèn)的身上

細細撫摸

故鄉(xiāng)的桂花就在上面

撲打著翅膀

宴席

赴一場盛宴，我好像覺得這是一場討伐

討伐來自另一場生活。是的

這一天鎮(zhèn)上的鞭炮見我就瘋，瘋成一種云霧狀

瘋成漫天蝴蝶或耀眼的星星

那些煙花上竄下跳的動詞有什么用

不過是放縱忍辱偷生。到最后

無非一死了之，尸骨無存

把宴席上平庸的白描，濫情的感慨，無助的隱喻

統(tǒng)統(tǒng)刪了吧

就給孫澤民一個機會

讓他揭發(fā)法慶同學初二上課時

車過身去揪過丁秀萍的羊角辮

兩個同學臉一紅，門外的樹和風在發(fā)抖

不用刻意強調，有人已在心里走過春天

這么多年，同學們都不可能習慣

讓心空著不裝進任何事物

而我要說明的是大家把生活都過成了

丁秀萍一條辮子的又粗又長

時光咀嚼過的石牌

被時光咀嚼過的石牌

緩緩地伸了一下懶腰

懨懨的氣息

仿佛昨夜文火煮過的藥渣

就在華燈初上的聽江路東頭

好幾家豆制品工具專賣店

顧客盈門讓我確信

會做豆腐的石牌人走漏了發(fā)家的秘密

川流不息的車子

擠在高樓的縫隙間

那么閃亮，渺小

它們是小鎮(zhèn)喂養(yǎng)的甲殼蟲

來到夜色里，不需害怕

有月亮提著膽

誰叫小鎮(zhèn)的耳這么聰

我輕輕一嘆

就讓它聽出流連忘返

踏著青石板走向戲樓

故鄉(xiāng)是一塊覆蓋我的青石板

月亮坐在它旁邊一起一伏

一些隱喻像風，在石牌古鎮(zhèn)逃竄

相思的小螞蟻行走在草尖

借漢江水放大世界

一些瞳孔里燃燒的情節(jié)

在戲樓后庭院泛濫秋波

好時光要放到最慢，比如

秋天里的今天，比如送你的桂花

開放的速度

筆尖那么枯瘦，如一根細小的銀針

帶著無比的輕，扎我一下

戲樓上楚調漢腔會翻山越嶺，潮涌而來

【編輯：與文為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