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寒風(fēng)驟起殘?jiān)珨啾冢野輨e帝都時天降大雨，漫長的朱雀大街在黑暗中沒有人影，就連夜里的打更人也沒了蹤跡。好似一場夢，時而冗雜時而清靜，時而空虛時而分明。從此江湖遠(yuǎn)去，想是沒有歸期。

     你的身影消失在大雨亭下的黑暗里，在我轉(zhuǎn)身之際。任一盞茶水涼去，卻是留不住我這遠(yuǎn)走天涯的心。休要怪我冷漠無情，只因身處亂世之中的我從小手捧《五經(jīng)》，知那情義千秋、胸懷天下的常經(jīng)。休要怪我不懂俠骨柔情，只因與你相見之前我已接了天命，連夜要趕赴赤壁。

     也許，此去九死一生，斷是沒有回頭的余地；也許，此去得遇明主，從此家國天下馳騁萬里。其實(shí)，這本不是我心里的愿意，我只愿萬世太平而自己終老于鄉(xiāng)野山林，放浪不羈。

     二

     那夜的赤壁，孫劉聯(lián)合，一場大火成就了公瑾的萬世英明。川蜀初定，夷陵又是一把大火成就了孔明的千秋忠義。屢出祁山，北伐中原，仲達(dá)的堅(jiān)守竟是斷了漢室延續(xù)的夢。

     而我在整個三國里徘徊，看遍鏗鏗虎將縱馬馳騁建功立業(yè)，也看遍悠悠儒士運(yùn)籌帷幄。似乎，在這天下，在這遍世的棋局里，我只是路過的外人。我尋不得半點(diǎn)立身安命之地，在這天下重器即將重建之際。

      終于我還是選擇遠(yuǎn)走，在晉朝初立那年。再次辭別帝都，終于沒有再看見那煮茶的你，那大雪無痕處清淺的你。如此數(shù)十年間，我原以為世道祥平，自此便可做個真正的局外之人，不想道義突然盡失，五胡亂華又是亂成一世看不清的時局。

     若是如此，早知當(dāng)日，我便不獨(dú)自拜別帝都，也不要做這無情的浪子。任往事回眸，心酸一笑，還倒不如飲了那杯茶，從此天涯皆是虛無夢境。

     三

     竹林再別后，一曲《廣陵散》交與我手。我在亂世中如浮萍漂泊，做過謝家的食客，亦心痛過北方十六國百姓生存的辛苦。卻奈何，我沒有濟(jì)世扶危的良方，空有一腔熱忱的抱負(fù)，中途還丟了那絕世的歌。

     那一年，我終于還是選擇避退于終南之巔，從此天涯路遠(yuǎn)，就算萬千天下亦不再牽掛。只因這百年之間，我的脾氣竟然與這世道作成了凹凸兩面。我學(xué)會了煉丹飲酒，終不再下山一步。

     晝里看露，夜里聽風(fēng)，心有淡然，不乏遺憾。而每每凌空飲酒之時，總是不禁想起當(dāng)年。那年與孟德對飲甚歡之時的月明星稀，那年高臺之上豪壯卻又無奈的心情之句。

     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原來人生無常，所有的執(zhí)著只是短促的一念，卻不再有飲酒對歌的風(fēng)流。原來世態(tài)悄變，醉生夢死是世人眼中的光景呈現(xiàn)，卻不再有人理解那茫然無措。原來時光不在，魏晉亦空留風(fēng)度，卻再不見時人。

     【編輯：向鵬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