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許鳳霞
許鳳霞,筆名落木蕭蕭,山東省章丘市人。中國散文學(xué)會、山東散文學(xué)會、濟南市作協(xié)會員。教師,曾獲濟南市學(xué)科帶頭人、濟南市優(yōu)秀班主任、章丘市十佳女教師等榮譽稱號。作品散見《語言文字報》《中國教師報》《中國詩歌》《齊魯文學(xué)年鑒》《詩選家》《未央文學(xué)》《大漠青歌》《新銳詩刊》《齊魯晚報》等報刊。著有散文集《且聽風吟》、詩集《若素》。
一
動車,一路向東。
魯中多丘陵。當這一片平原飛過來,我平靜的心湖驀然澎湃。只為這無垠的、綠意的、豐饒的、深沉的土地,我們的衣食父母。
突然我的眼里噙滿淚水。眼前浮現(xiàn)出父親微駝的脊背。他一生都在用自己的腳丈量土地,用自己的身軀耕耘土地。我不能忘記父親面對土地那近乎朝拜的目光,以及雙手由于常年侍弄土地而青筋突兀、關(guān)節(jié)腫大。
記憶里,哥哥姐姐每晚都輪流為父親揉捏頸肩、胳膊。那些醒著的夜晚,他被疼痛折磨著?伤廊痪鞈僦恋,即使病魔纏身,來日不多,他還是強撐虛弱的身軀,每天都要去田野里轉(zhuǎn)一圈。
他用目光那樣溫柔地撫摸著那些莊稼。夕陽里,我遠遠望著父親投在土地上的剪影,不再挺拔,甚至瘦小。曾經(jīng)那樣高大壯碩的父親,寵我在他寬闊的懷抱里撒嬌的情景,即刻蘇醒。
土地孕育的糧食,一直是被父親奉于祭壇的。他對土地始終敬畏,從不曾慢待一分一毫。
今,秋又漫步魯中。土地,依舊崢嶸。莊稼,孕期將滿。我的父親,與不能割舍的土地,終是再見。孤獨中,已是走了12年。
二
這秋天的、魯中的土地,自古多情。
動車飛馳。當大片的青紗帳接天颯颯,我知道,此刻我正在高密東北鄉(xiāng)穿行。莫言、紅高粱、諾貝爾獎,這些烙著“高密”鮮活印記的名詞,如窗外之景一個個閃來,瞬間發(fā)酵。
“高粱紅了,莫言就回來了!”這句火了高密民間的流行語,莫言回應(yīng)相當幽默:“其實玉米黃了我也回來,小米黃了我也回來,播種的時候我也回來,只是大家沒有看到罷了!
這是莫言,一個最會講故事的鄉(xiāng)土作家,因為創(chuàng)作從未離開生他養(yǎng)他的這片土地,而沁滿芬芳,一路抖擻,直至問鼎世界最具含金量的諾獎。這在莫衷一是的中國文學(xué)界,猶如雷霆,撕裂長空。
土地給予他營養(yǎng)。土地上的人們賦予他靈感。土地上那些已經(jīng)發(fā)生和正在發(fā)生的俗雅的故事,讓他背負了不能不說的沖動,不能不寫的責任。
于是他飽蘸這塊土地的血與淚,火與光,用深情,訴說著對這塊土地的眷戀。
青紗帳,魯中的青紗帳,魯中高密的青紗帳,正走在成熟的路上。那個一直將糧食奉若神明的莫言,想必正在打點行裝,準備回往高密東北鄉(xiāng)吧!
高密東北鄉(xiāng),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美麗的膠河滾滾流淌,千山萬水我也不能將你遺忘……
三
哦,難道是初秋飛雪?這覆蓋的一望無際的白,是何?
定睛望去,嗬,原是齊嶄嶄的蔬菜大棚。難道我來到了傳說中的壽光蔬菜高科技示范園?這可是國內(nèi)唯一一個舉辦“世界菜博會”的地方呢!
蔬菜,是土地幻化出的精靈。菜籃子工程,是某種意義上發(fā)展與文明的標桿之一。此時,我想到了央視制作的“舌尖上的中國”。
食物,對于中國人來說,不僅僅是溫飽,還是追思、希冀與傳承。從一張張餐桌,一份份美食,一個個中國人,我們見證生命的誕生、成長、相聚、別離,我們咂摸味蕾上的親情、人情與鄉(xiāng)情,讓世界有滋有味地認知這個古老的東方國度。
土地,是沉下的色彩。糧食,是樸素的語言。
這個初秋,我與莊稼一起站立魯中。
于是,我聽到了最純、最美、最寧靜的內(nèi)心。
秋箋
一、立秋
到處依舊濕漉漉的。
太陽,如趕腳的挑夫。一路汗流,小跑。東升西落,東升西落。
那些葉,經(jīng)整個夏的淬煉,愈加馥郁內(nèi)斂,臥于樹椏,一語不發(fā)。
天,依舊籠著紗。與湛藍,隔著一簾風的距離。
但,只,一個伸手,便有一絲涼穿越指縫。
我知道,那是風。
風,瘦了!
不消凝眉,不消凝眉。
已是,秋了!
二、處暑
明顯有了涼意。這是北方。
雁,一飛三旋。幾句啁啾,凝重,與北方道別。行行接行行,開始天幕寫詩。
云,輕了。隔三差五,用纖巧,穹廬涂鴉。
目光穿越千山。南方,“秋老虎”開始發(fā)威。
于是,荷花燈放逐水域,一盞、兩盞、三盞……說是迎秋,卻喚來了一個親愛的亡靈。
這讓我的手腳,隔著萬水,有了些許暖意。
棗兒半紅了。它,仿佛昨日的自己。
那些半含半露,被風掩埋。
秋意濃!
三、白露
掠過浮塵,遠眺。洲渚,一世傾城的,還是你。
就那么恣肆的迎風。任滄浪之水,或清,或濁,滄浪著你的所有。
你,依舊孤傲。任性,幾千年不改,追逐著你的追逐。
蒼蒼。茫茫。在水一方。那些夜晚,你,別孤鶩,送落霞。孤獨擁擠著,聚憂成殤。
于是,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是的,你叫蒹葭?晌疫是喜歡喊你“蘆葦”。
蘆葦!蘆葦!
在曠野之中喊。在忘川之上喊。只喊得那些“荼”,紛紛揚揚,漫卷。
一些叫做過呀,往呀,疼啊,痛啊的,趕著黎明,正悄悄集結(jié)。
四、秋分
就怕觸及你。只因你那樣默默地,占據(jù)了我的大半生。
這是大面積種的季節(jié)。至于收,我總是忽略。我在意的是低首俯身的種,種下所有的因。
前世的。來世的。今生,就罷了吧。一切已注定、明了。
這一天,晝夜平分。之后,黑一寸寸拉長了。曾經(jīng)怕那些紛紜憔悴了夜,企望白無限疊加。
今,所謂那些醒著的夜,都來自身體發(fā)膚,與思想無關(guān)。單一而輕盈的黑,飄向更深的伸手不見五指。
靠近仲秋,月,漸圓了。人,依舊原地。悲、歡、離、合,都是定數(shù)。
沒有永遠。誰能告訴,永遠是多遠呢?
五、寒露
唯一確定的,是一早一晚涼了。
加衣,長衣。喝茶,紅茶。飲酒,米酒。晨昏莫向枯草漫溯,露太重。傷身,更傷心!
風,漸勁了。穿透毛衫,使人惶惶。且喝粥吧,把自己養(yǎng)的白白胖胖。讓重心,下移。
太陽,暖洋洋。開始迷戀陽光,坐在無邊里,適宜休整一些破敗。
荷塘里的破敗,已是無從休整了。如果滿池都是殘缺,也不失一種風景。因為接近悲壯,而驚心而難忘而永恒。
莫提芭蕉了。也別下雨。不然,真是不能收拾了。
一片葉子,劃著弧線悠然墜落。
忽然生出百般異樣:放手,原來這樣美!
六、霜降
我想去香山。
這時的葉子,讓整個季節(jié)閃亮。
春天的葉過于風致,讓人莫名浮躁。夏葉,肥頭大耳,一副呆憨的蠢相。此時的葉,日暈月華皆汲于內(nèi),風霜雨露皆納于里。沉郁靜美,瘦,讓人心疼,過目而念念。
每日行走的街道熱鬧起來。瞧兩邊的樹,怒放著壓軸的生動。葉即是花,也是果,與未及變色的綠,掩映、交織。三原色,讓一場繁華完成最后的表演。
誰來謝幕?我想,還是我吧。
且將秋的信箋,遞過來。
怕什么,夕陽亦美!
山楂樹
一
明天就是七夕了。而我正在想一株山楂樹。
思念,就從一簇簇懸掛的綠說起。是的,我確定,我迷戀這青杏的色彩。朦朧。純真。甚而稚拙。
但我就喜歡這淹沒于綠葉之間,收起所有心浮氣躁,低垂著意念的小腦袋們。一見,傾心!
這種未成熟的氣息,讓我欲罷不能。一些遠去了的歲月,和著青春和少不更事,蘇醒了。
包括溫暖。還有微疼。
二
家鄉(xiāng)不種山楂樹。童年,相伴的時光里,那串紅紅的山楂,母親說是從南山里過來的。
于是,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我的頸項里,總比哥哥姐姐多出一串山楂項鏈,長長地垂于自己的肚腹。
我一遍遍撫摸麻麻的嵌滿金星的紅果,有些炫耀獨我老幺才能享受的這份殊榮。
那些歲月,山楂是作為味蕾的奢侈品,存在的。
記憶中,每年山楂上市的時候,父親總一聲不響地購下很多山楂。他小心翼翼地將山楂儲藏在瓦甕里。他要在整個冬天,為多病的母親熬制山楂糕。
這美味中的極品!至今,我也不肯輕易觸碰。我怕寵壞了的舌頭,一個挑剔,改寫了我那段純白的日子。
千帆過盡。之后,誰還能說,稚拙,不是一種大美呢?
三
山楂樹下,生長愛情。想起老謀子執(zhí)導(dǎo)的那出《山楂樹之戀》。
從此,止于肚腹之樂的山楂,成了我的王。她那樣輕易地統(tǒng)治了我的精神家園!
就如到來的七夕。山楂樹下的愛情,美且美著。說愛,一生一世。與擁有,無關(guān)。
就像遠方。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遠方。卻永遠無法到達。
現(xiàn)實與夢想,隔開的,正是王母娘娘簪開的銀河。
此時,一曲俄羅斯民謠《山楂樹》,正裊裊著,靠近云。
四
佛說有緣。
于是,我們遇見。沒有約定,只是合適的時間和地點,一個偶然。
再見了年輕。再見了懵懂。我跌落一汪從未有過的青澀。我發(fā)現(xiàn),我依然會害羞。
只為紅顏或者藍顏。我輕捻指尖。輕擁。
那些云端的日子,離開已久。下墜,依然可以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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