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鐘后,王貞樂呵呵的回來了。
二個女孩兒跟在身后,一人身著一件男式夾衫,神采飛揚,樂不可支。
“等急了吧?”五貞笑呵呵的看著吳剛:“讓你見笑,跳舞還做生意?晌也槐饶隳描F飯碗,上下班是沒有時間的,得抓緊一切機會生存!
她瞟瞟人頭涌動的舞池,伸出雙手:“跳吧,《盧山戀》的音樂,我最喜歡的電影插曲。郭凱敏和張渝,一對金童玉女呢。”
吳剛就挽住了她的手腰,滑進了舞池。
要說吳剛本來就不算笨,又加之約定了王妃,心情舒暢,愉悅輕松。
結果這一曲下來,熟練有余,舞姿輕盈,跳得如癡如醉。王貞有些驚奇的捏捏他的手:“哎,看不出來,跳得還可以嘛?稍趺磩偛畔衲绢^一樣,硬邦邦的?”
吳剛踩著節(jié)拍進左一轉,進三步,然后再向右一旋,退三步,信口開河。
“你以為我真不會。窟@跳舞也像看電影,高潮總是留在后面呢。”
王貞就輕輕掇掇他,低笑道:“鬼著呢,哎小吳,快30了吧?再不鍛煉鍛煉,就要真正成個大胖子啦。這男人也和女人一樣,要保持身體的均勻,才對自己的健康有益!
吳剛慢吞吞的走著步子。
“怪了,剛才那個王妃說跳舞是鍛煉身體。你現在也說是鍛煉身體。怎么你們女人這么喜歡鍛煉身體,難道女人跳舞就是為了鍛煉身體?”
“跳舞不是為了鍛煉身體,那你認為是什么?”
王貞又掇掇他,眼睛閃閃發(fā)光。
“男女有別,男人對跳舞是怎么想的?”“王大姐,你是要我直說還是隱喻?”吳剛心一動,惡作劇的歪著腦袋瓜子斜瞅著她:“真想聽?”
“把‘大’字去掉,叫我王姐就是了!
王貞淡淡回答。
“男女有別,思維不一樣,答案也不同,說吧!薄笆窍肫G遇!”吳剛脫口而出,然后瞧瞧對方的神情。見王貞似乎并無太反感,才接著說下去。
“先恕小弟無罪!男女有別,確實不一樣。你想呵,天天面對看慣了的老婆,連背上有幾顆痣都清楚,好沒意思啊。”
“?”
“不過我事先申明,雖然我看慣了自己的老婆,卻沒有紅杏出墻之心。如果不是她出差去了,今天我還不在這兒呢!
“哦,當老師也要出差?”王貞捏捏他手背,示意左轉,然后問:“你說她是什么教學組的,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還有時間出差?”
“忙忙碌碌就是為了出差啊,全國性的觀摩交流學習會喲,市里,不,全省就蓮花校派了小教組參加,機會難得呢!
吳剛驕傲挺起了胸膛,仿佛自己正在領獎臺上。
“你不懂的!掌聲雷動,鮮花如潮,中央領導接見,握手鼓勵,人生當如此,無美酒也沉醉!”……
好半天,王貞突然問:“那你平時一定十分寂寞,老實告訴我,你幸福嗎?”
吳剛訝然。然后是沉默。
“有人以甘做幕后英雄,默默支持與付出為樂;有人則以相互依存,相互支持,共同成功而自驕;還有人,以個人的努力奮斗最大化,達到人生輝煌的頂點為榮!
王貞打破寂寥,輕柔的推推他。
“你愿意是哪種?”
吳剛搖搖頭。說實話,他覺得王貞的這些提問,早已超出了自己的理解和承受。吳剛對此的理解與此說是渾渾噩噩,不如說是從來就沒有認直想過。
大學教室里坐了一年半。
因覺得實在索然無味,或者說是智力有限實在跟不上,自己就跑了出來的吳剛,頂替在區(qū)食品公司當小干部的老爸,捧上了鐵飯碗。
而且還靠著自己高中畢業(yè)和大學1年半的學習經歷,名正言順的坐進了辦公室。
自此,覺得自己一帆風順,正在朝著區(qū)商業(yè)局正式干部目標前進的吳剛,根本就覺得王貞問得奇怪。
再則,到這兒跳舞原本就是為了放松減壓,誰還有興趣去聽這些屁話兒?他有些不耐煩的用鼻孔哼哼:“隨便!現在是什么曲子啊,怪好聽的。”
王貞有些失望的輕輕搖搖頭。
隨著吳剛邊跳邊聆聽。
“《鹿鳴翠谷》的插曲嘛,這部電影去年剛上演的,我喜歡!薄皠偛攀恰段钁佟,現在又是《鹿鳴翠谷》,哎王姐,看來你特別喜歡看電影啊。哪來那么多的時間和錢?”
王貞輕輕搖頭,喟然長嘆。
“你不懂的!人生如夢,理想如虹,現實如網啊。我們生活在一個殘酷荒漠的時代,在這個時代,有人痛苦,有人高興,更多的人渾渾噩噩。
只有從電影虛構的情節(jié),唯美的畫面和如水的音樂里,才能讓人忘卻痛苦和煩惱,從而感到活著的意義和生存的價值!
吳剛嚇得一把抓緊了她。
“什么,王姐,你說什么,這個時代不好么?全黨工作重心轉到經濟建設上,在本世紀未實現四個現”
“行啦行啦!
王貞緊捏捏他的右手,苦笑笑。
“看我說到哪兒去了?對了,《鹿鳴翠谷》插曲很好聽,你哼得來嗎?”“我不行。”吳剛也苦笑笑:“整天忙天革命工作,很少看電影的!
“那好,我哼給你聽聽!
于是,隨著舒緩的音樂,王貞低哼起。
“清清天池水 / 巍巍長白山 / 烽火中誕生的新一代 / 戰(zhàn)斗在壺口邊. / 大地鋪青草 / 山間流清泉 / 幸福中成長的新一代 / 莫忘那泉水甜 / ”……
啪啪!傳來二聲清脆的聲響,舞場一則突然喧嘩起來。
緊接著,一個姑娘捂著自己的臉蛋,披頭散發(fā)的匆忙跑過。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一個年輕的男士身上,只見他瞠目結舌,尷尬萬分,臉頰上有二個鮮紅的耳光印……
舞會散場時,吳剛伸起頸脖子東張西望。
王貞直笑。
“別找啦,人家王妃早走了。王妃嘛,當然得如仙女下凡,來去渺然,豈容得凡夫俗子久久觀賞?再說,人家不是答應了你,你那一千塊人民幣的賞金,馬上就要到手了嗎?”
吳剛驚得直眨眼。
“什么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王貞一捋鬢發(fā),緊緊夾克衫:“走吧,人都快走完啦!睅ь^朝外走去。吳剛朝臺上看看,樂隊正在鬧哄哄的收拾著,剛好水剛也正站起來往場中瞧。
吳剛就指指門外,表示自己先走了。
水剛點點頭,拍拍泠剛的肩膀。冷剛也站起來,朝吳剛搖搖手,再坐下收拾。
踩著滿地落葉,一個人走過曲徑通幽,聽著蟈蟈在草叢中鳴叫,吳剛突然感到一陣孤獨和寂寞。抬頭看看夜空,月華如水,繁星似眼,有風撫過,帶來秋天的清涼。
想想任悅此刻正在北京,十三平方第一次顯得那么的空曠和冷清,吳剛就有了不想回家的心思。
慢騰騰挪到了大鐵門,他一眼就看見濃郁的夜幕中,王貞靜靜而立,宛若一朵凌風吐蕊的夜來香。
“王姐,怎么還沒走?”
“沒瞧這夜黑的?”
“我送你!眳莿傁胍膊幌,一拍胸膛:“走吧,我就是你的保鏢!薄澳悴慌聠?”王貞突然拋過來一句:“夜半三更,孤男寡女,瓜田李下!
“怕什么?再說,你那么勇敢瀟灑,還怕別人嚼舌?走吧!”
吳剛豪氣的雙手一抱:“遠不遠?”“不太遠,也就十幾分鐘吧!
王貞的家,座落在一片平房中間。門前一排齊腰高的冬青,翠綠茂密,冬青之中,是蛋青色小方磚鑲嵌的路面,長約五六米,一直通向大木門。
開門進去,是時下常見的大間房。
靠后處用素花布簾一拉,把寬約三十個平方房間,隔成了二半。
屋里陳設普通,整潔十凈,散發(fā)著濃郁的女性氣息。唯一讓吳剛意外的是,在雙人床的床榻上,放著一臺他從沒看到過的臺式機器。
王貞進去后,隨手一脫,脫了男式夾克衫。
在明亮的燈光中,人更顯得苗條年輕。
她拿起杯子沖了二杯牛奶,這才發(fā)現吳剛還一直站在門口,便笑:“怕我吃了你,進來啊,進來坐坐!
吳剛有些猶豫不決,探頭探腦的瞅瞅。
“你,你一個人住?”
王貞遞一杯給他,自己一仰脖,咕嘟咕嚕就是一大口,在嘴巴里涮涮,再用力吞下,一展脖子:“當然!”“那,那?”
“哦,他早就走了啦,離了,走了,就這樣!
王貞平淡的解釋,手揮揮。
“怎么,這很可怕,讓你感到驚奇?”,吳剛吭吭哧哧的,未可置否。喝了牛奶,二人坐在床沿上又聊了會兒,吳剛就打算告辭。
王貞也沒說留他,站起來抓起罩衣。
“我送送你!
二人就朝門口走?斓介T口時,王貞一步搶上卻關上了大門……一切都發(fā)生得那么突然幸福,那么有預謀策劃,又那么充填了潛意識的渴盼。
兩具滾燙火熱的軀體,如饑如渴的絞扭在一起,久久不能分開……
凌晨五點,夢中的吳剛被輕輕推醒。
睜開眼睛,他看見王貞披著罩衣,母親般慈祥的打量著自己:“你該回家啦,乖,起來吧,穿上衣褲!闭f著,把他的衣褲遞了過來。
吳剛則像在十三平方一樣,慢騰騰的翻身爬起來坐著,雙手揉揉眼睛,再甜甜的打個呵欠。
然后,閉著眼睛抓過衣服就往腳上套。
蹬了幾下,始覺不對,扔開;再摸索著抓過褲子,雙腳一伸,屁股一撅,落到地上,又甜甜打個呵欠。整個過程中,吳剛始終閉著眼睛。
王貞則只是無聲的瞧著,像座雕像。
穿戴好了的吳剛,這才睜開了眼睛。
看看自己的腕表,咕嘟咕嚕:“才五點呢,天都沒亮!保踟懻酒饋,幫他上下拉拉,又拿起梳子替他梳梳,軟聲款語說:“該回家啦,不要太貪玩兒。你已經27啦,不小啦,是男子漢啦;厝グ。記住,我這兒非請莫入,忘掉最好,明白嗎?”
吳剛看她一眼,憋出一句。
“你那男式夾克衫真好看,可惜我穿不得!
“誰讓你這么高?要穿,得特大號的。不過,拿一件去試試,披著也可以的。”說罷,王貞繞到布簾后,拿了一件給他:“一共才28件,沒剩幾件啦,這是最大號的,拿去吧!
吳剛接過來,夾在自己腑下。
“外面我是賣170塊,你呢?”
她停住,笑瞇瞇的看著吳剛:“打個九折吧,還欠著。好了,回吧!陛p輕拉開門,將吳剛溫柔一推:“保重!”,門,重新關上了。
沐浴在黎明前的魚肚白里,吳剛好像還沒從夢中醒來;位斡朴频牟戎》酱u朝前走。
走一段,頗感疲倦便坐在石階上。
魚肚白開始泛白,路上有了行人。吳剛這才看清,其實王貞住得并不遠,前面左邊就是那幢著名的鋼設院大樓,在泛白的魚肚白中,像個沉睡中的老者。
幾個顯然是知識份子模樣的男女,正從一大片平房中跑出。
跑到吳剛面前的小壩子上停下,開始踢腿彎腰摔手的,誰也沒正眼兒瞧他。
吳剛大口而貪婪地吞吸著清晨的空氣,感覺格外清新甜美。坐了一會兒,方覺好多了,就站了起來,不防一陣暈厥,差點兒跌倒。
復坐下的吳剛,懊喪的搖搖頭。
他明白這是自己昨晚太貪婪所致。
不過,雖然感覺疲憊不堪,卻有一種異常的清爽和痛快,在全身流動。他知道,這是自己壓抑過久,突然得到暢快釋放的結果。
回味起昨晚的纏綿,吳剛禁不住又朝百米之遙的王貞屋子瞧了又瞧。
在二人纏綿時,他才知道,王貞居然比自己整整大了十歲。
大十歲是什么概念,吳剛不知道。只是覺得王貞和任悅差不多,一樣有力和熱情,并且比任悅更體貼人。唯一讓他感到遺憾的,是王貞不愿意開燈。
所以,實際上自己根本就沒看見,情愛中的王貞到底是什么樣子?
不過這樣也好,就讓她在自己眼里多十分神秘,免得一想起通身透徹,毫無懸念了。
八點半,吳剛準時趕到了商委大院,大院進門的寬壩上,各出攤單位,正鬧哄哄的搭著攤子,一邊是堆積如山的各種貨物。
見吳剛來了,阿兵就朝他招手。
“吳剛啦,這兒來啦,這兒來啦!
正巧那邊的凡科也在喊他:“吳剛,過來幫幫忙!保瑓莿傉菊,對阿兵搖搖手,欠意的笑笑,朝凡科跑去。
凡科指指正在忙著搭攤的沙百貨。
“去幫幫忙,我看她們的帳蓬老搭不起來。這沙百貨是怎樣在安排的,出攤也不來幾個男的?”
吳剛拍拍自己胸膛。
“這不是男的?放心,我去!
藍天和幾個部下,正吃力地拖著沉重的帳蓬往上鐵架上掀,看樣子已經掀了多次,幾人累得汗珠串串,就是掀不上去。
正在這時,吳剛幾步趕到了。
吳剛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用力!”
眾人一齊使力,嘩啦啦,沉重的帳蓬終于掀上了鐵架。吳剛拍拍手,自豪的看著藍天:“怎么出攤盡是女將,一個勞動力也沒有?”
藍天抹一把汗。
“百貨公司嘛,當然盡是女將。謝謝啦,大個子在關鍵時起了大作用,還是你行!
吳剛卻斜倪著一邊的專賣組長:“有人是不是也這樣認為啊,還以權謀私呢?”,專賣組長垂垂眼皮兒,裝沒聽見。
“其實,我正忙呢,如果不是凡科喊,嘿嘿!
吳剛對藍天笑道:“凡科的話,我敢不聽嗎?哎,藍天藍天,你說這是不是以權謀私呢?”
藍天臉上漂起紅暈,嗔怪的一跺腳。
“我怎么知道,問你們凡科長去!
這時,凡科正和阿兵搖手大叫:“各單位注意啦,停停,不忙搭帳篷,先不忙搭帳蓬。”,張羅對吳剛跑來:“吳大個,快通知各單位停下,停下!
吳剛愕然。
“停下,誰說的,不出攤啦?”
張羅瞪他一眼:“領導的命令,你執(zhí)行就是!,于是,各單位基本上搭好的帳蓬,就停了下來。傳達完后,吳剛張羅走回凡科阿兵身邊。
見李書記正對王局長輕聲說著什么。
王局長則一個勁兒點頭。
“好吧,你們馬上傳達吧!崩顣泴Ψ部坪桶⒈溃骸拔液屯蹙珠L還有個會,大家要注意出攤紀律和秩序,這兒可是市商委大院,各領導都看著呢。”
二領導坐上吉普車走了。
凡科就對部下們拍拍手。
“讓各單位馬上撤到大院后面搭攤!彼钢冈汉螅骸袄锩婧軐,快,要九點啦!保瑓莿偧{悶的擰擰眉頭:“外面怎么不一樣,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阿兵就朝他嚷嚷。
“后面寬些啦,一樣啦,外面離大門太近啦,影響不好啦,快忙忙啦!
張羅也朝他癟癟嘴巴:“這都不懂,你自己看看!敝钢笌酌走h的大門。
果然,如此的興師動眾,大門外早圍上了許多看熱鬧的人。要是攤搭好開始銷售,群眾要涌進來跟著購買,怎么辦?
吳剛這才明白過來。
不由得由衷的佩服:“到底是領導,考慮問題就和我們不一樣!
張羅又好氣又好笑的跺跺腳:“我,我算是遇到了你這個傻大個。還呆著呢,幫忙啊!保谑,經過又一番折騰后,區(qū)商業(yè)局組織的表面名為“秋展會出攤”,實則是慰問老干部的供應專場,在大院后的小院里正式開張。
早得到消息的大院家屬,絡繹不絕攜老扶幼的來了。
小院雖然比外面大院小了許多,卻也將就擠得下。
各單位按照區(qū)商局的統(tǒng)一布置,選精品,派良將,精心布置。攤上紅旗飄飄,標語連云,美女帥哥,聯袂出擊。
更兼那平時也不多見的物品,豐富新鮮,質優(yōu)價廉,一票多供,讓家屬們高興得咧嘴直笑,挑花了眼睛。
現在,累得疲憊不堪的吳剛和業(yè)務科眾同事,圍著凡科阿兵在臨時辦公室里坐著,欣慰的瞧著。
大家人手一瓶“農夫山泉”,帳蓬深處,還堆著幾箱“山泉”和一羅筐的糕點。
昨晚戰(zhàn)斗了一夜的吳剛,又經過這一番折騰,雙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閉上了雙眼!霸趺蠢玻劾?”有人碰碰他:“就這么一下,還吳大個呢?”
聽聲音是張羅,吳剛沒理她。
“張羅,給我拿幾個糕點,呶,就要那種面上灑了紅棗的!
“給,拿著!”“張羅,幫忙抓幾個,再給來瓶山泉!薄敖o,秋海棠,斯文點啊。瞧你那饞樣,幾輩子沒吃過喝過似的。剛才搭帳蓬,你可是出工不出力!
“哎說些啥呢?
說些啥呢?
也不瞧我累得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啦;要說吃,我秋海棠平時還吃少了?但今天是吃公家,不吃白不吃。咕嘟咕嚕咕嘟咕嚕,媽的,什么山泉?我看就是自來水,一點兒不好喝!
說實話,吳剛早餓啦。
而且,那花花綠綠的各式糕點,也是吳剛平時的最愛。
可他餓過了頭,只剩下渾身無力,出虛汗和反胃惡心。“糟糕,是不是昨晚上感冒啦?”吳剛閉著眼睛,摸摸自己額頭,又是一驚:燙手呢,真感冒了?
“吳大個啦,閉著眼睛怎么啦?”
是阿兵。
“好像有點感冒!眳莿傄廊婚]著眼睛:“不想吃東西,就想睡覺!薄笆抢彩抢玻樕行┌l(fā)白啦!卑⒈瘴账p手,又摸摸他額頭。
“是啦是啦,好像發(fā)燙啦,你閉眼休息休息啦,哎,昨晚啦昨晚啦,昨晚”
阿兵突然變得口吃,還用手直拍拍他肩膀:“昨晚啦?”
吳剛當然知道阿兵指的什么?聽阿兵著急而不便明說的啦啦,就想笑,可現在,他感到自己連笑的力氣也沒有了。
“昨晚星期啦,昨晚啦?”
吳剛用腳碰碰他。
“放心啦今晚啦,今晚啦!保⒈幌戮吐犆靼琢,大約是高興得抓耳撓腮,身子直擦嗑著對方:“吳大個啦,好朋友啦,好朋友,怎啦,不啦,啦啦!”而語無倫次,一忽兒就離開了。
片刻,一個什么冰涼涼的東西,直戮在吳剛的嘴巴上。
吳剛睜開眼睛,一瓶開了蓋的霍香正氣水捏在張羅手上。
“病啦?喝了它,藥到病除!,極少吃藥的吳剛看看她,再瞅瞅藥瓶,有些猶豫不決。“喝啊,還怕我放了毒藥?哼,討厭!”
張羅一跺腳,吳剛就接了過來,一飲而盡,然后又閉上了眼睛,聽著了小院里的熱熱鬧鬧。
不一會兒,有人跑來開叫。
“凡科凡科,這些大院家屬不自覺呢,我懷疑是在幫外面的人買東西!
又有人急匆匆跑了進來:“凡科凡科,王局面長在不在?”“不在,我在!薄熬徒o你說吧,我們的東西都要賣完啦,要脫銷啦。這可怪不得我們,這么多人,有的哪是家屬?我看就是外面的群眾!
吳剛睜開了眼睛。
他知道如果真是這樣,非同小可。
須知各單位拿出的東西,不但是精品價廉物美,而且大大低于市價且一票多供。何謂一票多供?即一張票可以超過原規(guī)定量的一半。
而低于市價部份,事先全都根據大院的家屬,大致作了個估計,統(tǒng)一由局里上報區(qū)財政支付。
當然,局里也并非事先沒有估計到,外面的群眾會進來揩油。
所以,才有由大院搬至小院的重復搭建。然而,現在看來情況格外嚴重。如果不立即加以制止,恐怕會造成真正需要的大院家屬沒買成或買得少,意見紛紛,牢騷滿腹,出力不討好的后果。
面對如此緊急情況,凡科的不成熟和短視就顯示出來了。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他身上。
他卻捂著自個兒下巴,咕嘟咕嚕的轉圈子:“停銷?要不馬上撤攤?太不自覺啦,為好不得好。要不馬上發(fā)票,驗明正身?”
吳剛瞅見大伙的臉上,都露出了輕蔑和幸災樂禍。
便向阿兵和張羅看去。
阿兵安靜的坐著,仿佛與已無關;張羅呢,抱著自己的胳膊肘兒,也靜靜的坐在一旁,只是腳尖在輕輕抖動。
“阿兵!”
吳剛叫他:“阿兵副科長!”
張羅給的霍香正氣水真靈,他現在感到好多了:“阿兵!”,阿兵朝他看看,終于開了口:“我看這樣啦,這樣啦,繼續(xù)擺攤啦,賣完就撤啦。”
凡科見阿兵副科出面,仿佛松了一大口氣,停止了轉圈子。
“那,區(qū)財政那兒如何匯報?我負不起這個責任!
阿兵站了起來:“我負啦,我負啦,你們”他朝向跑來匯報的幾個人指指:“繼續(xù)擺攤啦,賣完就撤啦!,對方如獲至寶,連連點頭。
然后進一步逼問:“阿兵副科,這可是你親口下令的?”
阿兵上前一步,擰起了眉頭。
“怎么啦,我沒說清楚啦?馬上回去啦,繼續(xù)擺攤啦,賣完就撤啦!,匯報的人們轉身就跑,大家也松了口氣。
凡科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朝吳剛看了又看。
吳剛站起來,也實在感到肚子餓得發(fā)慌。
就越過眾人去抓了幾個糕點和一瓶“山泉”。幾個糕點和一瓶水落肚,勁也有了氣也順了,吳剛就往回走,擦過凡科時,有意停停:“凡科,小院里好熱鬧。”
“是啊,家屬們高興呢?蓻]有家屬的呢?”
吳剛明白了,搭訕幾句后就溜到了辦公室外。
他根據自己揣測的習慣,找到幾家單位,一一作了安排,又溜了回來。事前,局里嚴格規(guī)定:局業(yè)務科全體人員,不得利用職務和工作之便,要求下屬單位為自己預留任何參攤物品。違者,給予通告批評和經濟重罰。
可饒是如此,兄弟姐妹們仍不斷偷偷以各種借口溜出去,再悄悄兒溜回來。
所以,吳剛的溜出溜進,誰也沒大驚小怪而視若無睹。
不過,畢竟有嚴格規(guī)定,加上科長副科長都在,也不敢過份囂張和耽誤。臨時辦公室里,依然整整齊齊地坐著業(yè)務科的兄弟姐妹們。
稍會兒,張羅又站了起來。
“阿兵副科,藥和清涼油快完啦,我得再去買點!
“快完啦?我看你出來時啦,不是帶了很多的啦?”“是多,可給下面的單位一分一拿,就沒多少了。瞧這天熱的,一時半刻還完不了呢。”
“去啦去啦,快去快回啦!
阿兵不耐煩的揮揮手。
“快去啦,快去快回啦!薄昂玫模 睆埩_響亮的答應一聲,飛快跑出。吳剛閉閉眼睛,在心里笑笑,對阿兵和張羅的聯手演戲,他嗤之以鼻。
秋海棠也站了起來。
“凡科,我看看車去,有幾顆螺絲松了,剛才沒擰緊,總覺得不安心!
“坐下!”沒想到凡科一聲大喝:“一會兒擰螺帽,一會兒加油,一會兒灌水,你說你一上午跑了多少趟?不像話么,我再答應,你不暗地笑我是蠢蛋了?”
被小科長當眾大喝,司機的臉繃不住了:“真是擰螺帽嘛,我真得去看看。”
“坐下!你要敢跨出辦公室一步,你以后就不要開車了。”
看來,凡科也實在是給兄弟姐妹們的車輪戰(zhàn)法氣壞了,但礙于法不制眾和眾怒難犯,一直強忍著。也活該吊兒郎當慣了的司機,一不小心撞在了槍口上。
滿腔怒火的凡科,就拿他開刀。
“跑外勤去吧,反正你是猴子屁股坐不住,喜歡跑。”
這一抬果然靈,秋海棠立刻乖乖兒的坐了下來。開玩笑,區(qū)局司機可是一品官兒,走到哪,威風到那,享受著與局領導一樣,眾星捧月,吹捧巴結的局級待遇。
就這樣輕易給這小子撤了?
休想!
可問題是:司機的編制在局業(yè)務科,這半吊子小科長,又是王局長的貼心豆瓣。他要真認了真,是完全可以辦到的,而且自己還打不出半點噴嚏。
阿兵也說話了。
“秋海棠啦,我記了的啦,你一上午溜出了7趟啦,聽到沒有啦?七趟啦,好好坐著休息啦!,嘩!大家都笑起來,七嘴八舌的損著他。
“7趟?我明明記著是14趟。阿兵副科包庇秋海棠喲。不行,我有意見!
“那你記錯了,我記得是15趟。你小子為了搭便車,故意往少說。不行,我抗議。”……
張羅拎著一小袋藥品回來了,臉蛋徘紅,雙峰起伏,左手拈著條素花手絹,在臉頰邊上下揮舞:“好熱!阿兵,又買了二十幾塊錢的藥喲。哎,大家哪里不好,說一聲喲,張羅包你藥到病除!
哭喪著臉的秋海棠就咧咧嘴。
“張羅姑娘,咱怎么就覺得這心窩窩,堵得慌呢,喘不過氣來了,我要完蛋了。藥到病除,快給咱揉揉!
嘩,兄弟姐妹們又是一陣大笑。
笑聲中,張羅面不改色心不跳,嘴唇一動:“行啊,全部脫光,老娘就幫你揉揉。脫!為什么不脫,你秋海棠怎么草雞啦?脫啊,不脫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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