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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校的女婿們(第二十四章 商委大院)
信息來源:本站發(fā)布    作者:奇書    閱讀次數(shù):15120    發(fā)布時間:2014-08-05

吳剛剛進屋,就聽到里間的老太太在大聲問:“是小吳嗎?”

“是我,奶奶。”

“快進來,快進來呢”,張羅側身瞧瞧他:“沒聽見老太太叫嗎?進去啊!,里屋,離休廳長正支起半個身子靠在床頭上,笑盈盈的看著門外中。

“奶奶,您快躺下!

吳剛趕上二步,扶住她:“這幾天身體好嗎,傷口還疼不疼?”

“沒事兒,小鬼子的刺刀和造反派的鋼釬都沒把奶奶奈何,還有什么算痛苦?”老太太微笑的看著吳剛:“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奶奶,好像你很堅強偉大似的。”

張羅打斷她的嘮叨:“誰在深更半夜呻吟,睡不著非要我陪她嘮叨?”

“那是我心里煩躁,你知道什么?到廚房看看去,你姨父要回來吃飯呢,去去去。”,吳剛聽在耳里,老太太表面堅強,暗地里還是有些疼啊。

于是,忍不住內疚的低著頭,喃喃道:“奶奶,我,我真是不應該,唉!”

一只青筋裸露的手,拉拉他。

“小吳,坐下坐下,我就怕你拐不過這彎,所以一定要張羅帶你來呢!,吳剛順從的在床頭坐下,不知怎么回事,吳剛覺得自己一到老太太身旁,就成了聽話的孩子,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使自己不得不按照她的話做。

“張羅這孩子自幼由我?guī)Т,盡管我很注意,但畢竟有些,怎么說呢?”

老太太有些納悶的瞧瞧窗外,捉摸不定。

“就是有些驕氣吧,平時間說話沒大沒小的。出了這意外事兒,你已經很難過很后悔了么,如果再火上添油,豈有此理么?”

“奶奶,張羅是個好同事,她沒說我呢!

吳剛小小心翼翼的看看離休廳長。

要說平時除了和自己一個釘子一個眼兒的,就這事兒而言,張羅確實也沒說過什么呢。老太太就慈祥的笑笑:“小吳啊,上次你怎么跑去退貸?不是張羅告訴我,我還不知道。年輕人,掙錢養(yǎng)家糊口不容易,當時我就不要你買么!

哦,原來是這樣?

看來那營業(yè)員當時就給張羅講了。

張羅呢,緊跟著屁顛顛的就給奶奶告了狀。吳剛無奈的搖搖頭,女孩兒么,率直一點,嘴松一點,好像也沒有什么吧?

難怪從來就沒對自己有笑臉的張羅,下班時居然會奉命邀請自己上門?

老太太側側身,拉開床頭的小抽屜,取出三張10元鈔票,遞給吳剛。

“小吳啊,拿著,讓你浪費了。”,吳剛像被烙鐵烙了一下,整個身子往上揚,臉漲得通紅:“奶奶,這,我怎么能要?”

“怎么不能要?你破費了么,二個小年輕,加起來每月工資不過二百塊么。拿著!”

“奶奶,不!”

“拿著,不拿著奶奶生氣了啊。不拿著,下次就不要到我這兒來啦。”,吳剛只覺得喉嚨發(fā)熱,眼睛濕潤。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自己撞傷人后,滿腦子想的是如何借機發(fā)揮,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是?

“奶奶,我,”“好啦,要想再到奶奶這兒來,就拿著!崩咸⑿Φ囊惶绞,把錢揣進了吳剛的衣兜。

“媽!”

是李書記,拎著小提包,叩門微笑:“哦,小吳來啦?”

“李書記!”吳剛站了起來:“您好!”“坐坐,不要拘束。媽,今天好嗎?”“還行!李淵啊,你把提包放下,也進來坐坐吧,媽有句話問你呢!

“好的,抹把臉就來!

僅限于與老太太在一起,吳剛雖然有些不安,卻還坐得下來。

可現(xiàn)在,雖然早是自己希望之中的事,可真要與平時可望不可及的局領導坐在一塊,吳剛就忐忑不安的東張西望了解。

“奶奶,我,我就告致了!

“聽我的命令,你坐你的,待會兒吃了飯再走!

離休廳長正色道:“李書記平時很兇嗎,你們是不是有點怕他?”,門一叩,李書記進來了,手里端著果盤。

換了衣服的局黨委書記,顯得比平時年輕,可看起來有些疲倦。

“媽,什么事兒?”

他朝吳剛笑笑,坐在老太太的床沿上,把果盤放在自個兒膝蓋上,削起蘋果來:“開了一天的會,明天還接著開呢。我碰到了你那個老上級,今年怕80好幾了吧?”

“誰呀,我的老上級多呢!

老太太瞇縫著眼兒,憐愛的瞧著獨生兒子。

“你不都見過,記不起啦?”“就是那個‘張一槍’啊,我認得他的,身子骨還那么硬朗!薄皬堃粯?”老太太高興的支起了上半身。

吳剛就乖巧的探過手,替她后腰背墊上枕頭。

老太太拍拍他的手,再看看兒子:“有些熱呢,開開空調吧?”

窗畔,一片金黃色。李書記就站起來,走到窗口。吳剛這才注意到,窗口上架著一部銀灰色的鐵匣子。李書記把它面前的機關一扭,匣子鳴鳴的輕鳴,不一會兒,一股泠風迎面撲來。

這就是空調!

吳剛在電影上看到過,知道是消署納熱的好東西,可太稀少,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呢。

李書記還沒走回來,吳剛早端過了果盤,繼續(xù)剛才削李書記還沒削完的蘋果。屋子里很快變得涼爽。

李書記坐回床沿,給老太太挾挾被單。

“現(xiàn)在好點了吧,都說今年熱得晚呢。不過都九月底了,還熱,地球真鬧感冒啦?是張一槍,頭發(fā)白完了喲!

“這個張一槍啊,簡直就是一個傳奇!

離休廳長笑呵呵的看看兒子和吳剛,挽挽自己的鬢發(fā),喟然長嘆。

“那時過濠溝,打炮樓,只要沖著喊一句:張一槍在此!得,小鬼子和漢奸一準嚇得窒氣斂聲,龜縮在一邊不聲不吭。

后來造反派揪斗他的時候,老部長居然也一聲大喝:張一槍在此,誰敢亂動?

造反派們頗覺得這老頭兒有趣,嘻嘻哈哈擠眉弄眼的照揪不誤。結果給他一腳踹了二個下臺,順手一指頭,又戮翻了二個。

第二天一查檔案,造反頭兒嚇得直哆嗦;媽呀,原來這老頭兒就是傳說中的張一槍?兄弟姐妹們,撤,我們遇到殺人魔王!

“80多了,威風不減當年,千人的干部大會上,站起來一開口,恰如一鳳入林,鴉雀無聲!

李書記喟然長嘆。

“人的精氣神到了這個境界,真成了神仙。那氣勢,真令人心馳神往,可望不可及啊。”

老太太看看兒子:“這就是了,為官全在精氣神,心底無私天地寬。看看那些年張牙舞爪的,還有幾個今安在?”

“可畢竟傳說不可復制,現(xiàn)在是八十年代啦;有許多事情,不是戰(zhàn)爭年代所能理解的。”

吳剛的蘋果削好了。

他小心的切成一片片,先挑了一片遞給老太太,然后端給了李書記。李書記接過,挑一片遞給他:“小吳,這幾天我沒在局里,一切都好吧?”

“還好!

“哦,你們的秋季展銷會布置得怎樣啦,我聽反映說有些不公呢?”

吳剛眨巴著眼睛有些迷惑,李書記是指的什么,什么不公?哦,他突然想起了冒火的阿兵,凡科對阿兵的安排確實不公,李書記指的是不是這個?

對了,張羅是他的侄女,一定會給他講的/

哎呀,還不知道張羅給李書記講給我什么?

吳剛就點頭:“是這樣,凡科安排阿兵值下午到深夜班,把人家整個兒捆綁在了現(xiàn)場,他自己倒是在正常工作時間內!

“大家都知道,阿兵很不高興。”

李書記注意的聽著。

不時側頭瞅瞅他,沒有插話,可用眼色鼓勵著他繼續(xù)說下去。“可阿兵很大量,強忍在在心里,沒有和凡科發(fā)生沖突,而是保持著表面的團結和睦。”

李書記點點頭,像是挺滿意他的回答。

然后轉向老太太:“媽,你說你有事兒找我?”

“是啊,開秋季展銷會利國利民是好事兒,可又怎么整出個展銷會練兵來著?”“什么展銷會練兵?”李書記納悶的看看吳剛:“練什么兵,怎樣練?”

“就是提前組織了屬下精干單位,到商委大院擺攤設點!

“是這樣,明白了,真是胡鬧!

李書記擰起眉頭,有些生氣的問:“誰的命令,原來沒這樣搞過么?”,吳剛笑笑,李書記把話都遞到我嘴邊啦,好,當然不可能是凡科的意思,他算老幾?

“大院里不是有小賣店么,勞民傷財供應誰啊,是不是有人心中最清楚呢?”

老太太就直點頭。

“我就覺得不對呢,大院有幾個百姓,不都是官兒嗎?為幾個官兒專門興師動眾的組織供應,醉翁之意不在酒么。再說,國家現(xiàn)在物質也不豐富,什么都還憑票的!

“媽,現(xiàn)在涼爽了?”

大約是覺得當著下屬這樣公開議論不好,李書記岔開了話茬兒。

他指指窗上的空調說:“這玩意兒,費電呢!薄瓣P了關了,涼快了就不需要了,關了!,恰在此時,張羅叩門進來:“奶奶,吃飯啦!

這是吳剛第一次在別人家里吃飯。

而且,很不幸卻是在局領導家里。

看得出,由于他的到來,除了老太太和小保姆興致勃勃,李書記和張羅都有點不習慣。特別是張羅,看看吳大個,刨刨飯;瞅瞅姨父,想問什么,又吞回去。

可更尷尬的是吳剛。

小保姆的手藝沒說的。

紅燒茄子,清蒸鯽魚,嗆炒空心菜和雞蛋黃瓜湯,味味咸淡適宜,碟碟菜香撲鼻,可吳剛卻毫無食欲。勉強刨了二碗飯,吳剛就下了桌。

他一下桌,大家也就跟著散落。

見大家吃完,吳剛就乖巧的幫著收拾碗筷。

可張羅把眼一瞪,低聲說:“滾一邊兒去,今天你是客,呆著吧!,趁他還沒回過神,又道:“如果嫌呆著難堪,你可以對奶奶告辭,她同意就行!

楞怔之下,吳剛倒一下笑了。

“還有你這個姑奶奶呢,同意我就不走,不同意我就走!

“滾吧,有誰想看到你。靠茨愠燥埖,一頓就是二大碗,比我一天吃的還要多,怎么吃得干不得啊?”

張羅邊低聲損他,邊幫小保姆收拾。

她側面的臉蛋上掛著一絲笑靨,在落日的余輝里,顯得那么秀麗青春,一時,竟把吳剛看得有些發(fā)呆了。

二人在單位上是狗見羊。

可現(xiàn)在的張羅,雖然也竭力裝出平時的兇相,此情此景,畢竟女孩兒心性使然,說話間,不知不覺間,竟摻雜了溫柔敦厚。

“那么一個大個子,你老婆養(yǎng)得起嗎?”

“我沒工作嗎,怎么要她養(yǎng)。俊

“那你一定藏了私方錢,老實坦白,藏沒藏?”,小保姆把桌子擦干凈后,就到廚房忙去了。老太太和李書記回了各自的臥室,客廳里就剩下了他倆。

吳剛四下瞧瞧,搖頭嘆息。

“到底是局長之家,一個客廳就抵得上我的十三平方,羨慕啊!

“那你就羨慕加嫉妒吧,誰讓你不是局長?”奇怪,張羅沒像剛才那樣趕他,而是一下坐在凳子上,歪著腦袋瓜子瞅著他:“吳大個,我看你臉皮比城墻拐拐還要厚呢。”

見她這模樣,吳剛暗喜。

張羅沒有再趕自己,說明她態(tài)度有好轉。

誰愿意整天與一個靈牙利齒的女煞星作對,特別是這樣一個局長廳長家的大小姐?吳剛就摸摸自己臉孔,又豎起指頭在臉上比比:“沒有啊,我怎么不覺得?”

“世界上有哪個壞人說自己是壞人?”

張羅似笑非笑,抱著自己的胳膊肘兒 。

“我可告訴你了,別以為我張羅今天奉命邀請了你,就會轉變對你的看法和態(tài)度,我還是我,你還是你!

瞅著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吳剛笑了。

“當然,要不我那個老師往哪兒擺?”

張羅一下睜開了眼睛,啐了過來:“啊哈,你儂我意,這么快就沾上啦?吳大個,照照你那粗鄙樣,就你也配?”

吳剛則笑瞇瞇的對著窗玻璃,搖頭擺尾的扭來扭去。

“粗是粗鄙了一點,可精神夠呵。張羅,以后真有什么要緊事兒,叫一聲,吳剛盡管上。甚至不惜獻身!

“啊哈,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張羅一下坐直了身子,舉起粉臂對著吳剛

“去給把阿兵殺了!”

“為什么,總得有個理由么?”吳剛一點不感到意外,而是直直的瞧著對方。他甚至感到了自己的心跳,因為,一直猜測的事情總算露出點苗頭。

看來,張羅確實與阿兵有一腿或是暗戀?

要不,為什么總是對自己不了然?

“殺人還要理由?我討厭他,這就是理由!”“人家阿兵對你那樣好,那樣理解你還殺他,是不是過份了喲?”

張羅差點沒跳起來。

“他對我好,你怎么知道,阿兵給你說的?”

到底是女孩兒,沒二個回合就露出尾巴?吳剛得意的瞅著她,瞅著張羅可愛透明亮的大眼睛,不說話。張羅隨即醒悟過來,又恢復了兇樣:“你殺不殺?”

“不殺!”

“殺了,給一千塊賞金。”

“一萬塊也不殺!”吳剛嘆口氣,直覺得好沒勁兒。如果真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張羅和阿兵完全沒事兒,也許還有點興趣,F(xiàn)在,啊呸!我得趕到舞場去啦。

“對不起,張羅,我真得走啦!

吳剛得意的向張羅揚揚手,眨眨眼。

他深信,這次來李書記家,收獲很大。李書記就別說了,他的話,我有些猜測不透,得回去認真想想。

而張羅,嘿嘿。

要是從明天起再跟我糾纏不清,我就找你的軟肋下刀子,看看究竟誰怕誰?

吳剛告別出來,天光乍亮。一大抹血紅罩在高空,像一桶不慎打翻了的血漿,讓整個天宇看起來膩乎乎,沾稠稠的。

西邊血紅,東邊卻暮靄輕掛。

一輪月亮像煎紙般活龍活現(xiàn),貼在暮靄之中,凸顯著微薄的輪廓。

大院里人來人往,大約是熱悶了一整天的居民們,都趁此機會出來溜達透氣散步。吳剛帶著敬慕的眼光,邊走邊瞧這些官兒和官兒的家屬。

一個高個頭發(fā)濃密且烏黑的老頭兒,兩眼微閉,順著小路慢慢踱步。

握在他手中的黑色大折扇,忽兒唰地摔開,一大片烏云便浮在他胸前。

一忽兒唰地收回,露出白汗衫上的一彎小紅字“第某某屆老干部運動會紀念”。吳剛一下瞧正了他的臉,謙恭的垂垂眼皮兒。

老頭兒可是赫赫有名的市商委副主任,三八式干部。

據(jù)傳曾是延安時期的警衛(wèi)班長,雙槍將,百步穿楊,百發(fā)百中。

上次來區(qū)商業(yè)局視察時,前呼后擁,眾星捧月,離他三丈遠就感到了凜凜威風。老頭兒依然莊嚴的踱著,踱著,忽然嘎的聲:“小王,你也出來溜溜?”

“溜溜,剛下班,看到呂老您溜得歡,過來打聲招呼。呂老,您好呀!我看你身板骨越來越硬朗了呢。

吳剛順聲音瞟去,不動了。

啊哈,原來是王局長啊!

他不是就住在李書記背后的二樓?來的時候暗地里還咕嘟咕嚕的,希望能碰上他。沒料到心想事成,今天真是個黃道吉日呢。

“是嗎?哈哈!你別懷著不良之心,故意奉承我啊!

老頭兒高興的把折扇呼的摔開。

頓時,一大片烏云,捏在他手中晃晃蕩蕩的,一眼瞅去,津津有味,形象生趣:“沿海地區(qū)進來的那些小鬼子,就是這樣把我們一些當?shù)氐墓賳T,奉承進了牢房的。”

“我敢嗎?就沖著我頭上這頂烏莎帽,我嫌它太輕了,就想著呂老您幫忙順順呢!

“小事兒小事兒,小王這么聰明能干,我看要不好多久,你那頂烏莎帽就要加到百斤。哎,聽說后天攤兒要進大院?”

“是的,是局下屬單位的強烈要求,要上門慰問為全市人民累了大半輩子的老干部!薄昂茫『煤煤!”老頭兒撅起了大指姆。

“再是下面的強烈要求,也跟你這個主管局局長的領導和決定分不開。小王,我看你前途遠大呢!

吳剛靜靜的聽著。

剛才李書記和離休廳長的指責,又響在耳畔。

怪了,同是領導,怎么對這事兒的看法不一樣呢?眼瞅著二人寒暄完,各奔前程,吳剛忙上前幾步:“王局長,您好!”

“哦,是吳剛啊,你好,你怎么在這兒?”

“我到李書記家去了一趟,剛下來就看見了您。”

吳剛不緊不慢的回答。人人皆知我撞了人啊,我上被撞者家看看,順便拎點禮品什么的,很正常,不是么?

“哦,是這樣。”

王局長果然理解,并沉吟道:“李書記不是在市里開會么,他回來沒有?”

“回來了,一起吃飯呢!眳莿傆幸忪乓,即然二頭兒面和心不和,抬高抬高自己有好處的。“哦,還一次吃了飯?吳剛,真有你的,那張羅在家沒有?”

“在呢。”

王局長忽然笑起來:“小吳啊,張羅平時與你針尖對麥芒,斤斤計較,你們還能坐在一起,真是談笑一抹化干戈為玉帛呢!

王局長似笑非笑的,抬起手看看腕表。

“你們可吃了飯,我卻還餓著肚子。這樣吧,你即然來到了商委大院,就到我那兒坐坐罷?”

吳剛巴心不得,可又佯做顧慮重重的朝李書記樓房瞧瞧,不開口了!斑@樣吧,我先走, 你一會兒照著我的方向來就是!

王局長何其清楚吳剛在想什么?

卻故意提示著先走開。不過他深信,吳剛一定會跟在自己的身后來的。

王局長慢慢騰騰的進了二樓,一面掏鑰匙開門,一面向后問道:“大院以前沒來過吧?”“沒有!這這一次!

“哦就這一次?”

嘩啦啦,喳,撲!

深紅色的防盜門開了,一股有些發(fā)霉的味兒迎面撲來:“請進,歡迎光臨寒舍!蓖蹙珠L先跨進,然后招呼吳剛進來。

和剛才人丁興旺的李書記家相比,王局長這兒更像孤魂野鬼。

不但房子只有一室一廳,空曠單調,而且沒有空調,屋里又悶又熱。

王局長放下拎包,把所有的門窗全部打開,又擰開了電扇。呼呼呼!被擰到最大開關的電扇,轉來轉去的吹著,很快就把霉味兒吹了出去,悶熱也隨之變得好多了。

王局長到廚房燒了開水,泡了一大杯苦丁茶,黃澄澄的水色晃晃悠悠的特別好看。

他端來放在滿是灰塵的茶幾上,一咧身坐下,木沙發(fā)發(fā)出吱吱聲響。

“口渴就喝!小吳啊,我這兒可不比得李書記家,又是留你吃飯又有人與你聊天的。家屬和爹媽在北方,我僅是每晚回來睡睡覺而已。沒什么的招待你,咱們就是這么隨便聊聊好么?”

吳剛忙點頭:“王局長,你生活得很艱苦,工作又忙,不要拖曳了身子喲!

王局長瞧他一眼,拍拍自己胸膛。

“不會呢,在部隊時就一直鍛煉著,莫看我今年快五十啦,吳剛,咱倆要掰掰手腕,你不一定贏得了我!

吳剛有些訕訕然。

又是掰手腕?

怎么一個個都專和我較勁兒,難道都是看我個高體大,以為是虛胖不服氣兒?“怎么,不服氣,不相信。”

王局長像看穿了他的心思。

笑道:“今兒個我還當真要試試,我輸,就給你講講自衛(wèi)還擊戰(zhàn)的故事;你輸,則給咱說實話,這樣公不公平?”

吳剛咧咧嘴巴,沒想到王局長真要試試?

哎,王頭兒,你非輸不可。

不過,誰讓你是局長來著?咱當然不能贏你,就送你三分力,滿足滿足你局長的愿望。不過,一試之下,吳剛有些吃驚,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莫看王局個子不高,倒真是有些力氣呢。

哎,真是有力呢,好像一點不比李書記家那個省摔跤手差呢。

“注意啦,我加力了喲!蓖蹙珠L居然陣前下檄文,直截了當?shù)难悦,這讓吳剛感到很是新鮮,也很紳士,不由得氣沉丹田,右腳也在地上找到了發(fā)力支撐點。

“一、二、三,下來你呀你,還犟什么犟?”

王局長驟然發(fā)力,吳剛還來不及讓出三分力,只覺得右手腕一扭,被對方活生生的強力搶了過去。搶腕失敗,也就意味著自己基本上就是輸了。

可本來就要故意輸?shù)舻膮莿,一時竟來了犟勁。

居然一咬牙,使出全身力氣,認認真真的瞪起了眼睛。

然而,隨著王局長的一聲大喝,泰山壓頂般一發(fā)力,砰!吳剛的手重重嗑在茶幾上,是真正的輸了。吳剛不服氣的瞧瞧王局長,又扭扭自己的右手腕。

王局長哈哈大笑。

“不要不服氣啦,你先是故意想輸,因為我是局長啊,贏了我怕我不高興對不?

后呢,你就真正認真地發(fā)力,要給我一個厲害瞧瞧。但是你沒有方法,日常也疏于身體鍛煉,所以,你輸了!

吳剛的臉,泛起了紅潮。

他不得不承認王局長分析的正解和獨具眼光。

是的,僅憑個大體寬,欺侮欺侮冷剛水剛和別的什么人,倒是可以的?墒,一遇上王局長之類真正的對手,自己的小家子氣和聲茬色厲,就露出了真面目。

“個大呢,也是優(yōu)勢,可也是包袱!

王局長端起茶盅就是咕嘟咕嚕狠狠一大口。

然后遞給吳剛:“口渴就喝!”,經過這一番折騰,吳剛真是渴了,便也端著咕嘟咕嚕的狠狠喝了一大口。

“好,咱當過兵的人,與人接觸就看三樣,一是走路速度,二看吃飯多少,三盯喝水快慢。這三樣都不錯的人,基本上也就是半個知音了!

吳剛笑了:“王局長,那我現(xiàn)在就是您的半個知音啦?”

“早,吃飯和走路呢?”

王局長也笑了:“以后有機會,按照剛才的預定,誰輸誰講實話羅?”“我輸了,該我講實話!眳莿偨由先,可卡了殼。

麻煩了,講實話?

什么是實話,你一個借調身份的小科員,能講什么實話?

王局長見他卡了殼,意味深長的笑了:“講實話難呢,這樣吧,你先在自個兒腦瓜中理理順順,我先給你講講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幫你熱身熱身!

吳剛往椅子上一靠,感謝的一笑,看著對方。

如果說和李書記在一起,他感到的是居高臨下的矜持和骨子里的高貴。

那么和王局長呢,雖然仍有距離,可更感到更像一對好哥兒們,二人喜笑怒罵皆文章,放松而高興。

其實,他知道,李書記僅比王局長大幾歲而已。

也就五十四五吧?

不過,他倒是很玩味王局長事先的提議。輸了講實話?難道沒試之前他就敢肯定自己一定會贏?那么講實話,他需要聽什么樣的實話呢?

對了,是不是想聽李書記還有平時單位上的同事們,背后的評論和議論?

對,凡科是他提上去的,而阿兵又是李書記的人,我明白啦,我明白啦。

“……要說,那越南兵也不是松蛋,現(xiàn)在關于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的許多宣傳,也僅限是宣傳而已。明白嗎?”

王局長笑笑,看看窗外,一大抹暮靄,正費力地擠過窗欞,慢騰騰的彌漫過來。

“那次我團駐守的301高地,就差點兒被越南人摸了夜螺紋。

打了一天,戰(zhàn)友們都很疲倦,枕著冰冷的坑道全都睡熟了。凌晨三點,一個副營長起來小解。猛聽到下面有金融碰在石頭上的響動。

對于拼殺在前線的人來講,一聽就知道是槍支碰撞在巖石上特殊的響聲。

說時遲那時快,副營長順手一摸,一顆手雷扔了出去。

緊跟著就是一聲大喊;狗日的摸上來了,兄弟們,快扔手榴彈啊!”,喊聲未了,夢中的戰(zhàn)士們條件反射紛紛一躍而起,手雷手榴彈,機槍沖鋒槍迫擊炮,下冰雹一樣朝山下狂卷。

天亮后一看,好家伙!

半山腰密密麻麻的睡滿了越軍。

再細細一看,令人悚然;一個團的越軍,保持著整齊的戰(zhàn)斗隊型。死了和負傷的,就那么一動不動的躺在人群之中,沒有誰嚎叫和溜走。

沒死也沒負傷的,個個抱著武器瞪著眼睛側著身子屈蹲著雙腿,豎起耳朵等待指揮員的命令……

事后,那個發(fā)現(xiàn)敵情的副營長立了功,由副升正!

“全靠了他啊!”聽到這兒,吳剛脫口而出:“還活著嗎?”,王局長笑了:“當然,就是現(xiàn)在區(qū)物資公司的張書記,活得好好的。我的講完了,該你啦!

可吳剛吭吭哧哧,不知道該如何講實話。

王局長伸伸手:“算啦,我問,你答,如何?”,吳剛沒有理由不接受。結果,半小時后,吳剛慢慢騰騰地倒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編輯:黃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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