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將倒伏的黑夜款款扶起
就象扶起受傷的少女
我們一手締造的廢墟上
蒿草茂密如林
救世主的身影倏然而過
馬蹄聲聲
敲擊沉睡的魂靈
——《跨越黑暗》
六
奧斯特制衣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白惠生，頭發(fā)花白，面色紅潤，眉鋒上挑，嘴角下撇，一副不怒自威的將軍相。雖然已經(jīng)六十歲出頭，但精神矍鑠，思維敏捷，看上去至少要年輕十歲。他十六歲參加革命，親身經(jīng)歷過解放戰(zhàn)爭和抗美援朝戰(zhàn)爭？姑涝瘧(zhàn)爭結(jié)束后，回到了平泉市，先后在本市郊縣擔任商業(yè)局副局長、局長、市商業(yè)局局長、市二輕局局長職務！拔母铩逼陂g被打成右派，下放到“五、七干！眲趧痈脑欤谀抢锝Y(jié)識了同樣下放改造的原省重型機械廠黨委副書記秦兆祥，并成為莫逆之交！拔母铩苯Y(jié)束后，白惠生官復原職。于九十年代初離開行政崗位，受命籌建奧斯特制衣有限公司。此時，復出后的秦兆祥，已是省計劃委員會副主任，對奧斯特的組建及整個經(jīng)營管理過程，給予了一如既往的支持和關心。白惠生和秦兆祥在動亂年代締結(jié)的友誼，在改革開放的新時期得到了進一步的錘煉。
對于白惠生和秦兆祥之間深厚的情誼，高帆并不知道。奧斯特成立剪彩那天，高帆隨報社同仁去參加典禮。當晚，專程從省里趕回來出席儀式的秦兆祥，謝絕了市里為其安排的晚宴，去了白惠生家。高帆就是從這件事上，覺出這兩個老頭子關系的非同尋常。高帆沒有想到，數(shù)年之后，自己竟有緣分站到了兩位老人的中間，經(jīng)歷了一場觸目驚心的人生風雨。
白惠生和王瑞杰到了省城后，兩人就分了手。白惠生要先去省商檢局辦事，回頭才去秦兆祥家里。王瑞杰到省工商局廣告處，找到自己的朋友劉慶華，把華翔廣告公司決定插手電子集團公司廣告代理權(quán)的事說了，劉慶華愿幫忙搓合，要王瑞杰在中午先請一頓，不過得以劉慶華的名義請客。飯局設在晉陽飯店，整個廣告處除請假不上班的和中午回家?guī)Ш⒆拥，都傾巢出動。在劉慶華的慫恿下，廣告處處長楊棟又把省工商局分管廣告工作的副局長賈玉璽拉了來。
飯菜都是晉陽飯店的尖端精晶，十分豐盛，煙酒也是高檔的。宴席未開，劉慶華先把王瑞杰介紹給大家，并添油加醋地把兩人關系如何之鐵渲染一通。接著，又把在座的各位領導從賈玉璽副局長、楊棟處長、閻惠青副處長、任曉邦副處長及各位科員介紹了一番，才斟酒開宴。一杯酒下肚，楊棟沖劉慶華道：“從來沒見你這么大方過，這一桌下來怕得要幾千吧？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瞞著大家？”
“有什么好事能落到咱一個小科員頭上？”劉慶華笑著說：“我這是在借花獻佛呀。我和瑞杰多年沒見，人家現(xiàn)在是咱平泉市華翔廣告公司的二把手，這次來省城辦事，遇了點麻煩，跑來找我。我說我有什么本事能幫得了你的忙？要找得找領導，可他不敢，一定要讓我代他出面。我想了想，這事既不犯法，又不違規(guī)，還談不上什么原則性，就豁出去了。”
“我說呢，慶華的飯是這么好吃的？”楊棟沖賈副局長笑笑，對在場的人說：“八成是有所圖謀啊。”
“慶華這頓飯錢花得冤枉了。大家都是一個局里的，有事說一聲，能幫的忙有誰不幫？”賈副局長笑道。
“我也是這么說的，可瑞杰不肯，非要請我一頓。我說，請我也是浪費，你要有錢花不了，我就讓你好好排場一回。一句話，就把大家給拉來了！眲c華說著，舉起酒杯：“為各位領導和朋友肯賞面子給我，我敬各位一杯。”
一陣碰杯聲響過，楊棟說：“繞了這么大個圈子，你還沒說是什么事呢！
“賈局長沒開口，我敢說嗎？”劉慶華道。
“我去請賈局長時，已經(jīng)說了是你請客，賈局長肯來，就是沒把我當外人看，你還拿捏什么？”楊棟對劉慶華說。
“對對對，俗話說，吃了人家的嘴軟，拿了人家的手短。只要你的事是能幫忙的，大家齊心協(xié)力幫你。否則，權(quán)當沒這回事！辟Z玉璽道。
“既然賈局長和楊處長都點了頭，我就斗膽說了，也就求大伙一次，落個照應。”劉慶華這才抖了包袱：“我朋友聽說電子集團公司要搞一次大的廣告行動，目前正在各地找代理商，就去找他們領導，結(jié)果吃了閉門羹，這才慌慌張張來找我。各位說說，這事咋整？”
“前些日子，電子集團公司好象來過人吧？”楊棟象是不太清楚，問身邊的閻惠青。
“是來過一次，不過不是林懷龍，也沒有打申請，只咨詢了一些政策性的問題就走了。再沒露面！遍惢萸嗾f。
“既然有這回事，那就跑不了。回頭大伙留意一下，林懷龍真做廣告，把慶華的朋友給他們引見引見！睏顥澱f。
“事情真這么簡單就好辦了，瑞杰側(cè)面打聽了一下，林懷龍和平泉現(xiàn)代廣告公司的老總是戰(zhàn)友。林懷龍的廣告，十有八九要給現(xiàn)代廣告公司去做！眲c華道。
“你的朋友有什么打算？”楊棟問，又看看王瑞杰。
“問你哪！眲c華捅了下王瑞杰：“你給賈局長和楊處長說說！
“林總要把廣告代理權(quán)給現(xiàn)代廣告公司，這也是人之常情，誰也有三薄兩厚的朋友嘛。我公司只是想得到個公平競爭的機會，靠質(zhì)量、靠技術、靠水平取勝。我公司雖然是個民營企業(yè)，但從經(jīng)濟實力和技術設施裝備上以及平面設計水平方面，在平泉市廣告界首屈一指。不僅如此，我們還擁有在平泉市東大街、南大街、長順街三條全市最繁華的主要街道的獨家廣告發(fā)布權(quán)和在京廣高速公路全線發(fā)布廣告的委托代理權(quán)。這些優(yōu)勢，在平泉廣告界也是獨一無二的。只要各位領導能幫忙，給我公司創(chuàng)造一個和現(xiàn)代廣告公司均等的競爭機會。我公司就是輸了，也心服口服！蓖跞鸾苷f的很中肯。
“這個要求并不過分嘛，賈局長你說呢？”楊棟對賈玉璽道，賈玉璽笑著點點頭。楊棟對各部屬說：“大家出個主意，怎樣給華翔廣告公司創(chuàng)造這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這還用問大伙嗎？”任曉邦說：“慶華要沒個條條框框，能隨隨便便請大家？”
“任處長太會說話了！眲c華笑道：“我若真有法子，也不勞各位的大駕來這兒！
“既然慶華的朋友只希望得到個均等的機會，這倒不是個難事兒！币慌缘闹x紫瑛說話了：“林懷龍要做廣告，要給局里送廣告文案是不是？我們可以建議林懷龍在報送各地、州、市廣告代理的名單時，讓他們同時附送各廣告代理單位設計的廣告文案。華翔廣告公司可以趁機把廣告文案送來，只要設計的好，還愁拿不到代理權(quán)？”
“人說三個臭皮匠，抵個諸葛亮，我看一個謝紫瑛，就能頂三個諸葛亮，這個主意好！睏顥澘滟澋馈Ｅゎ^對賈玉璽說：“賈局長有什么意見？”
“這事你們處理，自己拿主意為好，不必請示我！辟Z玉璽笑著說：“千萬不能犯原則性的錯誤，我可不愿看你們受處分。”
一場宴會出奇的成功，離開時，劉慶華又張羅著，給每人帶一條“大中華”香煙。賈玉璽沒有收，但指示劉慶華可以多給楊棟一條，因為這事全仗楊棟處理。劉慶華自然心領神會。楊棟嘿嘿一笑，也不推辭，爽快地收下了。謝紫瑛說自己是個女的，不抽煙，推脫一番，劉慶華說，大家都有份，你不要不合適，拿回去給老爸，謝紫瑛笑笑，只得收起。
這個開局順利得出乎王瑞杰的預料，他對劉慶華的精明干練更加佩服，從晉陽飯店出來，其他人都走了，劉慶華和王瑞杰順著銀河大街向東溜達，王瑞杰掏出一千元給劉慶華，說：“這點意思你收下，事情辦成，另有重謝！眲c華堅決不收，說：“朋友之間，這么搞是不是太勢利了？賈局長和楊處長那兒，還得稍加安撫，沒有他倆拍板，鎮(zhèn)不住林懷龍。還有謝紫瑛，別看她只是個小科員，在楊處長面前說話，比閻惠青和任曉邦還硬氣！蓖跞鸾苷f：“怎么操作，你照說。我照辦！眲c華道：“賈局長和楊處長人挺不錯，也不貪財也不好色，今晚我領你到家里去找他們，只帶點一般性的禮品就行，走近乎一點，他們不計較。謝紫瑛性格開朗，心直口快,待人特熱情，改天我給你約她，到商店轉(zhuǎn)轉(zhuǎn)，給她買套衣服。她丈夫前年去澳大利亞留學，把家里的存款都卷走了，一走就沒了音信。給她的禮物要重一點，她會知恩必報的。有了這三個人，你在工商局這邊的事，就不用操心了！眱扇宿D(zhuǎn)悠了一會兒，劉慶華要回單位上班，臨別問王瑞杰：“你下午去哪里？若沒事，就去我家好好睡一覺，咱們晚上行動！蓖跞鸾艿溃骸跋挛缥蚁肴ナ〗(jīng)委找張建清副主任投石問路，電子集團公司這次行動，張建清是總后臺。”劉慶華想了想說：“經(jīng)委那兒我沒熟人，你先去看看也好，回頭再說！眱扇朔至耸，王瑞杰急忙用手機給高帆打了電話，告訴高帆工商局方面的事已基本搞定，購買廣告發(fā)布權(quán)的事要從速辦理。越快越好，他已經(jīng)在工商局領導面前說了大話。
下午，王瑞杰去了經(jīng)委，值班室的人告訴他，張建清到北京出差去了，兩三天才能回來。王瑞杰看看沒有指望，便打的來到射擊場。射擊場的主體設計是一幢四層樓房高的圓形建筑，外觀設計十分考究。從巨大的拱門進去，是中央大廳，大廳四周設有小電影廳、沐浴廳、健身房、按摩房、餐廳、歌舞廳、休息廳和商品部等包羅萬象的多功能服務設施。二層和三層是客房，四層是辦公區(qū)。從中央大廳穿過去就是射擊場，分南北兩區(qū)，南區(qū)是演習彈靶場，北區(qū)是實彈靶場。王瑞杰年輕時參加過民兵集訓，還在集訓比賽中拿過實彈射擊第二名，現(xiàn)在身臨其境，想再試身手，便去交錢登記，領到一支半自動手槍和十發(fā)子彈，到了實彈靶場。場內(nèi)教練員替王瑞杰驗過槍彈，講了些要領，王瑞杰笑笑，沒有答話，站穩(wěn)了身子，端平槍身，略微瞄準了一下，便是一陣點射，沒想到槍槍命中，彈無虛發(fā)，竟然打到了八十四環(huán)。教練員驚喜道：“從沒見先生露過面，槍打的這么好，是不是行伍出身？”王瑞杰笑笑，把槍丟給教練員說：“也算是吧，已經(jīng)有二十年沒摸過槍桿子啦！苯叹殕T道：“不簡單不簡單，來咱靶場的客人中，有先生這樣好槍法的屈指可數(shù)。”王瑞杰趁機問：“電子集團公司總經(jīng)理林懷龍來了嗎？”教練員答道：“林總是行伍出身，槍法與先生不相上下。他平時不來，到禮拜天才來。先生認識林總嗎？”王瑞杰說：“尚未謀面，只聽說他身手不錯！苯叹殕T遺憾道：“真不湊巧，若先生在禮拜天來，我一定介紹你們認識一下！蓖跞鸾苷f：“多謝先生美意。林總再來，你告訴他，說有位外地的王先生，想和他比試一番！苯叹殕T高興地說：“可以可以，不知先生何時再來？”王瑞杰說：“吃不準，也許三、五天，也許十來天，只要有緣分，遲早得和林總交交手！鳖D了頓又說：“我想送一個人來學打槍，十天時間，專門培訓，得多少錢？”教練員說：“那要看什么情況，請一個一級教練，包吃包住，保證成績在十發(fā)七環(huán)以上，大約需要五、六千元。先生想省點錢，就自己找個教練，只付場里食宿費和靶位包租費，有四千元就夠了。”王瑞杰問：“不知先生是什么級別？”教練員見問，取出教練員證，雙手捧給王瑞杰，笑道：“先生請看！蓖跞鸾芸催^，知其姓王名俊杰，是一級教練，打趣道：“天下的事就這么奇巧，咱們五百年前是一家，連名字聽起來都象親兄弟！币痪湓，就把自己和王俊杰拉近了。王瑞杰把自己的姓名告訴王俊杰：“你說是不是？”王俊杰爽朗地笑笑說：“敢情這么巧，不知先生貴庚？”王瑞杰道：“去年三十六，今年三十七，明年三十八！蓖蹩〗苄Φ溃骸跋壬∥覂蓺q，若不見怪，我要稱先生老弟了！蓖跞鸾苷f：“那是當然，你就是我的老兄嘍？”說罷，兩人都笑了。王俊杰試探著問：“老弟若有心讓老兄為你效勞，我只收你半價的教練費，你的朋友的食宿費，還可以優(yōu)惠。”王瑞杰問：“此話怎講？”王俊杰說：“場里有規(guī)定，一級教練自己收徒弟帶，教練費減免百分之三十，徒弟在本場食宿，優(yōu)惠百分之十。這十天下來，你至少可以節(jié)省一千元！蓖跞鸾艿溃骸熬桶茨阏f的辦，到時候我來找你！蓖蹩〗苷f：“你來時，請先打手機聯(lián)系我。”兩人邊說邊走，到了登記臺，王俊杰要了紙筆，寫了個手機號碼給王瑞杰，說：“記下了，不見不散！蓖跞鸾芑氐溃骸袄闲址判，忘不了。”辦完手續(xù)，與王俊杰握手道別，打的趕回市里，已是黃昏時分，到長安賓館包了個房間，安排了住宿，便取份飯店給客人贈送的報紙，躺在床上翻看起來。不知不覺間，一股睡意襲來。王瑞杰拖著疲憊的身子，進入了夢鄉(xiāng)。
王瑞杰大學畢業(yè)后分配到平泉市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管理局。近年間，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紛紛破產(chǎn)倒閉，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管理局成了一個空架子，職工每天無所事事，靠吃財政經(jīng)費度日。去年市里抓機構(gòu)改革，一批局、委撤的撤并的并，人員進行了大范圍的調(diào)整分流。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管理局也并入農(nóng)業(yè)局，成為一個小科室，原班人馬大部分流到一些茍延殘喘的二輕企業(yè)，工資待遇一落千丈，拖欠工資的問題尤為嚴重。王瑞杰所到的棉織廠，有半年多給職工發(fā)不出一分錢工資。因此，當王瑞杰等十幾個被分流出來的機關干部到了廠里時，看到的都是冷冰冰的面孔。廠長在不到十分鐘的廠務會上給他們所致的歡迎詞，竟然出現(xiàn)了這樣的話：“你們都是吃財政的干部，不知道工人的艱難，F(xiàn)在你們被財政甩包袱甩了，工人老大哥是不會甩你們的。廠里雖然僧多粥少，人人都在餓肚子，但還是歡迎你們來分一杯殘羹剩湯，什么時候把湯也喝光了，大家再一塊拿著缽盂去化緣！鼻魄疲@話怎么聽起來也別扭。與其在這兒苦熬苦等著沒個盼頭，倒不如從從容容從頭再來，何必要和人家一個鍋里搶飯吃？
我輕輕地走了
正如我輕輕地來
我輕輕地揮手
不摘去天空的一片云彩
王瑞杰跟廠里辦完辭職手續(xù)，懷著凄涼的心情走出了工廠大門。驀然之間，他想到了徐志摩的詩，竟蒼涼地笑了。
一連幾天，王瑞杰為重新工作四處奔波，恰巧撞上了高帆的招聘廣告。和高帆一見面，兩人談的十分投機，從此便在華翔廣告公司安頓下來，并被委以副總經(jīng)理的重任。他對高帆的評價是：五分文人道德，三分江湖義氣，兩分經(jīng)濟頭腦。對朋友的絕對信任是高帆最突出的品質(zhì)，與人坦誠相處不吝錢財是高帆的最獨特的風格，對人疏于防范是高帆最致命的弱點。王瑞杰正是掌握了高帆這幾點，才打定主意跟著高帆，并隨時準備挺身而出，給高帆做人梯，當盾牌，堵槍眼。他最擔心的是高帆被人算計。因而在日常事務中，總愿意和高帆一塊共同運籌，盡量把事情處理得萬無一失。
王瑞杰還在夢鄉(xiāng)里游弋的時候，手機響了。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打開手機接聽。手機是劉慶華打來的，劉慶華叫他趕快到柳巷的華龍超市門口見面，一塊去拜訪賈玉璽和楊棟。王瑞杰收起手機，到衛(wèi)生間擰帶水龍頭抹了把臉，草草梳理了一下雜亂的頭發(fā)，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白惠生忙了一天，辦完公務時已是夜色濃重，他叫司機開車去找一個旅店安歇，自己提著那盒人參去了秦兆祥家。秦兆祥的兒女們均已成家另居，家里只有秦兆祥和老伴晉海霞老兩口子。對白惠生的到來，秦兆祥和老伴的歡喜之情溢于言表。待白惠生落座，晉海霞取了些水果用盤子盛著端來，又給白惠生削了個蘋果，泡了茶水，十分殷勤。未了，晉海霞打個招呼，下廚房做飯。白惠生對秦兆祥說：“嫂子身體不好，又上了年紀，到現(xiàn)在還要下廚房，怎么不請個保姆來？若在省城不好找，我給你從老家?guī)б粋來。”秦兆祥笑道：“唉，這事最好別提。以前兒女們倒張羅過幾回，還把保姆領進了門。海霞說咱不是資本家，不欺壓受苦人，硬是不留。還是幾十年前的老腦筋！卑谆萆α耍f：“時代不同了，現(xiàn)在哪能和從前相提并論？嫂子也真是，命苦不能怨政府啊。”秦兆祥道：“這些道理她都懂，可就是不趕那時髦，你能怎么辦？這也好，家里每天出出進進就我和你嫂子倆人，倒落得清凈。”
吃過晚飯，三人圍坐在一起看電視。呆了一會兒，晉海霞說聲累了，起身進到客房，給白惠生收拾好床鋪，返出來對白惠生說：“床鋪給你收拾好了，困了就去睡，有什么話明天再說。我先去休息了！闭f完，進了臥室，關上房門。秦兆祥問：“這次來省里的事都辦完了？”白惠生說：“基本上辦完了，明天我就回去。我這次來找你，還有一件事要說，”秦兆祥示意說下去。白惠生道：“是這么回事。電子集團公司有次大的廣告行動，在全省各地選擇廣告代理商。平泉有家華翔廣告公司，想爭取電子集團公司的廣告代理權(quán)。林懷龍是你的部下，你給打個招呼，他們好聯(lián)系。”秦兆祥埋怨道：“原來你是來給他們做說客的呀，你瞎摻和啥？想要代理權(quán)，讓他們憑實力、憑水平自己談去，用得著搞歪門邪道這一套嗎？”白惠生說：“若是單憑實力和水平能行，人家也不會來求咱們。林懷龍和平泉現(xiàn)代廣告公司的經(jīng)理是戰(zhàn)友，代理權(quán)也已內(nèi)定了要給現(xiàn)代公司，華翔廣告公司根本沒有競爭和談判的機會，讓他們怎么談？”秦兆祥道：“想不到林懷龍也學會拿權(quán)力送人情了。真象你說的這樣，我倒是可以給他敲敲警鐘。不過咱們把丑話說在前頭。我不會使用高壓手段去左右林懷龍合法的行為，人家有選擇合作伙伴的自主權(quán)，我們太多的指手劃腳對企業(yè)不利，對青年干部的成長也不利，這是一個。另外，不論事情辦成辦不成，你必須保證不收受廣告公司的好處。否則，這事不如不辦！卑谆萆α，說：“你看我真是那么貪財?shù)娜藛？在奧斯特干了這么多年，若要貪財，早就發(fā)了，哪是現(xiàn)在這副窮樣？”秦兆祥感慨地說：“作為共產(chǎn)黨人，我們必須時刻保持革命的警惕性。‘革命’這個詞現(xiàn)在說的少了，但我還是喜歡這個詞，對這個詞始終懷有特殊的敬意。放棄了革命的警惕性，西方資本主義陣營對中國的和平演變計劃就會變成現(xiàn)實。毛主席說，全國解放以后，拿槍的敵人被消滅了，不拿槍的敵人依然存在。我常常這樣想，我們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沒有了敵人？若有，我們的敵人有在哪里？這是每一個共產(chǎn)黨人應該思考的問題。假如沒有敵人，我們黨內(nèi)一些從槍林彈雨中闖過來的同志，不會被押上法場。假如沒有敵人，廣大人民群眾對我們黨、對共產(chǎn)主義的信仰就不會動搖。我們的敵人，是形形色色的資產(chǎn)階級腐朽思想對社會主義道德的侵蝕；是西方反動文化對中國優(yōu)秀文化的排斥；是蔓延于黨內(nèi)的腐敗現(xiàn)象對黨的健康肌體的毒害。我們的敵人可能就是我們自己啊！卑谆萆f：“是的！锩@個詞提的越來越少了，我們黨內(nèi)的一些同志，在千方百計地回避這個字眼，他們害怕革命，更害怕革自己的命。他們絞盡腦汁地粉飾自己的政績，費盡心思地標榜自己的清白，直到某一天正義的利劍無情地劃開他們蒙得嚴嚴實實的遮羞布，他們才會認識到自己殫精竭慮躲避的“革命”，正威嚴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老哥你放心，在這一點上，我的政治覺悟還沒有昏迷，到時候，我會在見到馬克思和毛主席時，無愧地告訴他們，我為共產(chǎn)主義事業(yè)奮斗了一生！
兩位老人忘情地談著共同的信念，把他們的心緊緊聯(lián)結(jié)在了一起。
第二天是周六，秦兆祥和白惠生吃過早飯，晉海霞把他們送出門來，白惠生的司機已開車候在外面。兩人上了車，直奔電子集團公司。
來到總經(jīng)理辦公室，林懷龍見是老上級到了趕忙把秦兆祥和白惠生迎進來，吩咐通訊員敬茶遞煙，非？蜌。秦兆祥說：“我只是隨便來走走，呆不了多長時間，我問你一句，公司要在全省搞一次大型廣告活動，有這回事嗎？”林懷龍如實說道：“是有這回事，正在籌備階段，還沒有正式啟動。”秦兆祥問：“各地、州、市的廣告代理，是不是已經(jīng)內(nèi)定了？”林懷龍疑惑地望望秦兆祥旁邊的白惠生，沒有貿(mào)然回答。秦兆祥道：“你直接說吧，這是我的客人，我是乘他的車來的！绷謶妖堖@才吞吞吐吐地說：“內(nèi)定的只是一小部分，大范圍的代理商，公司計劃發(fā)廣告征集，不知您有什么指示？”秦兆祥平和地笑笑說：“指示倒談不上，我只是聽說，你林大總經(jīng)理才出來沒幾天，也學會了人情交易，暗箱操作，把業(yè)務往朋友那兒送，這可不是好苗頭！绷謶妖堃娗卣紫檎f的是這事，放松了許多，笑道：“看您一臉嚴肅的勁兒，把我嚇出了一身冷汗，我以為做了什么對不起領導的事呢。秦主任有什么安排？”秦兆祥仍笑著說：“你是公司的總經(jīng)理，自主權(quán)在你這兒，計委又不是你的上司，我哪敢亂安排？我不會平白招你討厭的！闭f完，笑出聲來。林懷龍?zhí)谷坏卣f：“我雖然離開了計委，但忘不了那里各位領導多年以來對我的培養(yǎng)。秦主任是我的入黨介紹人，我更不能忘。對我工作中的錯誤和缺點，您直截了當指出來，我保證虛心接受，絕不會有怨言。您提的人情交易的問題確實存在，但決不是權(quán)錢的交易。當然，人情交易也是不對的，我改正就是了！鼻卣紫榈溃骸澳闶屈h員，做事要光明磊落。我們給公家辦事，就要出以公心。廣告代理商的事，透明度最好高一點，把關要嚴一點，做出來的廣告能真正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不要讓公司里花冤枉錢！鼻卣紫檎酒饋碚f：“好了，就說到這兒，我走了。以后有時間，；赜嬑咦！痹谇卣紫楹土謶妖埼帐值绖e的當兒，白惠生把自己的名片捧給了林懷龍，說聲多關照，就和秦兆祥往外走。林懷龍一路陪著，將秦兆祥和白惠生送上車，目送他們離開，才返回辦公室。林懷龍端詳著白惠生的名片，怎么也搞不清秦兆祥帶這個陌生人來究竟是為了什么，電子集團公司和奧斯特有什么瓜葛？他的目光終于落在了“平泉”這兩個字上；叵肭卣紫榈囊环，他才琢磨出了個中奧妙：這個白惠生，是在打廣告代理權(quán)的主意啊。林懷龍苦笑了一下，把白惠生的名片收好。韓波能不能拿到廣告代理權(quán)，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昨天晚上，劉慶華帶王瑞杰去賈玉璽家和楊棟家，純屬禮節(jié)性的造訪？偣膊蛔懔僭亩Y物，連王瑞杰都覺得拿不出手。不過，正如劉慶華說的那樣，賈玉璽和楊棟并沒什么不愉快的表示，對王瑞杰的到訪很友好。拜訪過賈玉璽和楊棟，已經(jīng)晚上十點多了。劉慶華和王瑞杰在街邊小店里吃了點飯，就分了手。王瑞杰回到長安賓館自己的房間，泡了個熱水澡，就上床休息。躺下不一會兒，床頭的電話響了。王瑞杰拿過聽筒，里邊傳來一個嬌滴滴的生意：“先生要按摩嗎？價錢挺便宜的喲！蓖跞鸾艽种ぢ暤溃骸安灰！敝刂嘏纳狭穗娫挕
一會兒，房門被輕輕叩響了。王瑞杰欠身問：“誰？”外面一個女孩子說：“服務員，送開水！蓖跞鸾軟]有多想，起身踱過去，剛把門拉開一道縫，一位妙齡女郎就擠了進來，徑直仰臥到床上，慌得王瑞杰忙把襯衣襯褲穿上，對那女子厲聲道：“出去，要不我就喊保安了！蹦桥計尚σ宦，索性把外套脫掉丟到地上，只穿了一件半透明的絲質(zhì)緊身衣和一條超薄的內(nèi)褲，對王瑞杰擠擠眉眼說：“喊吧，喊吧，看看保安收拾誰？”聽口氣，這女子是和保安串通好了的。王瑞杰不想惹事，對那女子說：“說吧，一個晚上多少錢？”那女子兩臂伸展，頭向后仰，雙腿叉開，顫著聲音道：“看先生人還不錯，我優(yōu)惠陪你一晚，到明天早上五點鐘，六個小時，三百元，怎么樣？”說著，用手指撥了撥內(nèi)褲，輕輕摩挲著，兩眼瞇瞇地盯著王瑞杰吃吃的笑。王瑞杰冷漠地說：“你起來，咱們商量一下！蹦桥尤崛岬卣f：“不嘛，有什么商量的？你快來吧。人家這兒可是濕透了！蓖跞鸾艿溃骸敖o你一百元，你走吧！蹦桥舆是一聲浪笑：“一百元？虧你說得出口，我這褲衩都被你引逗壞了，明天還得買新的，一百元怎么夠？”王瑞杰取過衣服，掏出二百元來，丟到那女子身邊，冷冷地說：“行了，二百，再不走，我可要走了。”那女子麻利地坐起來，整好衣褲，把錢裝了，站起來冷不丁抱住王瑞杰的脖頸親了一口，又用手抓了一下王瑞杰的襠部弄一下，笑瞇瞇到說：“你可真夠傻的，拜拜！迸ぶ隽碎T。王瑞杰把門狠狠地關上，嘴里罵了句“爛B”，才回床上躺下。一覺醒來，已是上午九點半光景。匆匆起床洗漱完畢，劉慶華和謝紫瑛到了。劉慶華問：“昨晚睡得好嗎？”不問不要緊，一問，王瑞杰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說：“好個啥？差點沒把我嚇死！苯又，有刪有減地把昨晚的情形說了一遍，直笑得劉慶華和謝紫瑛前仰后合，淚珠掛腮，捂著肚子直哎喲。王瑞杰悻悻然道：“以前也聽說過賓館里這種事經(jīng)常有，但從來沒碰到，以為別人吹的太玄乎了，沒想到這回算開了眼界，這兒算是呆夠了，咱退房去！眲c華笑著止住他：“你別急著走，在省城大飯店大賓館，這種事司空見慣，不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能進了賓館的小姐，都是優(yōu)良品種，你不挨邊是你自己的事，她們絕不會敲詐你，否則聲張出去，就斷了她們的財路了！敝x紫瑛笑道：“你急急忙忙離開這兒去哪里？換個賓館？你不怕逃出狼窩又入虎口？長安賓館在省城算不錯的，若在其它地方，說不定你已經(jīng)被劫掠一空了！眲c華說：“瑞杰太正統(tǒng)，花了冤枉錢，待一會咱們?nèi)フ抑蛋嘟?jīng)理，把這事兒擺平了！闭f罷，三人一塊下了樓，來到值班經(jīng)理室，見了值班經(jīng)理。劉慶華和謝紫瑛出示了證件，把情況挑明了，值班經(jīng)理向王瑞杰詢問了事情的經(jīng)過，記在值班日志上。隨后撥內(nèi)線要通了保安部，吩咐保安部迅速查清昨晚的值班人員，嚴肅處理。末了，又給王瑞杰賠情道歉，反復保證此類事情不會再在王瑞杰身上發(fā)生，并通知服務臺在王瑞杰住宿期間，每天的房費減免百分之五，才算勉強安撫住了王瑞杰。出了服務大廳，劉慶華說：“今天是周六，閑著沒事，咱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三人打的去了沁芳公園。
沁芳公園里游客不是很多，三人漫步在花間小徑，劉慶華問王瑞杰：“貴大畢業(yè)后，記得你分配到平泉市鄉(xiāng)鎮(zhèn)局工作，怎么又去干個體？”
“咱運氣差唄！蓖跞鸾車@氣道：“咱不象你們有關系、有門路，能找到好單位，就是到鄉(xiāng)鎮(zhèn)局，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本來以為鄉(xiāng)鎮(zhèn)局好劣是個行政單位，平平穩(wěn)穩(wěn)掙倆工資也不錯，誰知這幾年風云突變，機構(gòu)改革，結(jié)果鄉(xiāng)鎮(zhèn)局撤了，好多人被攆出來，趕到半死不活的工廠里。我一賭氣，就跑出來了。”
“你在你們的公司里過得還不錯？”劉慶華問。
“我們公司底子薄，困難大，尤其在當今社會，一個沒有足夠經(jīng)濟實力的民營企業(yè)要生存下去，確實不容易。不過我們的老板不錯，給的工資不亞于行政單位。這幾年行政部門的工資連續(xù)猛跳三、四次，我們的工資也連升三級，勞動保險也由公司包繳，比我在鄉(xiāng)鎮(zhèn)局干強多了！蓖跞鸾苄牢康卣f。
“你們老板給你發(fā)多少工資？”謝紫瑛笑著問。
“不知道你們現(xiàn)在的工資是多少？”王瑞杰反問道。
“我的工資是每月八百多，慶華的工齡比我長，快一千了吧。”謝紫瑛笑笑說。
“怎么說呢？”王瑞杰笑道：“我們公司的副總經(jīng)理的保底工資是兩千元，部門經(jīng)理是一千五百元，普通員工一個月也能拿到一千元以上！
“聽你這樣說，我也羨慕死了，真想跟你去投奔你們老板去！敝x紫瑛道。
“你們別眼饞！蓖跞鸾苄πφf：“我們掙多少，都是吃苦流汗流血流淚得來的，明明白白地擺在那里。你們的工資聽起來少了點，但灰色收入要高得多，而且來的容易，我們哪里能和你們比呀？”
“你們的老板這么開通，就是工資少一點要叫我去，我也會跟他賣命的！眲c華道。
“是啊！蓖跞鸾苷f：“我們沒有理由不好好干。只有好好干，才能保住我們的公司。只有保住我們的公司，我們才有飯吃，到老了才有養(yǎng)老保險金可領。”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干？你要能自己辦個公司，我們支持你！眲c華說。
“我不能那樣。不然，就太對不起我們老板了。我是在最困難的時候投奔到我們老板門下的，我要盡最大的能力回報我們老板。只要我們老板還在，我就和他站在一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蓖跞鸾馨l(fā)自內(nèi)心的表白，使劉慶華和謝紫瑛看到了王瑞杰知恩圖報的美好心靈，也從王瑞杰身上，看到了華翔公司旺盛的生命力。
“但有機會，我一定要親眼看看你們老板，看看他是怎樣征服人心的！眲c華說著，扭頭向謝紫瑛道：“華翔廣告公司有這么好的老板，這次的忙，我們一定得幫！
“士為知己者死，我們幫定了！敝x紫瑛一派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概。
說著話，來到單環(huán)滑車游樂處。劉慶華望望高高的滑車架，對王瑞杰和謝紫瑛說：“咱們上去轉(zhuǎn)一圈，怎么樣？”謝紫瑛雀躍道：“好哦。我有好長時間沒玩了，咱們受受刺激去。”王瑞杰要去買票，被謝紫瑛擋住了。謝紫瑛給王瑞杰遞個眉眼，說：“省著你的血汗錢，用我的灰色收入！币痪湓挘淹跞鸾芏簶妨，笑道：“你可是真敏感呀！
到了登車臺，劉慶華有意把王瑞杰和謝紫瑛讓進一個位子里，自己另找一個位子坐進去。謝紫瑛對王瑞杰說：“單車滑車我就玩過一次，還是結(jié)婚時到上海的錦江樂園玩的。結(jié)了婚，有了孩子，我覺得自己一下子變老了，對玩這些早沒了興趣。今天陪你玩，算是喚回青春吧。”王瑞杰打趣道：“謝小姐年輕美麗，落落大方，姿色豐韻，正是青春好時光，為什么要悲嘆喚回？”謝紫瑛出神地望望遠處，面色凝重起來，少頃，哀婉地笑笑：“幸福的人擁有同樣的幸福，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王君哪知小女子的凄苦？”王瑞杰道：“愿聽謝小姐教誨！敝x紫瑛頓了頓，冤屈地說：“我都三十多歲了，你不要老是小姐長小姐短的，直喚我的姓名不好嗎？我說過你的忙我們一定要幫的，你不必總這么生疏。我是二十五歲那年結(jié)婚的，婚后不久，我就懷孕了，……！
謝紫瑛正說著，滑車啟動的提示鈴響了，她停住話頭，沖王瑞杰笑笑：“不說了，快系好安全帶！痹捯魟偮，提示鈴又響了一次，接著，滑車慢慢啟動了，隨著一連串的上爬下滑，左拐右彎，滑車的速度越來越快，快的叫人透不過氣來，快的叫人不敢睜眼，人群里傳來一聲聲驚呼。謝紫瑛大叫著，牢牢抓緊了王瑞杰的衣袖。單環(huán)滑車經(jīng)過慣性加速，直向高空躥去，在三百六十度的立式圓形軌道上狂奔疾飛。最后通過緩沖區(qū)，平穩(wěn)地停了下來。劉慶華隨游客下了滑車，謝紫瑛留住王瑞杰，沖劉慶華說：“再來一次。”劉慶華見了，又去買了票，自己在下面等著，謝紫瑛和王瑞杰又玩了一回，才出了滑車場。劉慶華對謝紫瑛說：“紫瑛笑起來真是陽光燦爛，難得一見！敝x紫瑛興沖沖地捏著王瑞杰的衣袖，笑著說：“太嚇人了，太刺激了，我今天才找到年輕時的感覺。年輕真好!”劉慶華說：“趁你今天有雅興，咱們索性再玩它幾個項目。”三人又去玩了碰碰車、激流勇進、太空飛船等幾個項目，謝紫瑛一直很開心？纯匆呀形，進公園的快餐店吃了飯。劉慶華提議去逛商場，三人擠公交車去了百花盛典服裝超市。
百花盛典服裝超市是剛開張不久的一家名牌服裝專營店，共有五層，每層營業(yè)面積三千余平米。一層、二層、四層、五層是成人服裝營業(yè)廳，各分男女兩個服裝區(qū)，三層是童裝營業(yè)廳。一層主要銷售羽絨服、風雨衣；二層主要銷售西服和襯衫；四層是夾克、牛仔、裙袍及休閑服系列；五層是皮裝系列。整個超市名牌薈萃，精品云集，令人眼花繚亂，有全省服裝第一市之譽。劉慶華、謝紫瑛、王瑞杰進得超市，東轉(zhuǎn)西轉(zhuǎn)，唯有嘆羨的份兒。劉慶華笑對謝紫瑛道：“看你每天一身平民裝束，腌贊了身份，埋沒了青春，今天好歹也得換換行頭！敝x紫瑛白了他一眼，說：“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痛，我若能穿得起這些貴重的名牌，還能和你在一塊瞎溜達嗎？”劉慶華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名牌不配你穿，又配得上誰穿？”壓低聲音湊到謝紫瑛耳旁：“楊處長每天看你眼睛瞪的溜圓，若穿一身名牌回去，肯定把他看傻。”謝紫瑛嬉笑著推開劉慶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那副尊容，誰看得上？”劉慶華道：“啊呀，原來楊處竟被你瞧不起，看我不告你的黑狀！敝x紫瑛笑道：“愛告誰告去，諒你沒那份膽量！比顺藗鬏斕萆狭怂臉牵瑒c華看看王瑞杰沒有跟過來，對謝紫瑛說：“你看王瑞杰怎么樣？”謝紫瑛戒備道：“你什么意思？”劉慶華暗示道：“你們兩個，同是天涯淪落人喲！敝x紫瑛臉一紅：“再胡說，不敲掉你的門牙！蓖跞鸾軚|張西望地跟了過來，劉慶華對王瑞杰道：“你陪著紫瑛轉(zhuǎn)，我去方便一下。”沖謝紫瑛詭秘一笑，抽身便走，謝紫瑛喚道：“你……”話沒出口，劉慶華已隱沒在熙熙攘攘的顧客中。
王瑞杰和謝紫瑛轉(zhuǎn)到女裝區(qū)，謝紫瑛的目光停在了一套三千多元的XX牌時裝上。她扭頭對王瑞杰笑道：“這套時裝可好，價格適中，質(zhì)地優(yōu)良，款式新穎，給嫂子買一套回去，穿上肯定漂亮！
王瑞杰看看，說：“是不錯，可惜她沒來。她的身材和你差不多，能不能麻煩你代試一下？”王瑞杰不知劉慶華已泄了密，若無其事地做著樣子。
“行啊，怎么不行，只是別叫我穿上不下身了！敝x紫瑛笑著說，心里卻在犯嘀咕：這個劉慶華，在玩什么鬼花招？
這時，一位女營業(yè)員已迎過來，笑著說：“今年剛上市的新款式，太太穿上，很漂亮的喲。”謝紫瑛笑笑，故意問：“是嗎？我現(xiàn)在穿的不漂亮嗎？”營業(yè)員笑道：“太太本身就漂亮的不得了，若穿上這套時裝，不僅漂亮的有風度，而且漂亮的有品位，會叫男人吃不消的。”謝紫瑛禁不住樂了：“小姐真是巧舌如簧啊。那就試試吧！睜I業(yè)員拿了衣服迎著謝紫瑛和王瑞杰到了試衣室，謝紫瑛找到試衣鏡前，變換著角度試衣服。女營業(yè)員不無討好地說：“太太真是好福氣，有個好丈夫。現(xiàn)在舍得給老婆花大價錢的老公可不多。”謝紫瑛笑道：“那么，你們的貨都賣到哪兒去了？”營業(yè)員說：“太太問得好，你沒聽說一段順口溜？有錢的太太自己買，沒錢的太太換肉買，阿妹命苦用甚買，傍個大款讓他買。你先生親自陪你來，這不是福氣嗎？”王瑞杰和謝紫瑛對視著笑笑，謝紫瑛脫下時裝，邊換衣服邊問：“這套服裝價格貴了點，給不給打折？”營業(yè)員把衣服收起來，說：“可以打九五折！蓖跞鸾艿溃骸澳汩_單吧。”從試衣間出來，營業(yè)員歡天地給開了結(jié)算單。王瑞杰去收款處交了錢回來，那套時裝已打好包裝抱在謝紫瑛懷里了。
從百花盛典超市出來，兩人站在門外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劉慶華的影子。謝紫瑛說：“慶華這人照二不照三的，他的朋友，卻推給了我。”
“如果你覺得帶著我不方便，完全可以把我丟在一邊。”王瑞杰笑道。
“我能那么冷酷嗎？”謝紫瑛笑笑：“慶華不要你這個朋友，我還要呢。你下午還有什么事？”
“我在等一個電話。除此之外，倒沒什么事！蓖跞鸾苷f：“每天在公司忙的昏天黑地，一下子閑下來，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雙休日離我太遙遠了！
“慶華不知哪兒野去啦？”謝紫瑛抬腕看看表輕輕地向后甩甩秀發(fā)，說：“算了，不等他了，我們走。”
“都一塊來的，把他落下了，合適嗎？”王瑞杰猶豫道。
“不是咱們要落下他，是他落下咱們。你別婆婆媽媽的。慶華這個人，不會得罪的。”謝紫瑛說：“你若真是閑極無聊，去我家坐坐怎么樣？”
“如果你不介意，倒是很想去看看。”王瑞杰說。
謝紫瑛居住在長風大街商品樓開發(fā)區(qū)玫瑰花園一套三居室的樓房內(nèi)。室內(nèi)布置的典雅幽靜，客廳正壁上掛著一幅鑲在高檔像框里的放大了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美麗的謝紫瑛與她英俊的丈夫站在大海邊，幸福地依偎在一起，背后遼闊的天空下，海水茫茫，歐鳥翩翩，白云悠悠，腳下歡樂的浪花親吻著腳踝，微風陣陣零亂了頭發(fā)。謝紫瑛甜蜜地笑著，臉上洋溢著對生活美好的向往。
謝紫瑛看看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照片的王瑞杰留戀地說：“那是我和他剛結(jié)婚時，去秦皇島旅游時照的。那是我一生中一段最美好的日子！敝x紫瑛把王瑞杰讓到沙發(fā)里，給王瑞杰了一杯茶，說：“美好的日子總是太短暫、太局促，還沒來得及細細品位，就象流星一樣迅忽而逝，想抓都抓不住！
“看看你們的照片，我真不敢相信，你們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也許，我們生活中的一些東西，正是由于太美好了，才會以悲劇的形式來結(jié)束，以使其更珍貴，更值得懷念！蓖跞鸾苷f：“他去澳大利亞留學后，再沒有和你通過信？”
“連個簡單的電話都沒來過！敝x紫瑛問：“是慶華告訴你這些的嗎？”
“他只是在跟我介紹你時，簡單的提了一句！蓖跞鸾苄πΓ骸拔也幌氪烫絼e人的隱私！
“這已經(jīng)不是什么隱私了。”謝紫瑛說：“也是我自己犯傻，太輕信了他。等他走了，等不到他了，我才聽說，他在念大學時已經(jīng)有了女朋友，而且是個高干子女。他那個女朋友的家里堅決反對她們結(jié)婚，才不得不勞燕分飛，他不得不回到家鄉(xiāng)，但她們一直保持著通信聯(lián)系。我和他結(jié)婚不久，就懷孕了。正當我為我們愛情的結(jié)晶即將誕生而歡喜若狂的時候，他卻提出要去澳大利亞留學！
“我很愛他，我以為他一定也很愛我。因此，盡管我心里不愿意讓他走，想讓他一塊和我看我們的小寶寶出生，但我忍住了，為了他的學業(yè)和前途，為了我們的將來，我不能阻攔他！敝x紫瑛的眼眶濕潤了：“錢不夠，我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還和親戚朋友借了好多外債，才給他湊齊了留學的費用。他走的時候，我腆著個大肚子去機場給他送行。臨別了，他流著淚拉住我的手，說他這一走，對不起我。說出去以后萬里迢迢，前途難料，一旦他回不來，我就不用硬等著了！敝x紫瑛拭一下淚水，愴然笑笑：“我以為他在安慰我，還傻乎乎地哭著告訴他，我一定要等他回來，哪怕等到人老珠黃。結(jié)果，他走了，我才知道，他的那個女朋友也去澳大利亞留學，她們是一塊出的國！
“他人很好，很有才華，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里，他從來沒有和我高聲說過一句話，搶著幫我做家務。他炒菜的水平可高，我最愛吃他做的糖醋鯉魚和丸子湯。”謝紫瑛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他知道我最喜歡玫瑰花，我們結(jié)婚時，他專門買了玫瑰花園的這套房子，還經(jīng)常買了玫瑰花。只要他看見哪枝花蔫了，馬上就會換上新的。”
看著謝紫瑛癡情的容顏，王瑞杰鼻子酸酸的。王瑞杰控制了一下情緒，淡淡地笑笑問道：“你的兒子呢？”謝紫瑛說：“去他姥姥家了。隔一段時間，他姥姥就來接過他去住。”謝紫瑛說著，進臥室將兒子的照片取出來，遞給王瑞杰說：“你看，長得多象他爸爸。”王瑞杰拿著照片和墻上的照片對了對：“還真像。”謝紫瑛寬慰地笑笑：“孩子今年都七歲了。我現(xiàn)在沒有別的想望，將來把孩子培養(yǎng)成一個博士，我這一輩子也算沒白活！
王瑞杰把照片還給謝紫瑛，問：“你借的債務還清了沒有？”
謝紫瑛把照片送回臥室，返出來說：“共二十萬呢，哪能一下子還得清？這幾年省吃儉用還了三萬多，我爸媽和姐姐幫著還了三萬多，還有十萬多沒著落。唉，事情都這樣了，走到哪兒算哪兒吧！
王瑞杰在聽劉慶華說起謝紫瑛時，覺得那不過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婚變。他壓根沒有想到在這場婚變的背后，謝紫瑛承受了多么沉重的打擊。而謝紫瑛那顆飽受創(chuàng)傷的心，卻仍然如此善良，如此堅強。他為謝紫瑛的不幸深感同情，更對謝紫瑛的善良倍加敬重。如果說在幾十分鐘之前，他還是在用商業(yè)手段取悅和利用謝紫瑛，現(xiàn)在那些商業(yè)意識卻正在迅速地淡化。他決定調(diào)整一下自己和謝紫瑛之間的關系，把她當作朋友來對待。讓他和謝紫瑛之間，少些利用和被利用的溝壑。
說著話，已是晚飯時辰，王瑞杰起身告辭。謝紫瑛說：“好長時間沒有人和我這樣促膝長談了，今天給你倒了倒苦水，心里特別輕松。你先別忙著走，我給你做點飯，你看看我的手藝！蓖跞鸾苄Φ溃骸耙呀(jīng)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怎么好再打攪你？”謝紫瑛說：“提什么打攪不打攪的，咱們一回生二回熟，用不著客氣。你是慶華的朋友，招待招待你也是應該的！蓖跞鸾苷f：“那咱們一塊出去吃點飯，我作東。”謝紫瑛說：“何必那么窮講究？你在外面跑，開銷夠大的？v然不花自己的錢，能省一點總是好的，況且你們公司也不寬裕！闭f著，去滔了米，用電飯鍋悶上，又圍好圍裙，從冰箱里取了些火腿、香腸、蘑菇罐頭、雞蛋什么的，就要下廚房。王瑞杰說：“我來幫你做，也讓你看看我的手藝！眱扇苏f說笑笑，進了廚房。王瑞杰持刀切菜，謝紫瑛配料掌勺，歡歡喜喜一陣忙活，就做了四道菜：一個椒油香腸，一個紅燒蘑蘑，一個青椒雞蛋，一個清炒火腿。謝紫瑛放下炒瓢，笑著說：“以后我若干了個體，就開個飯店，請你幫灶！蓖跞鸾苷f：“那可就大材小用了！敝x紫瑛說：“難道你還給我當老板不成？”王瑞杰笑道：“豈敢豈敢！倍碎_心地笑了。謝紫瑛說：“你先把菜端出去，看看米飯好了沒有，給我送一塊豆腐出來，豆腐在冰箱里，我給你做碗豆腐湯！蓖跞鸾苷f：“在下聽令！敝x紫瑛掩口一笑：“快去吧，別逗笑了！蓖跞鸾馨巡硕顺龇诺斤堊郎，從冰箱里取了豆腐給謝紫瑛送進去，看看米飯已經(jīng)悶好，把電源關掉，將米飯端出來，盛在碗里。拿筷子夾了菜先吃一口，對廚房里喊道：“味道還真不錯，不比飯店差！敝x紫瑛說：“酒和杯子都在酒柜里，你先喝著，我一會就好！蓖跞鸾艽蜷_酒柜，挑了一瓶“五糧春”，又取出兩只杯子，把酒斟上，說：“你快點，我等你。”便在桌子旁坐下了。謝紫瑛做好湯出來，在王瑞杰對面坐下，端起杯子說：“我在家里從來不喝酒，這酒是給我老爸準備的，今天借來，給你接個風！蓖跞鸾芎椭x紫瑛碰過杯，痛痛快快喝了一口，說：“謝謝你，讓我重新感受到了小家庭的溫暖。”謝紫瑛說：“那么，你就做一次短暫的陶醉吧！蓖跞鸾苄πΑ！澳闶钦f，叫我在短暫的陶醉過后，用發(fā)痛的心，把和你這次相逢珍藏起來嗎？不會的，我已經(jīng)麻木了，我不會記得任何能叫我因愛而痛心的事！敝x紫瑛說：“你很放得開，但那是你還擁有一份你的所愛，一旦失去，你說不心痛，那是假的！蓖跞鸾軉枺骸澳阍趺锤蚁逻@樣的斷言？”謝紫瑛笑笑，朝那套新買的努努嘴：“就為了那個，為那個穿你那套服裝的人。她很漂亮，是嗎？”王瑞杰：“是的，和你差不多，不過沒有你那么癡情和善良！敝x紫瑛道：“你一味給我戴高帽子，是不是別有用心？”王瑞杰說：“我說的是真的，她已經(jīng)走了！敝x紫瑛想到劉慶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話，知道再說下去，會勾起王瑞杰的心病，往嘴里撥口米飯，不再吱聲。兩人一時無語。
王瑞杰的手機響了，他取出手機接通，白惠生告訴他，秦兆祥已和林懷龍見了面，但沒有細說，也沒有提華翔廣告公司。白惠生給林懷龍留了自己的名片，林懷龍會留意的。秦兆祥正在回家的路上，就不再和他見面了。王瑞杰說了句感謝的話，便合上了手機。謝紫瑛問：“是你等著的電話嗎？”王瑞杰點點頭。謝紫瑛說：“我有個問題，不知該不該問，你聽了可以不回答，但不能生氣！蓖跞鸾苄πΓ骸拔矣心敲创蟮幕饸鈫？你只管問好了。”謝紫瑛笑問：“你說她已經(jīng)走了，你的衣服給誰買的？你是不是心有所系？”王瑞杰笑笑，呷口酒說：“怎么說呢？我說衣服是給你買的，你信嗎？”謝紫瑛狐疑地看看王瑞杰：“你別撒謊，那么名貴的東西，我受用不起。”王瑞杰道：“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但我說的是真的，是我替公司給你買的！敝x紫瑛半信半疑地問：“為什么？我尚沒有給你們辦事，你們是不是太盲目了？再說，這么貴重的東西，我哪里敢接收？”王瑞杰笑道：“東西已經(jīng)買下了，收不收你自己看著辦，反正我不會再拿回去。你要真把我當朋友，就請你收下，算我付你的飯錢！敝x紫瑛說：“這么說，這頓飯也太昂貴了，你會賠本的！蓖跞鸾艿溃骸拔胰襞沦r本，就不會花這筆錢。況且，這套服裝穿在你身上，只會物超所值，怎么會虧本呢？”謝紫瑛臉一紅：“你又在開玩笑了！
一瓶酒即將見底，二人已帶醉意，王瑞杰夾著杯子道：“酒這東西真是不錯，解愁忘憂，提神助興，怪不得李白會天子呼來不上船呢！敝x紫瑛醉意朦朧地說：“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今天我真高興，咱們再干一杯！蓖跞鸾艿溃骸澳阏f的對，西出陽關……無故人，觸景傷情，吟詩也傷情啊！庇趾椭x紫瑛碰了一杯。謝紫瑛面頰上掛著淚珠：“我真想重活一次，無憂無慮地重活一次。你告訴我，怎樣才能重活一次？”王瑞杰道：“紫瑛，你不知道你有多漂亮，痛苦不應該屬于你。我要看到一個美麗的你，幸福地生活。忘掉過去吧，從頭再來，你一定會過的更好！敝x紫瑛拭去臉上的淚珠：“過去，能忘掉嗎？你不用安慰我，過去是忘不掉的，忘不掉。噢，不和你說了，我喝了太多，頭痛得很，我想躺一會。”說著，挺身站了起來，一陣眩暈，又軟軟地坐下，伏倒在桌子上。王瑞杰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扶起謝紫瑛，說：“你真醉了，我不該叫你喝這么多！敝x紫瑛打著酒嗝，咯咯地笑著，半瞇著眼看看王瑞杰：“我愿意……喝這……么多，我高興，真的，我……高興！蓖跞鸾芊鲋x紫瑛進了臥室，將她放在床上，替她脫掉鞋子，讓她躺好了，又把被子給她蓋上，轉(zhuǎn)身出了臥室，想去收拾飯桌，卻感到渾身發(fā)酥，一點力氣都沒有，勉強支撐著踱到沙發(fā)旁，便倒在了沙發(fā)里。
一覺醒來，已是半夜，畢竟是男人，王瑞杰清醒了很多，酒勁也下去了。他坐起來，進衛(wèi)生間抹把臉，然后將飯桌拾掇干凈，將餐具都洗了放好。進臥室看看謝紫瑛。謝紫瑛睡的很沉，臉上隱現(xiàn)著美麗的笑靨。王瑞杰搬只椅子，坐在謝紫瑛身旁，呆呆地凝視著謝紫瑛。謝紫瑛和妻子長得好象啊。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甚至說話的嗓音，行走的步態(tài)，還有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吃飯的時候，他幾次走神，差點對謝紫瑛喚出妻子的名字。他朦朧中覺得，與自己對坐共飲的，不是謝紫瑛，而是他的妻子。妻子離開他已經(jīng)五年了。他從來沒有象今天這么掛念她。是謝紫瑛牽起了他對妻子的懷念之情。他曾是那么地怨恨自己的妻子，怨恨妻子的薄情寡義，怨恨妻子的無情。在給謝紫瑛買衣服的時候，他忽然想到，假如在妻子離開他之前，他能夠掙到現(xiàn)在這么高的工資，能夠滿足妻子那一點小小的虛榮，妻子絕對不回離開他。
對妻子難以名狀的思念，緊緊揪住了王瑞杰的心。不知不覺中，王瑞杰眼里盈滿了淚水。這時，熟睡中的謝紫瑛睜開了眼睛。謝紫瑛從被窩里探出胳膊，輕輕拉拉王瑞杰的衣擺，柔聲問：“你怎么哭了？”王瑞杰慌忙擦去眼淚，擠出一絲笑來說：“我沒有哭，你休息的好嗎？”謝紫瑛笑笑：“時候不早了，快睡吧！蓖跞鸾車@口氣：“我不想睡，只想靜靜地坐一會兒！蓖跞鸾馨阎x紫瑛的胳膊放回被窩，謝紫瑛趁勢拉住王瑞杰的手，含情脈脈地說：“就在這兒睡，好嗎？”王瑞杰深情地說：“不，紫瑛，你還年輕，你要好好珍惜自己，我不配。”謝紫瑛喃喃地說：“我想讓你……抱抱我！蓖跞鸾艿溃骸安荒埽乡，真的不能，你聽話。否則，我們是沒有結(jié)果的。你已經(jīng)傷了一次心，我不能再讓你傷心。不然，你會恨我的！敝x紫瑛說：“不，我不恨你。我愿意，我要你給我……，我好長……時間……沒有品嘗過……那滋味了。”謝紫瑛可憐巴巴地盯著王瑞杰，眼里有火苗在躍動，呼吸急促起來。王瑞杰的心跳在加快，渾身熱血沸騰，但他仍然頑強地克制著。
他是一個商人，這次出來，肩負著公司的使命，以及高帆的信任。公司還用得著謝紫瑛，他不能輕易沾謝紫瑛的便宜。盡管他已經(jīng)感覺到他愛上了謝紫瑛，然而這種愛來得太突然，太膚淺了。如果占有了謝紫瑛，她在得到一時的滿足后產(chǎn)生懊悔怎么辦？她的激情冷卻下來后記恨自己怎么辦？到時候，叫他怎樣去面對高帆？與其因圖一時的快樂而引來禍害，何不在開始就離得遠些？這樣，既能對得起謝紫瑛，又能對得起高帆，自己也問心無愧。
如果不答應謝紫瑛，不去撲滅她身上的一團火呢？謝紫瑛又會不會因此而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王瑞杰飛快地思索著，拿定主意還是不去碰謝紫瑛的好。
王瑞杰輕輕抽回手來，平靜地說：“我理解你的心情，紫瑛，我發(fā)現(xiàn)我是愛你的，正因為我愛你，才不能一時沖動傷害你。請你相信，時間會證明我說的一切！敝x紫瑛聽著，忽然歇斯底里地笑了。笑過之后，她猛地翻身起來，靠在王瑞杰懷里，抱住王瑞杰的脖頸，痛哭起來。
七
清晨，天空淅淅瀝瀝的下開了小雨，王瑞杰和謝紫瑛到街頭的小吃攤吃了點餛鈍油條，就分了手。謝紫瑛回娘家看望孩子去了。王瑞杰打的回長安賓館。車上，王瑞杰給高帆打電話，主要說了兩件事。第一件，讓公共關系部設法盡快從現(xiàn)代廣告公司把電子集團公司的廣告創(chuàng)意方案搞出來，并完成文案設計。他判斷電子集團公司這次廣告行動的文本材料已到了韓波手里。第二件，叫陳云燕和公關部的人務必于下午來省城，到長安賓館1206號房間找他，聽候安排。
飯店客房部經(jīng)理和一位女服務員進來，將一盒椰風飲料放在了床頭，并遞給他一紙文件？头坎拷(jīng)理笑笑。誠懇地說：“由于管理不善，給您增添了麻煩，我再次代表全體員工給您道歉，并期待您的批評。保安部的違規(guī)職員已查出，在昨天下午作了辭退處理，您看一下文件就知道。這盒飲料是我店的一點心意，請您千萬收下！蓖跞鸾苷f：“對違規(guī)的職員批評教育一番就行了，誰也不可能沒有犯錯誤的時候。大家出來混，都是為了掙幾個錢，店里把他辭退，我心里過意不去，這飲料你們拿回去，我喝不下。”說著，提過飲料，給服務員遞過去？头坎拷(jīng)理擋住，笑道：“您不必介意，保安員違規(guī)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如果我們不能盡職盡責保護旅客的權(quán)益，我們的客人會越來越少。祝您在我店生活愉快。”說完，友好地和王瑞杰握握手，退了出去。王瑞杰看看手里的文件，又看看那盒飲料，負疚得搖搖頭，嘆了口氣。
這時，劉慶華到了。劉慶華面孔煞白，兩眼泛紅，一臉倦容，衣服被雨水灑了半濕，褲管上濺了幾處污漬？匆娔呛酗嬃希挥煞终f，取一聽大口喝著，喘口氣笑笑問：“給謝紫瑛的事辦成了嗎？”王瑞杰笑著點點頭，問：“你昨天跑哪里去了，讓我們一番好等！眲c華說：“你連這都不懂。我和她是同事，你給她送禮，又那么名貴，如果我在旁邊，她一定有所避諱，不收你的禮物！蓖跞鸾芟胂，說：“還是你的腦子好使，我可沒想到！眲c華笑笑：“你給她送那么貴重的禮，她是不是有所表示？譬如請吃飯什么的！蓖跞鸾軗u搖頭：“能有什么表示？周瑜打黃蓋，打的愿打，挨的愿挨。是咱求人家，又不是人家求我。”劉慶華懷疑地說：“不對吧。昨天在公園，我看她對你有那么點意思。她正受不了生理煎熬呢，你們兩個干柴遇烈火，很正常。你別偷吃了人家的豆腐不敢說，說出來叫大家都過過癮！蓖跞鸾苄Φ溃骸拔沂鞘裁礃拥娜四悴粫恢溃乡膊皇悄欠N人。我和她萍水相逢，那種事哪能說干就干得出來？”劉慶華說：“你真沒本事，謝紫瑛可是水靈著呢。我們楊處垂蜒三尺都挨不上，還對她俯首帖耳，你若能把她搞到手，真是天大的美事？上思覍υ鄄桓忻，不然，能跟她一夜風流，就是死了也心甘！蓖跞鸾苄χf：“誰都是吃不上葡萄說葡萄酸，你卻吃不上葡萄還說葡萄甜，看來你不得不活受罪了！闭f完，兩人都笑了。王瑞杰問：“看你一副落魄相，是不是遭霜打了？”劉慶華苦笑著：“比霜打了還倒霉。昨天從超市跑出來，恰巧碰上幾個朋友，約我一塊到香城樂園去試手氣，香城樂園你知道嗎？那是省城的拉斯維加斯，大賭場。他媽的真是背透了，一晚上輸了一根金條。我是來跟你借錢的，回去翻翻本！蓖跞鸾苷f：“你去那地方做啥？碰上公安，不論輸贏全玩完！眲c華道：“那地方是容易動的嗎？若沒有后臺老板做保護傘，誰敢開那么大的攤子？那地方不但可以叫你盡情地賭，還可以盡情地嫖，簡直他媽的美女如云，呼來喚去都是玉肌瓊膚。不信，我?guī)闳ネ嫱！蓖跞鸾苷f：“算了吧，我才不沾那鬼地方的邊。你要多少？”劉慶華說：“半根金條，有沒有？我翻了本就還你！蓖跞鸾軓谋诠窭锶〕雒艽a箱打開，點了五千元給劉慶華：“這錢你拿去，不用還，輸贏別管它，千萬不要陷進去！眲c華說：“你放心，就這一次。以前我去那兒都是小打小鬧，昨晚我他媽的撞了鬼，害得我不敢回家見老婆。”說完，沖王瑞杰笑笑，一搖一晃地出了門。王瑞杰放好密碼箱，鎖上門，只穿著短衫短褲，上了床扯過被子蒙頭便睡。
等王瑞杰在睡夢中被敲門聲驚醒，已是下午四點多鐘了。他匆匆穿好衣服，把門打開。陳云燕和公關部經(jīng)理江姍姍笑盈盈地走了進來，二人把肩上背著的旅行包放下，坐進沙發(fā)里。陳云燕看看散在床上的被子，抿嘴一笑說：“公司里忙得團團轉(zhuǎn)，王總卻在這兒睡大覺，好不叫人羨慕！蓖跞鸾苋×藘陕狅嬃线f給她們，笑著說：“你們別眼饞，我在這兒受的罪不比你們少！庇谑潜銌枺骸霸趺匆(jīng)理親自出馬？”江姍姍笑著說：“公司那邊的事都安排好了，你這兒是前沿主戰(zhàn)場，我不來誰來？”陳云燕喝了口飲料說：“有什么任務，請你交待吧。在這兒，你是總司令！蓖跞鸾艿溃骸安幻Α４粫銈兿氯サ怯泜房間，咱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吃了晚飯回來再說！标愒蒲嗾f：“也好，我想去趟書店，買幾本好書，以便這幾天消遣！比巳シ⻊张_登記了房間，就到了街上。
雨還沒有停，但明顯小了，絲絲縷縷地飛著，偶爾有一星半點撞在臉上，給人一種悄然愛撫的感覺。天色比平時暗淡得多，不到七點，街上的景物已麻麻點點的了。省城畢竟不同于窩在四面環(huán)山的小盆地里的平泉市，視野比平泉市要開闊。雖然到處都高樓林立，車水馬龍，人流擁擠，置身其間，仍然心境洞開。讓從未出過遠門的江姍姍喜不自禁，有一種外面的月亮比家鄉(xiāng)的圓的感觸。從書店出來，陳云燕的胸前抱了本書，裝在透明的塑料薄膜便攜帶里。王瑞杰提出要打的回賓館，陳云燕沒說什么，江姍姍卻堅持要散散步。由于天色陰暗，街道兩旁的大店小鋪都亮了燈，四周一片亮光。也許是好奇心的驅(qū)使，江姍姍每見一處大一點的商場，都拉著王瑞杰和陳云燕進去轉(zhuǎn)轉(zhuǎn)，結(jié)果幾番進進出出，用的東西沒買下，倒裝了半食品袋各種各樣的小食品。來到一處規(guī)模宏大的洗頭房，江姍姍看看王瑞杰笑道：“看你胡子拉茬的，發(fā)型也亂了，這是在省城，不象在平泉那兒隨便，該講究講究形象，別叫人一眼看去就是個鄉(xiāng)巴佬。進去洗洗頭，修修面，顯得精神些。”王瑞杰沒有揣度出江姍姍的言外之意，用手摸摸自己的下頜，胡子真有些扎手，說：“趁今天有時間，去修理修理也好，免得辱沒了二位美人的光彩。”江姍姍轉(zhuǎn)而對陳云燕道：“你的發(fā)型也太大眾化了，象個鄉(xiāng)間淑女，去整個好發(fā)型，在生人面前品位要高些！标愒蒲喙室庹f：“我和王總都改頭換面了，留下你豈不是顯得不入時了？”其實，江姍姍很想進去體驗體驗省城洗頭房的服務，只是怕陳云燕不愿意，才轉(zhuǎn)了個彎，這是江姍姍這個公關經(jīng)理的精明之處，她能夠時時處處察言觀色，見風使舵，讓自己在對手面前繞過一道道暗礁。她的這種精明，不僅反映在商務談判的各個層面，而且融入日常的人際交往中，使自己的人緣始終保持著良好的狀態(tài)。陳云燕一句話，正中江姍姍下懷、，她做出領情的樣子，笑笑說：“那我也進去和你和王總湊個熱鬧吧，權(quán)當陪陪你們！痹诙Y儀小姐的迎候下，三人進了洗頭房。
江姍姍是在一次極其偶然的情況下來到華翔廣告公司的。江姍姍的家鄉(xiāng)在平泉農(nóng)村，初中畢業(yè)后，就回家?guī)椭赣H做農(nóng)活。后來，村里的姐妹們一群一群地走出山莊，到城里打工，江姍姍經(jīng)人介紹，到了縣城的一家夜總會。夜總會的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身體顯胖，圓臉厚唇，鼻隆寬挺，眼圈發(fā)黑。她見江姍姍，雖出身農(nóng)家但天資聰穎，頗有眼色，便有了培養(yǎng)江姍姍做領班的意思，并對江姍姍直言相告。江姍姍尚沒入道，并不知道夜總會的蹊蹺，對老板娘如此抬舉自己很是感激，答應一定好好干，報答老板娘的恩德。于是，老板娘一反常例，給江姍姍預發(fā)了兩千元的工資，領著江姍姍做頭發(fā)，置新衣，買了好多江姍姍從來沒有用過的高級化妝品。第二天，江姍姍就上了班。
雖然改革開放許多年，中國的各個領域都在謀求著與國際接軌，國人在思想上率先接受了西方的文化特別是性文化觀念，分娩出了一批新人類、新新人類。但在中國農(nóng)村尤其是偏遠貧困山區(qū)，女孩子們?nèi)匝永m(xù)著祖輩們的傳統(tǒng)美德，對性解放、性自由、性崇拜、性反叛冷眼相向，視貞潔如生命。夜總會的老板娘并沒有看到思想領域內(nèi)的城鄉(xiāng)差別在城市新潮女孩和農(nóng)村女孩之間存在的鴻溝，以為在貧窮中生長的農(nóng)村女孩為了金錢會舍生忘死，故而在江姍姍身上押了太大的賭注。她想，憑江姍姍的國色天香，夜總會必然紅極一時。事情的前期果然不出老板娘所料，江姍姍一登臺，就贏得了一片喝彩聲。眾多的政要和大腕、大款以及地痞流氓，為一睹江姍姍芳容紛沓而至，江姍姍的身價也一夜暴漲，客人們點江姍姍的一支歌得二百元，江姍姍陪客人們跳一場舞的價格是三百元。這使老板娘樂得合不攏嘴，暗暗慶幸自己眼力不凡。但是，老板娘并為就此滿足，她要引導江姍姍陪客人睡覺。那樣，真就是錢財滾滾而來了。
無奈的是，江姍姍并不買老板娘的帳。老板娘幾次找江姍姍試探口風，都遭到了嚴詞拒絕，沖突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一天夜間，一個當?shù)赜袡?quán)有勢的人物，不聽老板娘的勸告，在和江姍姍跳舞的時候，竟然按捺不住熊熊燃燒的欲火，把手探進了江姍姍的胸部，結(jié)果被江姍姍甩了一記耳光。江姍姍含著眼淚沖出舞池，跑回了自己的宿舍。那位挨了耳光的客人下不了臺，惱怒地去找老板娘，逼著老板娘賠錢，老板娘說：“你和我是熟人，又是這里的？停铱刹辉敢獾米锬。小江是農(nóng)村來的，時間不長，在這方面放不開，連我都讓她三分，把她安插在前面。待日后慢慢調(diào)教，等她看開了想通了，再讓她到后面去。前些時你來問包她的事，我曾告過你先不要在那上面打她的主意，以免塌臺，壞了好事。今天你不聽惹了麻煩，我有什么辦法？”老板娘從抽屜里點出一千元來遞過去：“這點錢算是賠償費，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放她一馬。待日后成了，怕沒有你的份？”那男人一把抓過錢去：“看在你的面上，我不和你計較。那個小騷貨，我饒不了她！闭f罷，氣哼哼地走了。老板娘到宿舍找到江姍姍，先說了番寬慰的話，然后正色道：“客人來這兒就是花錢的，咱們只能想辦法讓他們多掏錢，怎么能跟人家唱對臺戲，還打了人家？再說咱吧，咱大老遠的跑出來干什么來了，不就是圖個錢嘛。錢多了不咬手，有了錢想怎么風光都行，現(xiàn)在你還有本錢，不趁著撈一把，到時候象我這樣，掙個錢就難了。你想開些，讓他們捏捏摸摸一下半下的怕什么，咱能少了啥？好了，別哭了，明天去我那兒拿點錢，再去添身新衣服，你換穿的衣服太少了！
第二天，江姍姍和伙伴們吃過早飯不久，正在宿舍里圍著玩撲克牌，一胖一瘦兩名警察推門走進來，氣勢洶洶地問：“誰叫江姍姍？”江姍姍膽怯地站起來，小聲回答：“我！蹦莻胖警察吼道：“有人舉報你賣淫，請你趕快收拾一下，跟我們走！苯瓓檴櫼宦，一陣眼黑，跌坐到床上，伙伴們忙去扶她。這時，老板娘慌慌張張地趕了來，對那兩個警察說：“我們小江可是好人，誰敢那么血口噴人？你們來抓人，可得有憑有據(jù)。”瘦警察陰沉著臉說：“有沒有憑據(jù)，到了局里就知道了，”
幾個伙伴氣憤地說：“把那個舉報的叫出來。我們和他當面對質(zhì)。”
“對，我們要控告他誣告！
“我們給姍姍作證，她絕沒有那事。”
“你們敢把姍姍抓走，我們就鬧到你們局里去！
“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誰怕誰？”
“你們在給誰作主？”
兩個警察沒想到這些外來妹如此厲害，一時怔住了。老板娘道：“大家都在一條街上，抬頭不見低頭見。俗話說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仇人隔堵墻。你們有什么話盡管說，把事情搞僵了對誰也不好。”兩個警察本來心中就有鬼，平常也沒有在這兒少得好處，自己心虛，但讓他們在一群外來妹面前丟臉下不了臺。胖警察嘿嘿冷笑兩聲：“你們一個個都不干凈，還想替別人作證，惹急了，連你們一塊抓！睅讉伙伴見了，都不吱聲，仍怒目相對。不知誰訕笑一聲說：“抓了好，到宮里吃兩頓干飯，開眼。”瘦警察追問：“誰說的，誰說的？”老板娘趕緊道：“她們都是些孩子，不要再為難她們了！
“我說的，怎么啦？”警察身后，傳來脆生生的一聲，大家抬頭望去，卻是夜總會的總領班呂麗紅。呂麗紅高挑的個子，超出兩個警察小半頭。她是聽到風聲趕來的。呂麗紅面含譏諷地插進來，站到姐妹們身邊，口氣生冷地說：“要說不干凈，現(xiàn)在的社會有幾個干凈的？你們干凈嗎？你們只會欺負我們這些下層人，真正不干凈的你們抓了幾個？這種事老娘見得多了，你們來發(fā)什么威？把那個告狀的雜種拉出來，看我不抓破他的嘴臉！
胖警察道：“不行，江姍姍必須跟我們走。帶回去審問！
“說的輕巧，你們平白無故的抓人，為什么要跟你們走？”呂麗紅冷冷地說：“你們不是說有人舉報嗎？把報案材料拿出來讓我們瞧瞧。拿不出來也不怕，把傳訊證拿出來。到時候我們找個地方說理去！
“算了算了，大家少說幾句行不行？”老板娘一直努力地平息事態(tài)：“這兩位同志也是錯聽了一面之詞才來的。沒有了解事實真相，去我的辦公室坐坐，有話好說。”邊說，邊去拽那瘦警察，被瘦警察推開了。
瘦警察狠狠地說：“你們不叫抓人，是縱容犯罪，妨礙執(zhí)行公務！
“你們執(zhí)行的是什么公務喲，是執(zhí)行昨天夜里想摸姍姍奶子的那個色狼的公務嗎？”呂麗紅嘲笑地說：“回去告訴他，他可是有公職的，老娘不高興了一卷鋪蓋走人，他能走得起？別把老娘惹急了，不信試試看。”
兩個警察被呂麗紅一頓搶白，已沒了剛來時的神氣。老板娘又陪著笑臉說：“走走走，到我的辦公室，有事好商量。”兩個警察聽了，覺得抓也不是不抓也不好，便憤憤地丟下一句：“我們還會再來。”順著老板娘的拽扯走了。呂麗紅看看大家，笑了笑，眼里卻滾下兩行淚來，說：“姐妹們，不要怕，不出半個月，這兩個王八蛋就得滾蛋！
被嚇傻了的江姍姍，此時終于哭出聲來。幾個姐妹鼻子一酸，與江姍姍相擁而哭。
半個多月后的一天中午，大家在小食堂里吃飯，呂麗紅進來，笑著說：“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那兩個黃皮已經(jīng)給調(diào)到交警隊，到210國道站馬路去了！贝蠹衣犃，放下碗筷，興奮的拍起手來。呂麗紅俯身摟著江姍姍的脖子，對大家說：“我提議，今天下午我們租輛車，到他們執(zhí)勤的崗點去給他們點難看。我已經(jīng)打聽好了，今天下午他倆執(zhí)勤。好不好？”
匆匆吃過午飯，呂麗紅打手機給出租汽車公司，叫了輛面包車，載著大家去了210國道，經(jīng)過一個崗臺時，大家看到了那兩個警察，呂麗紅急叫停車，司機把車停在了離崗臺不遠的路旁。大家簇擁著呂麗紅走向崗臺。呂麗紅笑嘻嘻地給那兩個警察打個招呼？“喂，你們怎么到這荒山野嶺里來了？”那兩個警察瞪了她們一眼，沒有吭氣，只顧自己指揮交通。呂麗紅又道：“警察同志，你們辛苦了，改天到夜總會去，我們慰勞慰勞你們！贝蠹液宓匦α耍瑓嘻惣t步步緊逼道：“請你們告訴我們?nèi)ナ〕窃趺醋，聽見沒有？不然，我們要向交警大隊舉報你們。現(xiàn)在你們正在學習濟南交警，不要自個往槍眼上撞喲！蹦莻胖警察被迫無奈，唰地向呂麗紅敬個禮：“一直向前走，到下個崗亭往西拐，上高速公路。”大家得意地笑了，呂麗紅沖胖警察打了個飛吻，招呼大家：“姐妹們，大家上車，走嘍！
胖警察和瘦警察望著一群人離去，瘦警察不高興地嘟囔了一句：“狗娘養(yǎng)的！
這件事發(fā)生不久的一個傍晚，高帆和袁貴君從市里來縣城辦事，路過夜總會，高帆把車停下，兩人走進夜總會，點了兩杯檸檬汁和兩份西點，邊吃邊聊。歌臺上，江姍姍正在忘情地演唱著流行歌曲《瀟灑走一回》，顧客們報以一陣陣的掌聲，不時有人上臺給江姍姍獻花。忽然，一個溜里溜氣的長發(fā)青年醉醺醺地爬上演歌臺，圍著江姍姍轉(zhuǎn)了幾圈，又去撩江姍姍的裙擺。江姍姍邊唱邊躲，長發(fā)青年抓住江姍姍的裙擺不放，即而得寸進尺，抱住了江姍姍，在江姍姍身上亂摸。江姍姍在掙扎中，跌倒在臺上。人群里有的叫罵，有的叫好，也有的則是在欣賞著這刺激的一幕，袁貴君早就坐不住了，在高帆的勸阻下才一忍再忍，F(xiàn)在看到一個好端端的姑娘在飽受蹂躪，從旁邊的桌子上提了個酒瓶，就憤怒地沖了上去，將壓在江姍姍身上的長發(fā)青年一把拖開，揮瓶就打。這時，又有幾個壞小子沖了上去，一起圍攻袁貴君。江姍姍在同伴的保護下退了出去。高帆怕袁貴君吃虧，提了把椅子撲過去，幾個人頓時扭作一團，有幾個看不過眼的客人也上來，給高帆和袁貴君助戰(zhàn)，一時飛盤蹦碗，折椅損桌，好不心驚。幸虧公安人員及時趕到，才制止了這場毆打，經(jīng)歷一番調(diào)查取證，那幾個流氓被公安人員戴上手銬押走了。袁貴君的頭被打破，血流滿面，大家?guī)椭阉蜕宪，老板娘、呂麗紅、江姍姍陪著，高帆開車把袁貴君送到醫(yī)院急診室。經(jīng)診斷，袁貴君頭部破裂，身上多處皮外傷和神經(jīng)損傷。高帆不離左右，老板娘和呂麗紅給高帆留了五百元，就回夜總會收拾攤子去了。江姍姍沒有走，幫高帆照顧袁貴君。
就在這天晚上，江姍姍流著眼淚將自己的遭遇告訴了高帆和袁貴君。袁貴君吊著輸液瓶，半躺在病床上，對江姍姍說：“夜總會那地方，是個黑染缸，想正兒八經(jīng)做人的人呆不住。小姐還是另謀出路吧！苯瓓檴檱@口氣：“出了這幾碼事，我也不想干下去了，就想回農(nóng)村老家，平平靜靜地生活！备叻溃骸盎丶胰グ桑饷娴氖澜绾芫，但更多的是無奈，那首歌寫的好！苯瓓檴櫿f：“只是我有兩個弟弟，還在上學，我回去后，家里就更困難了。我的兩個弟弟說不準會失學，爸媽更傷心！痹F君看看高帆，對江姍姍說：“江小姐愿意的話，可以到我們公司來，憑你的天賦，我們高總會答應的！苯瓓檴欝@喜地望望高帆：“真的？”高帆頓了頓，說：“你先在公司干兩個月，咱們雙方都互相適應一下，行的話就留下，不行的話你再走不遲！苯瓓檴櫿f：“那我可真的要去了！痹F君笑笑：“軍中無戲言，我們高總也是口無虛言，只怕你去了，沒有在夜總會報酬豐厚。”江姍姍道：“我不怕工資少，只怕干不好，到時候被兩位老總一腳踢出門！痹F君笑了：“你是看見我和高總今晚夠狠的吧！苯瓓檴欕y為情地說：“不是那意思，你們是我的大恩人，干不好沒臉見你們！备叻f：“丑媳婦不怕見公婆，咱們好合好散，交個朋友也行！备叻f給江姍姍一張名片說：“你把這邊的事處理好，就去找我們。”
第二天，袁貴君覺得自己無大礙，就離開了醫(yī)院。幾天之后，江姍姍就到了公司。過了兩個月的試用期，江姍姍憑著良好的業(yè)績，經(jīng)過嚴格的考核和激烈的角逐，被公司聘用為公關部經(jīng)理。
從洗頭房出來，王瑞杰顯得容光煥發(fā)，看去精神了許多，陳云燕換了個發(fā)型，但還是大眾化的，卻也增加了幾份嫻雅，江姍姍的發(fā)型是省城目前的職業(yè)女性中最流行的，恰到好處地顯示了高貴和文靜。三人互相欣賞了一番，回到長安賓館，在餐廳吃完飯，便聚到王瑞杰的房間。王瑞杰安排了明天的日程：江姍姍到電子集團公司直接面見林懷龍。要打好秦兆祥的牌子，注意分寸，不能影響秦兆祥的聲譽，不能把白惠生也拖進來。對于林懷龍，以攻心為上，暫不付出經(jīng)濟代價，也杜絕色相勾引，以彰顯華翔廣告公司的尊嚴。王瑞杰送陳云燕去射擊場，在沒有王瑞杰的指示以前，不與任何人接觸，不參加任何社交活動，防止暴露身份。吃飯和午休可以在射擊場自行處理，晚上必須回賓館過夜。王瑞杰說：“商場如戰(zhàn)場，這一點姍姍深有體會，對姍姍我是放心的。云燕沒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必須時時小心戒備。電子集團公司這筆業(yè)務對我公司的重要性我不再多說了，大家好自為之吧！苯瓓檴檹氖称反锶〕鰩讟有∈称罚言诖采，讓王瑞杰和陳云燕用，又從旅行包里摸出副撲克牌，三人一塊玩了幾把“拱豬”。看看時間已晚，陳云燕和江姍姍帶上旅行包和各自的物品，回房間休息。王瑞杰泡了個熱水澡出來，先給高帆打了手機，告訴高帆一切正常，又和王俊杰約好了明天的見面時間，就躺下了。
【編輯：黃先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