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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校的女婿們(第一章 酸火醋拳)
信息來源:本站發(fā)布    作者:奇書    閱讀次數(shù):16958    發(fā)布時間:2014-06-15

盡管我很渺小,可我仍然聽到了那前進(jìn)的步履,感愛到了那奮發(fā)的氣氛。一個澎湃的時代,需要英雄,也需要平民,才能和諧完美。即然我做不了英雄,那就讓我做一個平民吧,一個為時代真實記錄的平民!

——本文:冷剛


第一章  酸火醋拳 



夜半時分,隔壁傳來響亮的嘩啦!砰!

正靠在涼椅上默著明天事務(wù)的冷剛,下意識的瞟瞟老婆,脫口而出:“又干上啦!”。

老婆像沒聽見一樣,依然伏案疾書,一本新版的《教師教學(xué)用書》,在臺燈下閃著綠瑩瑩的暗光。嘩啦啦!砰!砰!嘩啦!

“你以為就你聰明,別人都是傻瓜蛋?告訴你水剛,那狐貍精我早打聽清楚了,連住在哪兒我都知道。信不信老娘馬上拉了你,一齊到她家對質(zhì)?信不信?”

啪啪!啪啪!手巴掌拍在桌上的響亮聲,響遏行云。

一片沉默,隱隱約約傳來慷慨激昂的歌聲:“……因為畏縮與忍讓/人家驕氣日盛/開口叫吧,高聲叫吧/這里是全國皆兵/”

呼,很響的拉門聲,冷剛站起來,有些恐怖的瞪著房門。

十三個平方的小房間,被一張大床和書柜塞滿;一根五號鐵絲凌空拉過,掛起一大張月白色的床單,算是給臥室攔了視線。

現(xiàn)在,床單被緊扯在一邊。

一塊一角繡著二只彩蝶的白綢緞,橫在大開的房門正中。風(fēng)從窗口吹進(jìn),再從房門吹出,從而形成對流。

嫌空氣不好而喜歡開門,這是冷剛的習(xí)慣,可也給他帶來煩惱。這不,他剛想上前把門關(guān)上,一個婀娜的身影就晃在眼前:“欣老師!鳴,我不想活了!

冷剛還沒說話,老婆早扔下筆過來。

欣然一掀白綢緞:“資老師,這么晚了,怎么又吵嘴呀?”

身影一晃,妙人兒進(jìn)了門:“鳴,我不想活了。水剛太混帳了,混帳得令人忍無可忍。我要離婚,這次真的離。”

老婆順手把床上的東西擼擼,請她坐下。

然后拉著她的手:“唉,一夜夫妻百日恩,資琴,說什么氣話喲?坐下,坐下歇歇!保谑,二女孩兒就這么相對坐在床沿,喁喁而談。

見狀,冷剛只好微微皺眉,輕輕出去了。

外面,月色如水。清亮的月光照著長滿野花雜草的小院壩,有風(fēng)吹來,一片搖曳。

冷剛站一會兒,突覺身畔有人,也不扭頭冷冷的問:“露餡了,被捉了現(xiàn)行?”,來人笑笑:“哪能呢?資琴我看就是腦子有毛病,人家找我是有事嘛。來不來就吵鬧扔?xùn)|西,真以為我怕她?”

冷剛回過身,瞟著他:“水剛,我看是你腦子有毛病。你那點臭事兒自已心里明白,為人不要太嚚張!

水剛朝他聳聳肩,攤攤雙手,呶呶嘴唇,做了個無可奉告手勢。

“……萬里長城永不到/千里黃河水滔滔/江山秀麗疊彩峰嶺/問我國家哪像染病  /”,吱吱吱!一陣令人心悸的尖叫聲,在草叢中響起。

緊接著,二只老鼠追逐著跑出。



鼠們也不管有人無人,若無其事的追逐會兒,一扭頭,竟向院內(nèi)跑去。

慌得冷剛和水剛一齊跺腳追進(jìn)。幽亮狹窄的走道,相對一溜五間房。標(biāo)準(zhǔn)的教室用悲磚墻從中一隔,就成了年輕教師們的宿舍。

因為學(xué)校根本就沒有多余的住房,面對陸續(xù)新來的年輕教師,浦校長一咬牙,把這幾間擱置許久,無法繼續(xù)用于教學(xué)的破教室修修,改成了十三平方米的教師宿舍。

可別小看了這十三平方米,要住進(jìn)去,得符合校委會的3條硬指標(biāo):

1、教學(xué)骨干。2、培養(yǎng)對象。3、婚后確無住房,又有雙方單位和鎮(zhèn)辦證明。

僧多粥少,誰都有意見,誰也無法回天。幸運兒總是有的,這不,學(xué)校小教組的一半精英,在眾老師羨慕的目光中,名正言順的搬進(jìn)來,成了芳鄰。

而原來素不相識的三個小伙子,也就成了朝夕相處的鄰里。

巧的是,三人名字都帶個“剛”。

于是,有老師笑稱:“三只水(剛)缸,三個骨干,絕配!農(nóng)夫三拳有點疼哦!”。問題是,讓眾老師們羨慕不已的十三平方米,因底樓,潮濕和幽暗,。同時也成了鼠們的最愛。

于是,見了老鼠就跺腳驅(qū)逐和追趕,也就成了剛們習(xí)慣成自然的條件反射。

跟著追進(jìn)去的冷剛和水剛,眾志成城,直攆得二老鼠上天無路,下地?zé)o門,慌不擇路的亂跑。

一只一頭撞在墻上,暈頭轉(zhuǎn)向之際,被水剛狠狠一腳踩住。吱!一陣亂叫,尖嘴巴淌出一絲血漬,不動了。

另一只嚇得吱吱狂叫,一扭身,竟然鉆進(jìn)了冷剛的十三平方米。

深夜十二點半,二聲女孩兒的慘叫驟然響起,驚得坡上坡下都亮起了燈。

老師們都探出了腦袋瓜子,眨巴著眼睛朝宿舍打望著,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浦校長則領(lǐng)著二個校工匆忙趕到。

卻見冷剛和水剛怒目狂瞪,揮拳踢腳的在十三平方米中上竄下跳。

二女孩兒則躲在墻角,驚恐萬狀。

待問明清楚,浦校長嘆口氣,擺擺手:“唉,算了算了,你二個剛退下,讓老揚他倆逮吧。”。稍傾,二校工不負(fù)重望,從大床底下將嚇得半死的老鼠擰了出來。

浦校長一行凱旋而歸。

水剛就朝自已老婆伸出手,露出甜膩的笑容:“親愛的,跟我回家吧。”

資琴老師就一把抓住了他雙手,小鳥依人般順從而溫柔的出了門,也不回頭看一眼或說句謝謝的什么來著。

瞅著床榻上亂蓬蓬的腳板印,老婆鐵青著臉,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哼,討厭!討厭死了,討厭!”

冷剛搖搖頭關(guān)上門,抓起雞毛撣打掃一番。



然后端來溫水,從鐵絲上扯下毛巾遞過去:“洗臉吧,這么晚啦。”

老婆不接,只是幽怨的看著窗外!昂美埠美,以后晚上不開門啦,行了吧?”冷剛陪著笑臉,蹲下地把毛巾打混,絞干再遞給老婆。

“都是我不好,以后晚上一到十點鐘,咱們就關(guān)緊房門,看誰還撞得進(jìn)來?”

說來也真是得怪冷剛自已,這種情況發(fā)生已不是一二次。

巧的是,次次都發(fā)生在他開門貪風(fēng)涼之時。許因老婆是蓮花校的小教組組長和人緣好緣故,小教組的年輕女教師們,一鬧家庭糾紛或教學(xué)上遇到了什么問題,就直端端的找到老婆訴苦談心。

其中,猶以鄰里的二剛老婆為甚。

小教組長是品什么官兒?冷剛不知道。就知道老婆很忙,找她的年輕教師特多。

而且,待來人走后教老婆也很少休息,不是看書就是批改作業(yè)。老婆不是神仙,在實在疲憊不堪時,也就親手關(guān)門謝客。

可感到空氣不流通的冷剛,卻常常趁她不注意,又悄悄把門打開。

本來今晚上老婆是順手關(guān)了門的,可沒想到被冷剛又悄悄打開了。

老婆終于接過毛巾,一面拭洗,一面自言自語:“第十七單元,抑揚頓挫,注意朗讀節(jié)奏和兒化音的區(qū)別!

叩!叩叩!

“冷剛,睡了嗎?沒睡就出來一下。”

冷剛睜大眼睛望去,窗口外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晃晃,又是叩叩叩:“睡沒有?出來一下,有事兒呢!

冷剛走過去,沒好氣的把窗簾一拉:“深更半夜叫什么叫?有事兒明天說不行?”

“嘿嘿,好心不得好報。不聽?不聽算了哦。”

說話間,冷剛出了門,轉(zhuǎn)個小圈,就到了窗外:“什么事兒啊?被嫦娥甩了哦?”,空壩上,一個咧咧趄趄的身影在晃動。

“甩我吳剛?笑話!我不是個隨便的人 我隨便起來不是人。剛回來,惦念著老朋友,哥是舍不得你哦。”

冷剛嗅到一股濃烈的酒氣,扭扭鼻孔,有些厭惡的皺眉:“又在哪個單位巡游了來?”

“食品公司,知道嗎?食品公司的王書記余股長一伙,真是他媽的酒缸,啤酒管喝不醉,白干管灌不累。”



胖胖的吳剛揮著手,笨拙的左右晃動,月光下猶如一只笨熊:“我們都是八十年代的好哥兒們,喝酒我還想著你呢!

想想明天一早還要爬起來擠車上班,冷剛扭頭就走。

吳剛忙一把拉住他:“慢!我是酒醉心明白,冷剛, 我聽說局里準(zhǔn)備在下面提一個局辦秘書。今下午王局長還特地談到了你,我看你是有希望的,所以特地來告訴。”

冷剛站住了,瞧瞧區(qū)商業(yè)局的業(yè)務(wù)科科員,沒吭聲。

說起這個吳剛,冷剛一肚子的郁悶。

那是年初老婆剛當(dāng)上小教組長后不久,一日挺滋味挺神秘的笑道:“這下好了,咱們宿舍湊足三口(剛)缸啦。呃冷剛,怎么我看人人都比你聰明能干,有出息呢?”

冷剛瞧瞧老婆,隨口答道:“這還不難理解么,遠(yuǎn)香近臭,距離惹的禍唄!”

老婆一面撩起頭發(fā)喝粥,一面癟嘴巴:“我就像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蒼蠅,前途一片光明,但又找不到出路。冷剛啊冷剛,真看不出你自我解嘲的本事一流著呢!

冷剛不高興的瞟瞟老婆,他當(dāng)然知道小教組長的有感而發(fā)。

上個禮拜天,左隔壁新搬來一家年輕教師。

七零八落的東西一入屋還沒收拾擺放好,倆口子就竄了過來。女的婀娜多姿,高佻身材,娃娃臉,膚色白哲,身著時下還少見的小蘭斑碎花短衫。

一條剛好蓋至她膝蓋蓬松的黑短裙,顯得格外年輕漂亮。不,簡直是有點妖冶。

男的呢,也是高個兒,最顯著的是戴著一副幾乎蓋滿臉的蛤蟆鏡。

燈火下,折射著蔚藍(lán)色的反光。

“欣姐,我搬來了;這是水剛,我愛人!蓖尥弈樃吲d的挽住老婆,有些撒嬌般指指蛤蟆鏡,再對蛤蟆鏡介紹道:“這是我們蓮花校的小教組長欣姐,這呢,一準(zhǔn)是欣姐的愛人了。”

老婆就對她笑道:“資琴,真有你的,上次不是給你介紹過嗎?這是冷剛,我家那口子!

“啊哈,冷剛,也帶剛?”

資琴夸張的叫起來,指指蛤蟆鏡:“他叫水剛,這下好了,二口缸碰在一起,小心啦,莫打破啰!

蛤蟆鏡就上前一步,用肩膀碰碰冷剛:“兄弟,都帶剛,以后多關(guān)照哦!

一面右手摟著冷剛肩頭,左手往自個兒腰間一叉,居然哼哼起來:“我曾經(jīng)問個不休 你何時跟我走/可你卻總是笑我 一無所有 /我要給你我的追求 還有我的自由/ 可你卻總是笑我 一無所有 /噢...... 你何時跟我走”……

這讓一向為人拘束的冷剛,很是不舒適。

緊接著下個星期天,右隔壁又響起了開門聲。

不一會兒,一位年輕女孩兒帶著一個胖高個兒小伙,出現(xiàn)在冷剛家門口。



“欣組長,您好!我們終于搬來啦,謝謝您關(guān)心支持!保掀磐瑯佑H切的拉著女孩兒雙手:“任老師,搬來了就好。這下,我們小教組的一半老師,都住在了一起,有事兒好碰頭溝通。這位是?”

“吳剛,我愛人。吳剛,這就是我常給你說的我們蓮花校的小教組欣組長。欣組長可不簡單,科斑出身,是學(xué)校重點培養(yǎng)對象呢!

胖高個兒矜持的朝老婆點點頭,咧咧嘴:“你好!欣組長,以后請多關(guān)照關(guān)照!

可他對一旁的冷剛,卻正眼兒也不瞧一眼。這很讓一向自負(fù)很高的冷剛,感到受到了極大的輕蔑,臉上淡笑著,心里卻鬼火直冒。

三口剛就這樣認(rèn)識了。

事后才知道,水剛家里是單干戶。

因此,高中畢業(yè)后的他,白天幫著單干戶老爸作賊似的賣衣服,晚上就到地下舞廳吹小號伴奏找錢。

吳剛呢,新近從原單位借調(diào)到區(qū)商業(yè)局業(yè)務(wù)科跑外勤。

區(qū)商業(yè)局,啊哈!恰好是冷剛所在物資公司的直接主管上級部門。

也不知是從哪兒得知冷剛身份的吳剛,遇到小科員冷剛,就瞇縫著胖眼兒笑笑:“下班啦?張書記為人不錯,冷兄活得一定很快活吧?”

要不,就是:“昨天和達(dá)股喝了二臺,直看不出這小子紅白混搭,只進(jìn)不出呢!

張忠誠,區(qū)物資公司黨總支書記;達(dá)午,物資公司回收股股長,二人都是冷剛的頂頭上司。冷剛當(dāng)然知道吳剛的意思,有時笑笑:“好啊,活得一般。”

有時沉默,心里直呸:“冒什么冒?以為我會求你?拉大旗做虎皮!

再接觸下去,冷剛就在自個兒心里丌自冷笑。

還業(yè)務(wù)科員,自以為是呢?不知天高地厚,就知蹭吃蹭喝蹭玩,肚子里沒多少墨水哦,下意識中就對吳剛憤然中多了些輕蔑。

不過,世上的事情怪就怪在這兒。

自詡為能寫詩寫小說,懂艾略特、托爾斯泰和德拉克洛瓦的自已,在生活中活得平凡無趣,單位上也并不如意。

而屁事兒也不懂的吳剛水剛們,則活得有滋有味……

“謝了,可告訴了我也白高興,公司同意嗎?”

出于禮貌,冷剛朝他點點頭,又輕輕嘆道:“頭兒們都像對我有成見,大約這小科員要當(dāng)一輩子了!

吳剛咧咧嘴,疲倦的呼出一口酒氣。

然后,十分失落的瞪著對方:“我還以為你聽了高興得要蹦起來呢,沒想到倒像死了爹媽一樣,垂頭喪氣的。算啦,不和你說啦。算我白忙乎了。”

吳剛轉(zhuǎn)身即走。

走二步,又停下回過頭:“冷剛,你倆口子晚上睡覺不拉簾,不怕別人偷窺啊?”



冷剛有些茫茫然:“偷窺?誰偷窺?怎樣偷窺?”,他瞧著幾步遠(yuǎn)的自家窗臺。一條窄小的露天排水溝,橫亙在窗臺下。

任何人跨過院壩站上排水溝沿,只要稍稍踮踮腳仰頭,就能看見屋里的一切。

可冷剛當(dāng)初也不是沒想到過這一點,因此在窗臺下橫放了一塊二十公分高的木板。

自已也多次試過,偷窺者即便想踮腳偷看,也相當(dāng)費力。再說,露天排水溝沿長滿青苔膩滑,而且還要拉窗簾呢。

冷剛再一細(xì)瞧,恍然大悟。

哎呀,窗臺上的木板上次被老婆抓去,當(dāng)作坐在床上看書備課的墊板,一直忘記了重新放回。

現(xiàn)在天氣越來越熱,為了空氣對流,有時窗簾也沒有拉……矇眬中,吳剛朝冷剛擠擠眼睛,意味深長的一笑,轉(zhuǎn)身進(jìn)了大門。

本已睡意纏身的冷剛腦子一激:瞧這小子鬼的,莫不是他曾偷窺過呢?

他媽的,偷窺別人倆口子睡覺,這算是啥事兒啊?

他腦中浮起這么一副圖文并茂:矇眬的夜里,一個家伙悄無聲息的踮著足,一雙色眼貪婪地盯住屋里睡姿不雅的一對兒……

冷剛拍拍自已額頭,沒說的,就憑吳剛這小子的德性,一準(zhǔn)偷看過。

還有那個自詡為風(fēng)流瀟灑的水剛,沒準(zhǔn)兒也干過?

他朝矇眬中的教師宿舍看看,又朝坡上坡下散落的教師住房瞟瞟,胸中有一種莫名的煩躁:唉,整個蓮花校目前就這個樣子。

許多多年的老教師,現(xiàn)在都還一家?guī)状鷶D在陳舊的平房。

就連德高望重的浦校長,一家二代五口人,也擠在坡上一間十七平方的小瓦房中。

自已剛結(jié)婚一年,就有了十三平方米,知足了吧,知足了。冷剛搖搖頭,轉(zhuǎn)身往院內(nèi)走去。正待走進(jìn)窄小的走廊,他忽然駐足。放輕腳步轉(zhuǎn)向屋后。

矇眬夜色下,依然是一條露天排水溝。

因為是在屋后坡下的死角,長滿青苔的排水溝,發(fā)出了難聞的醉臭味。

冷剛小心翼翼的移動著腳步,嗡!仍驚起一團(tuán)蒼蠅蚊子,撲面而來。

冷剛雙手使勁兒在半空揮撥,頸子和胳膊肘兒上,仍被叮咬得刺痛。好不容易移到了吳剛窗口前,冷剛偷偷一踮腳,嚇得馬上蹲下。



上帝!矇眬的十三平方米里,一張大床上,橫亙著兩具白花花的身體。

胖家伙四肢攤開臉朝下?lián)渌,呼嚕扯得震天響?/span>

旁邊呢,一個僅著鮮紅三角褲衩和乳罩的年輕女孩兒,仰臥而息。一襲烏黑的頭發(fā),雪花般簇?fù)碇诎抵械哪橗嫞老≈宦犚娝p微的吐息……

冷剛嚇得心怦怦直跳,再也不敢踮足,彎腰悄無聲息溜了出來。

轉(zhuǎn)到墻角,冷剛直起腰,抹一把額角的冷汗,心里涌起一股報復(fù)后的滿足。

“誰?站!”隨著喝問,一道雪亮的手電簡光射了過來。冷剛忙往幽黑的走廊中一縮,再小心的探出腦袋瓜子看看。

二個黑影從坡上慢慢走下,手電簡光掃過來掃過去的,最后掃向教師宿舍的屋后屋前。

冷剛莞爾一笑,朝遠(yuǎn)處值夜校工的身影揮揮手,一閃身進(jìn)了自已的十三平方米,一夜無話。

一覺醒來,天光大亮。冷剛匆忙起身,就著昨夜準(zhǔn)備好的冷水抹一把臉,就出了門。屋外院壩,露著一身健子肉的水剛正在舉啞鈴。

“這么早就走呵,還沒打7點鐘呢。47,48,49,呃冷剛冷剛,你等等!

“有事嗎?”

冷剛停了停,有些羨慕地瞟著水剛滲出的滿頭汗珠:“鍛煉好,晨練尤其好。流水不腐 戶樞不蠹,新陳代謝哦!

自小喜歡鍛煉的冷剛,當(dāng)然知道晨練的好處。

只是因為工作身不由已,陰一天陽一天的偷空鍛煉,哪有水剛這般從容瀟灑?

“你和你老婆真是天生一對,一說話就知書達(dá)理,引經(jīng)據(jù)典的。我們是粗人,沒你們那么雅!彼畡偵钌詈粑豢冢幸庾R的運氣鼓勁,聳起一身肌肉在鄰居炫耀。

“上次你不是說你小時曾吹過笛子嗎?”

“嗯!豈只吹過,當(dāng)初在我們那一帶還是大有名氣的呢。”

冷剛驕傲的挺挺胸。水剛的炫耀他早看在眼里,他深信自小喜歡鍛煉的自已,絲毫不會比他差到哪兒:“大清早的,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

冷剛一面回答,一面撒開腳步。

他早算過,從屋里快步出發(fā)到車站,大約需要十分鐘。

人到車開,路上需要半個鐘頭;如果人到等車,再加上七八分鐘的等車時間。一路這樣算下來,一般四五十分鐘內(nèi),就可以趕到公司。

當(dāng)然,不包括路上堵車等意外。

事實上,隨同老婆住到蓮花校的二年多來,在自我設(shè)計把握時間基礎(chǔ)上,自已沒遲到過。這讓冷剛在每年申加評比工資序號的爭奪中,得益非淺。



見冷剛邊問邊撕丫,水剛忙道:“有人請假,能不能去幫忙救救場?”

冷剛沒聽明白,身子早跑了出去:“救場?該找消防隊啊!走了,要遲到了。”

水剛則追出幾步:“我打電話給你,辦公室電活沒變吧?”

“沒變!”,冷剛跑到車站時,正好瞅見晨曦里一個束著短辨的年輕女司機(jī),拱著背脊在車屁股后面吃力地拉著電桿。

那細(xì)長細(xì)長的電鞭子,被一根骯臟的粗繩套著,左右搖晃擺動就是不肯對準(zhǔn)凌空的電線。

天天坐車,冷剛也對這編號4路車的駕駛員們,有了個大概的認(rèn)識。

偏偏現(xiàn)在這個小姑娘司機(jī)卻從沒見過,大約是新來的吧?等車的人很多,可都站起漠不關(guān)心的瞅著;大多焦急的咕嘟咕嚕,有的直看腕表,有的還不滿的發(fā)出了噓聲。

拉著電桿的小女司機(jī),自然也感到了人們的不滿。

她一著急一躬腰,加大了拉扯力量,竟然不小心露出了雪白的腰際。

可饒是這樣,那高高撅起的電鞭子,依然對不準(zhǔn)電線,在睛朗的晨空里亂晃。奇怪的是,離車幾米遠(yuǎn)的車站調(diào)度室,睡眼朦朧的調(diào)度員和二個司機(jī)模樣的小伙子卻視而不見,熱烈的忙著聊天吹牛。

跑攏車站的冷剛看看自個兒的腕表,發(fā)現(xiàn)離預(yù)定時間又過了幾分鐘

他有些著急。腦子一熱,居然跑上去幫她拉繩。

這才發(fā)現(xiàn)電桿的彈力大得嚇人,莫說這個弱不禁風(fēng)的小女司機(jī),即便是自已初次拉扯,也根本掌握不住力度,制止不了電桿在空中的亂晃。

冷剛一急一跺腳,使出渾身力氣,一咬牙狠狠拉住了粗繩。

小司機(jī)則借機(jī)一瞄,一松,嗒!一聲輕鳴,電鞭子穩(wěn)穩(wěn)的卡在電線上。

立即,悅耳動聽的鳴鳴鳴電流聲蕩開,人們一下涌了過來。小司機(jī)顧不得對冷剛說謝謝,揮著滿手油垢跳上駕駛室,嘩啦啦打開了前后車門。

早等急的人們亂紛紛涌上,居然就擠了滿滿一車。

忙著擦拭手上油垢的冷剛稍一落后,面對的只是一車人的背脊和叫聲:“開啊,還等什么?要遲到了喲。”

的的!電車鳴了二聲,卻沒開動。小司機(jī)一步竄到窗口,探頭朝仍在用力擠著人們屁股的冷剛喊:“這邊上,快!”,冷剛忙跑到左面駕駛員室,小司機(jī)早起座像只大蝦般曲身站著,一大絡(luò)烏黑的頭發(fā)滑在耳間:“上!,來,我拉你!

冷剛搖搖頭,抓住車門邊的鐵環(huán),抬腳一使勁,竄了上去。

他右腳剛在駕駛室邊沿站穩(wěn),左腳就下意識的往后一蹬。



誰知立時傳來嚎啕:“哎呀,你蹬在我頭上了,當(dāng)是西瓜嗎?”,回頭一看,一個拎包的小伙正嗤牙咧嘴的半拉著門環(huán):“兄弟,五講四美三熱愛喲。你倒是踩著我的腦袋瓜子上了,我還半吊著呢,快拉我一把!

冷剛笑笑,伸出手去。

可是立時引來一片怒吼:“你自已都是開的后門,還管得著下一個?司機(jī),快開車,你看幾點啦?”

小司機(jī)就把冷剛朝里一刨,一下坐在駕駛座上,抓住窗門用力往里一拉,嚇得那拎包小伙一下松開右手,慘叫一聲:“哎喲,這是什么世道?”跳了下去。

四十分鐘后,冷剛下了車。

回回頭,他剛好看見那小姑娘司機(jī),隔著攔風(fēng)玻璃對自已微笑。

見冷剛回頭,小姑娘司機(jī)就半站起探出駕駛室,向他喊道:“405號,我是405號,謝謝你了哦,再見!”,冷剛笑著朝她揮揮手,再看,電車早被上班的人流淹沒了。

好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清晨!

剛醒來的城市淋浴著霞光,街邊的樹蔭蔥蔥郁郁,夾涌著不寬的柏油馬路一路蜿蜒。

二邊栽著冬青和串子花的人行道,整潔干凈,不時可見匆忙的人們走過;一大群鴿子在空中盤旋,襯映著藍(lán)天白云,格外令人愉悅。

你好,城市!我的家園!

多年來你就是這樣,超脫般沉靜在自已的平凡與暇想。

冷剛平和的打量著街景,一面慢慢朝前面的小食店走去。多年來,小食店就蹲在一大片陳舊的平房之中。每天清晨,門外總是排著長隊。

人們幾乎是懷著急不可耐的心情,把手中的鈔票換成小木牌。

然后坐在桌邊,靜候著服務(wù)員抑揚頓挫的喊唱:“3號,小面二兩。17號,饅頭二個,稀飯一碗;9號,清湯二兩!



小食店前面十幾米,一幢二屋樓房矗立在海洋般斑駁陸離的房頂之上,像燈塔,那就是冷剛工作的某區(qū)物資局 。

捏著小木牌的冷剛尋一僻靜桌坐下,不防一回頭,正看見公司張書記楞楞的瞅著自已。

“張書記,您早!”

張忠誠矜持的略一點頭:“早!”眼光早越過他,望向遠(yuǎn)方。

冷剛感到有些不自然,便側(cè)過身瞅著小食店的廚房門口。沒法,公司周邊就這么一個小食店。經(jīng)常都是彼此不愿碰見的人,卻無可奈何的撞在一起。

“8號,小面二兩!,冷剛忙站起朝廚房門邊的小窗口走去。

“24號,清湯三兩!,張書記也站起跟了過來。

冷剛彎腰從小窗口接過熱騰騰的面條,再退出來。然后就聽見張書記的聲音:“怎么搞的,我要是紅湯?”,看看手中的面條,冷剛也哭笑不得。

自已明明要的是清湯,怎么變成了紅湯?

本來最喜歡麻辣的冷剛,想著今天換個花樣嘗嘗,沒想到對方就完全顛倒了。

“哎呀,端錯了,端錯了,前面那個8號,你怎么端的?”,小窗口探出個肥膩腦袋,沖著冷剛冒火:“快和24號換換,你看你,筷子都插進(jìn)去了,你還沒吃吧?”

張忠誠直起身子,回頭斜了冷剛一眼。

冷剛有嘴難辯。

只得端著面碗問:“你說什么?和誰換換?我還沒離開呢,怎么吃。俊,旁邊負(fù)責(zé)喊唱的女服務(wù)員,瞪瞪他:“端錯了就是端錯了嘛,還犟什么嘴?真奇怪,現(xiàn)在都八十年代了,還有人這么不自覺!

“我,你,你說誰呢?”冷剛臉一下紅了。

礙著公司領(lǐng)導(dǎo)在場,不好發(fā)作,又不好走開,很是尷尬。

不想張書記開了腔:“你這個冷剛,生怕吃落了一樣,也不看看是不是你的,就端了過去,真是糊里糊涂。好,現(xiàn)在你一個人吃吧!闭f罷,放了碗,轉(zhuǎn)身就走。(未完待續(xù))


【編輯:黃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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