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很重視家族,家族以祠堂為同姓老人的靈牌安放的地方,族長為最權威領導。清明這天由族長主持,家族在祠堂共聚、議事執(zhí)法。
房族中出現(xiàn)家庭糾紛、忤逆不孝、傷風敗俗、亂倫失節(jié)的事,族長隨時可以開祠堂,召集族人,按族規(guī)處理。可以罰款、捆綁、杖打、開除族籍,甚至可處以竹籠沉水的死刑,官方不予追究。
族人輩份等級嚴格,親戚情誼好多都有個怪德性:你窮點,你家遭不幸,他憐憫你,同情你。但也有一部分人看不起你,事事疏遠你,怕你的窮把他沾染。更有甚者,瞧不起窮的,看你很難翻身,不但不幫你,還落井下石。如果你渡過了難關,稍有起色。他會嫉妒你,怎么輕輕地渡過了難關,嗯,一定有什么貓膩。
就拿張李氏來說,丈夫亡故,丟下孤兒寡母,又遭壞人下陰招,都同情她,幫她出主意,“扎墻子”(做后盾)。這回官司打贏了,竹林弄回來了,來了個篾匠,錢整到了,還幫她干活路。你看看,這個寡婦衣服穿得干干凈凈,臉上樂呵呵的不說,還長得“紅頭花色”(長漂亮了)的。走起路都“頂頂懂懂”的,是不是跟那個篾匠搞不清楚?
特別是有兩個遠房堂弟一個叫張五斤,當張李氏的男人去世時候,就想來“叔就嫂”(兄長死了,弟弟來與嫂嫂成親),張五斤懶得很,被拒絕了。張五斤生氣了,對別人講:“叔就嫂多好嘛,娃娃不改姓,家產(chǎn)不落外姓手。你看不起我,你這個婆娘有多大的本事?你摟不住時,你總要來求我。”現(xiàn)在拐了,張五斤在想,這婆娘不但摟得住,還跟篾匠裹(搞攏)起,整到錢了,家庭也整順了,你看那娃娃喊“叔叔”“叔叔”喊得多巴殼(親熱)。不行,不能讓他倆的事搞成,到族長那里告狀去。但是沒有證據(jù)整么告。于是,張五斤約幾個人去“打和尚”(拿奸)。
一天,太陽還沒落山,張五斤和兩個堂弟就梭到杉樹巖背后的林子躲起,看見黎興林師徒收活路回來,一個扛了一大捆黃篾丟在柴房里。李子英打了一盆熱水來洗臉,正在洗臉的時候,張小二走過來,黎興林喊到他:“張小二過來,我?guī)退涯樕系?/span>‘蝴蝶’(花臉巴)洗了。”張小二乖乖地過去,讓叔叔洗。吃完飯,關了門,吹燈睡覺了。對了,張五斤喊一個兄弟去請族長,把幾戶房族都喊來“打和尚”,大家來吃“和尚肉”(分享樂趣),感覺已經(jīng)十拿九穩(wěn)了。一個時辰,族長來了,房族也來了幾個。張五斤就向族長報告:“這奸夫淫婦,就在這間屋里。”
族長說:“你整清楚沒有?那個篾匠是在縣上幫打官司那個金師傅的徒弟。整不好坐轉來我們吃不消。”
“絕對在屋里,奸夫淫婦正在快樂。”張五斤肯定地說。
族長說,好嘛,把火把點起,后門堵死,把前門打爛進去。張五斤沖在前,“轟”的一聲把大門打爛,火把把屋照得通明:“出來,睡覺的人全部都起來。”張五斤高喊,隨便取了一根籮索。娃娃被吵醒,李子英披著衣服去開房圈門,門一開張五斤就跳進去,火把照著床,揭開被子,兩個娃兒嚇得嗷嗷大哭。沒得人。
“你找誰?”李子英問。“找篾匠!”張五斤往床腳下面看,帳子背后找,仍然無人。柜子打開,黃桶揭蓋,都沒人。李子英出去看見族長和族人,終于明白了,馬上呼天喚地地大哭大鬧,要族長捜查清楚:“是哪個狗日的在我身上潑糞,今天一定要還我個清白。”李子英哭是哭,鬧是鬧。加上兩個娃娃的哭聲,亂成一片。
族長說:“張五斤,你狗日的亂整。”李子英抓著張五斤就不丟,一件衣服扯得稀爛。“抓賊要抓贓,拿奸要拿雙。族長,你要主持公道喲。”李子英哭聲更大。
黎興林在柴房樓上被吵醒,把徒弟喊醒,提了把彎刀就下樓來,走到檐坎邊,看見這樣多人。他站在大門外問族人,明白了是什么事。徒弟走到族長面前說:“伯伯,你們要干啥起,我和老師一直都在柴房樓上。嘿嘿,這個五斤哥,一天到黑不干正事,亂球整,看你這一攤子怎么收拾”說罷,拉著老師就回柴房去了。
族長是明白人,走過去跟張五斤一巴掌,叫人把無事生非、毀人名聲的張五斤三人綁了,押回祠堂處理。
人們走了,李子英哭得更傷心,哭命苦,哭今后的日子怎么過。這時黎興林師徒走來,黎興林勸李子英不要氣,亊情總有解決的辦法,今后的日子長得很,兩個娃兒要盤大,要硬起心腸干。
李子英聽了勸,安靜下來了,想到黎興林提刀出面,自然澄清這件事,對她來說是莫大的安慰。于是,帶著娃娃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吃了飯,黎興林扛一圈篾條到丙灘,會到了師父,說了昨晚上發(fā)生的事情。金樹成笑了。黎興林想師父還笑得出來。師父問黎興林,你喜歡李子英不?黎興林說:“我喜歡她,不喜歡她,跟昨晚這件事有關嗎?”
“有關,別人都說你和李子英般配,才有昨晚上的風波。”師傅說。
“我覺得她勤快,吃苦耐勞,堅強,善解人意,是個好女人。”黎興林回答說。“不知道人家李子英是咋個想的。”
“你愿意和她一起,挑起興家立業(yè)的擔子,我可以去問問。”
“我在李子英家進出這一段時間,看出來她很能干,又關心我。我又不能把她接在大巖垴去,只好住她這邊,我就無法孝敬父母。并且是上門,這些產(chǎn)業(yè)是張家的,不是李家的。張氏家族也不會答應。”黎興林詳細分析了其中很多問題,說明他早想過,想得很透徹。
“只要你有心,我來撮合。”金師傅心中也有打算。
金樹成早與黎清云說過,給黎興林找個地方上門,黎清云同意。金樹成第二天就到張家祠堂找張族長。
金樹成在為李子英打官司時就和族長有交往,知道族長正直,明事理。便開門見山的說:“昨天晚上杉樹巖鬧的事,丙灘到處都當新聞,我那徒弟今后不好在這里為人了。族長,你看怎么辦?”
“我已經(jīng)把肇事者抓來關起了,這個主犯,家庭很窮,自己不立品,還想去叔就嫂,李姑娘看得起他嗎?這個張五斤也挑不起這根擔子。這一鬧,女人名聲就是命。唉,我還沒有想起解決這件事的辦法。”族長有點為難。
金樹成也為難,但還是想和族長商量:“我倒想到一個辦法,不曉得我那徒弟答應不,張李氏想得通不,有些具體的事怎樣解決。”
“你見多識廣,你說出來聽聽。”族長迫不及待了。
“讓黎興林在杉樹巖上門,明媒正娶,把黎興林接來,前面的事不就成了誤會了嗎?”金樹成還說,“但是要兩家都愿意,這個好辦,我的徒弟我說,張李氏你說。不好整的是,杉樹巖的產(chǎn)業(yè)是張家的,不是李家的,這產(chǎn)業(yè)不好整。”
“是呀,真不好辦。”族長更整不清楚。金樹成摸摸頭,顯得愁眉苦臉。族長辦了兩桿葉子煙來吃了都沒有想出辦法來。最后金樹成說:“這樣,簽婚約時,明確事項中杉樹巖的產(chǎn)業(yè)屬張家所有,在張小二沒長大前,由繼父和母親耕種,維持家庭生活。張小二長大成家立業(yè)后繼承,任何人不得占有。黎興林和李子英結婚后生子改為黎姓,新置的產(chǎn)業(yè)為黎姓所有?催@樣行不行?”
族長說:“只有這樣。”
“把三個關起的娃娃,教育一下,立個不再犯的保證,放他們回家。他們不懂陽世三間事。”
族長把三個青年提出來,教育一頓,寫個保證書,保證以后不再犯,并罰修一里路。最后說:“你們不認識金樹成金老師,就是給張李氏打官司那個義士,黎興林的師父。是他來為你講情,把你們放了,你們要好好做人,還不感謝恩人。”三人下跪,給金樹成叩頭感謝。
就這樣兩人分頭去做工作,經(jīng)過一個月時間,黎興林和李子英終于成了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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