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飛一樣的向上面跑去，坡上下來了一個扛青杠柴的人。來人包塊封頭藍帕子，下端遮住了嘴巴，拴塊青藍雜色的圍腰。左肩扛柴，右手杵根腰叉，像武士扛門大炮，“迪迪突突”從山路下來。“這個可能是轉(zhuǎn)弟的兄弟！苯鸫笮南，好力氣。
扛柴人將柴丟在壩子邊，看見了金大兄妹，幾步就進屋去了。
黎大爺和大娘在壩子邊招呼金大兄妹。
“黎老輩，我老漢叫我送簸箕來。這是我妹，隨我一路來耍。”金大把幺妹介紹給兩位老人，放下簸箕，遞了過去。幺妹也禮節(jié)性地打個招呼！袄先思胰f福！”
黎清云接過簸箕，按了按墻子，拍了一下笮子，“嘣嘣嘣”，幾聲鼓響，固實，樣份又好，好手藝；仡^來招呼兩姊妹進屋坐。
“我倆還有事，想到上面竹林砍幾根楠竹回巖子。不曉得哪些竹林是王七老爺?shù)模憷先思沂遣皇菐覀內(nèi)ブ敢幌，我怕砍錯！苯鹩胁耪埨璐鬆攷兔Α
“這上面到山頂，都是王七老爺?shù)模巢诲e。但扛回巖子就不能走巖夾口了，竹子長，只能從溝里三合頭下去，要轉(zhuǎn)三里多路，有兩處岔路！毕肓艘幌拢挚戳私痃勖靡谎，“還是找轉(zhuǎn)弟帶你去！
“兩個哥哥沒在家嗎？”金大故意提了一句。
“他倆到打木巖紙廠學(xué)舀紙去了！崩璐鬆?shù)纛^向屋里喊，“轉(zhuǎn)弟，你出來帶他兩兄妹到通天坳去砍根楠竹。”
咕嘎！隨著開門的聲音，轉(zhuǎn)弟出來了。
“就是扛柴那個‘漢子’！苯鸫竽救，心里的畫像變了，那個煮“爬山豆煮老南瓜，又甜又粉又香”的“轉(zhuǎn)弟”，在他心中是一個秀美的姑娘，現(xiàn)在確是一個女漢子。但見，頭上仍然封頭包塊藍色的帕子，一檔頭遮住嘴巴，劉海下露出一雙水汪汪機靈的眼睛。結(jié)實的手桿紅中帶白，肌肉股股，拿了把小彎刀，拴塊補了巴巴的圍帕，斑竹殼包著腳，穿雙竹麻打的草鞋，腳桿上打著藍色的綁腿，完完全全一個武士打扮。不是那高高挺出的胸口，隨呼吸一張一翕，根本不知道是個姑娘。他贊嘆大山的靈性，孕育出這樣的女漢子來！白甙！”轉(zhuǎn)弟大方地招呼金家兄妹，一手摸著黃板兒的頭，黃板兒順從地站在她們的身邊，機警地看著四方。
金幺妹走了過去，兩人對站，各自優(yōu)勢盡顯。一個是成熟的楠竹，剛毅，勁抜，一股拂云指天的氣勢；一個是剛脫筍殼的綿慈，潔白，秀雅，不蔓又枝，亭亭玉立。金幺妹不愧是受父親處世的感染，大大方方前去拉著轉(zhuǎn)弟的手說：“姐，麻煩你了。”眼睛在藍色帕子下捜尋，想揭示帕子下面的秘密。
“你要送到分路哈！”黎大爺叮囑轉(zhuǎn)弟。
金有才跟在后面，語言少了許多。倒是轉(zhuǎn)弟開腔了：“大哥，你們四川人到這里來習(xí)慣嗎！闭Z音柔媚，與身體不般配。
“習(xí)不習(xí)慣不由我，只有習(xí)慣才能活下去！苯鹩胁藕孟裼悬c委屈。
“路是走出來的，人是逼出來的，慢慢地就習(xí)慣了。”幺妹盯著她，覺得粗人怎么說出這樣有道理話來。
繼續(xù)往上走，最高的山頂叫通天坳。通天坳名字就描繪了這里的地形地貌，顧名思義大概想象得出來這地方是個什么樣。這座山頭頂天，腳伸下河，頂天立地或通天達地。遠(yuǎn)遠(yuǎn)觀這大山就是一頂龍冠，有碧玉，有翡翠，有山嵐漂染，有白霧紗罩。細(xì)端詳則是從一個高峰上，撒下一鋪網(wǎng)，大峺梭向赤水河。大峺分出許多分支，不斷變換它的風(fēng)姿，有如蛟龍尋水，猛虎出山；宛若巨蟒探海，犀牛覓食；更像麻姑水袖，嫦娥飄帶。陡峭雄偉，綿延柔情。有梯有坪，有險有驚。更有丹霞鑲嵌其間，帶在頭上似珠簾，拴在腰間如玉帶。啊！通天坳，抱著鳳凰嘴，牽著柏香林，孕育了筍洞巖。具峨眉的神韻，兼華山的雄姿。
路順著山峺往上爬，一坡過了，又是一坪，山花在路邊躲著；一彎過去，又是一峺，香風(fēng)拂面迎接。全是楠竹林，老竹多，新竹少。彎槽竹大根，節(jié)水好，冰雪圧灣、壓斷了許多。林下挖過冬筍，雜草少。峺上竹子小根，節(jié)密，伸展。“牛勒桿”、蕨基草密密麻麻。金大看后說：“管理差！
“楠竹還要管理？它在五山之中，吃露水就會長大！鞭D(zhuǎn)弟有些不明白。
“管竹林，要像種糧食一樣干！苯鸫髣傉f完。轉(zhuǎn)弟哈哈地笑起了！昂俸伲要薅刨、松土？”笑聲驚起了一群鳥，撲撲地在竹林中飛來飛去。
金有才走到通天坳的彎槽口，看見一根皮色青中帶黃，還夾得有些紅點。用刀背敲了幾下，發(fā)出“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清脆的鋼聲！笆歉S口！秉S囗楠竹劃成篾條，黃篾是黃色的，竹子老，硬度韌性好，不易生蟲。白口，多為彎槽竹，黃篾是白色，韌性差，含水分多容易生蟲，腐爛。編篾貨黃口楠竹為上等材料。
他刨開竹頭的野草和泥巴，開始砍。“砍下頭了沒有用，難得搬！鞭D(zhuǎn)弟叫金有才提頭砍過高樁樁。“不行，砍下頭，還要把地下的竹節(jié)打通，竹頭頭才爛得快，發(fā)筍才好！
金有才有條不紊地按自己的程序進行，看準(zhǔn)倒向，把竹子倒在路上，剔了竹椏，把竹巔竹椏拉到空處。用手提了提，大約有三十多斤。又去選第二根，這根大點，大約有七十來斤。嘴里喃喃自語：“這山楠竹扎勁得很！
轉(zhuǎn)弟看著金有才認(rèn)認(rèn)真真砍竹子的樣子，并講出竹子的學(xué)問，她在沉思，認(rèn)定金有才是個干大事的人。
“今天是第一次走這條路運竹子，探探路。幺妹搬小的根，我搬大的根！
“金大哥，不客氣的話再加一根我都搬得起。對，今天是探路，我?guī)愕椒致返牡胤，你搬小的根，幺妹打空手，到分路時她才搬！苯鹩胁畔肓讼拢懒宿D(zhuǎn)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