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青年笑了，但很快便語重心長地說：抓慌了？你可比我都小一歲嘛，你老爸也還不比我爹老，前兩年他除了上班，還要爭著做家務(wù)活哩，只是到了這些年來，由于年齡已到，加上年歲關(guān)系，才退了休呀，F(xiàn)在他也仍不怕麻煩，白天給本單位看管果園，晚上回家來還做這做那哩？傊稽c(diǎn)兒也沒空過，我記得前幾年他老人家在工作之余還要喂豬養(yǎng)雞哩。
女青年頗為感慨地不緊不慢說：是啊，老爸這樣辛苦，我想也該合為一家了，老的們也但愿咱倆早點(diǎn)完了婚。我們這么做也許能讓老人們多寬了心吧。
男青年笑起來：“唉！你呀，我又沒說過我不跟你了！彼f著說著也感覺得有點(diǎn)兒害羞地低下了頭去。
“那安排在哪天呢？”她很焦急，也很激動地輕輕探問了他一句道。
“急你的？是我成家娶媳婦我都還沒你急哩！”他故意抬高嗓門說著。
女青年的臉霍地漲紅了起來，都感覺得不好意思再說第二遍了。
兩個年輕人又靜靜地沉默下來。許久許久了也不見吱聲，爬到中天的艷陽已西移了一竹竿那樣長了。排柳的影兒在慢慢地拉長了。約莫過了一刻來鐘，才見女青年的薄嘴唇開始動了起來：阿波，我真擔(dān)心，就擔(dān)心你到了新疆后老是不會回來，時間一長，我一個人就太孤單了，因?yàn)槿思覀個都說你真有出息，到了那兒還擔(dān)心娶不到媳婦？特別是維吾爾族姑娘多數(shù)人都長得很漂亮，說不定還很快成了家去哩。我一聽到別人說出這樣的話后，淚水就只管往下滴，這好叫我心悲身涼啊。連媽媽都叫我“老處女”了，要是---要是再過它一、兩年，我也許要跳了河里喂魚去哩。她話里似乎帶了點(diǎn)兒泣聲。
男青年擺手了，說：咱早晚也要辦的，你又何苦呀？
“那究竟是安排在哪時候呢？”她抱著最大的希望問道。
這位男青年轉(zhuǎn)臉過來盯了她一眼，說：我想，就今年吧，反正是不會超過今年的。況且，我想辦了哪時就辦了哪時，難道我倆的婚事我都不提前跟你通融？
可女青年也感到挺失望地說：當(dāng)然也不能這么說，去年八月間，咱們就已經(jīng)說過了去，要把終身大事放到今春來辦哩。然而今天已是三月十二號了，我們學(xué)校早開學(xué)了兩周，前不久就很想等著你來在“三·八”那天把婚事快些辦去算了，可你偏偏一直拖到昨晚上才回到家里來------
但男青年卻顯得極為平靜地說：既然這么說，那咱倆的婚事就定在“五·一”節(jié)吧。
她這位女青年開始有笑臉了，害羞得不敢正視他。但過一會兒又轉(zhuǎn)喜為憂，心神惆悵起來？赡苁钦f時間長了，說不定他有“周轉(zhuǎn)”的機(jī)會？或者說到了那時候他故意躲避她延緩了婚期？這問題，是很難說清呀，難說清。
時光消逝如流水，僅沒多大功夫，太陽就偏西偏得很低了，柳條兒的影子也慢慢地爬到了河對岸來。他倆此時都給“包”在陰涼地里啦。樹縫中透出來一縷兩縷的光，射進(jìn)了河里，一時間顯得十分耀眼。陣陣微風(fēng)拂來，那平靜的水面便閃現(xiàn)著隱隱約約的波紋，煞是好看不過。頃刻間，男青年看了看手表，問道：你還有什么話沒有說嗎？
她顯得很平靜地說：沒有了，就即使有也沒有必要再講了。
他于是這樣對她說：那咱就回了家去吧，要不然阿爸可等得不耐煩了。
可她卻說：我很想再呆一會兒，還懶得起來哩。
他馬上對她說：既然沒啥事了，干嘛還要再坐？
她卻扭臉過來，問道：那好，我請問你個事行嗎？
“問吧！”他挺坦率地說。
此刻，女青年用離奇的眼光瞅著他，問道：春燕好久沒來信了，她的情況你能不能弄清楚呀？
他扭過頭來，慢慢地對她說：聽杜秋說，她已給調(diào)到黑龍江古蓮去了，據(jù)說僅隔漠河北岸也只不過有百來華里路。她說過就是憑腳底板走路去俄羅斯也用不上兩天哩。
她有點(diǎn)兒急了，趕忙問：杜秋曾收到她的來信？她問話很倉促。
他語重心長地對她說：不，是徐曉輝告訴她的，杜秋說了徐曉輝就在小興安嶺林場，他們相隔不遠(yuǎn)，春節(jié)前幾天春燕還曾到過他那兒玩來幾天哩？涩F(xiàn)在就不曉得這段時間來她怎么樣了。
她聽了，很替老朋友春燕惋惜地說道：哦！干嘛她還要到那么遠(yuǎn)的地方去呢？是不是她的領(lǐng)導(dǎo)故意整治她？她在注意著他的反應(yīng)。
這位男青年可擺手了，說：哪會有這回事呀。杜秋聽曉輝說的，是她春燕自己要求去的，去年冬天（按公歷應(yīng)是新年）她才去的，說她剛到那地方?jīng)]幾天就是大年夜了。
她顯得有點(diǎn)發(fā)抖了說：那地多好冷唷，就現(xiàn)在都可能還是零下氣溫吧！當(dāng)年她要求分到大草原去就算“物以稀為貴”啦，而竟想不到她還要到那樣比草原更艱苦的地方去多嘗嘗更苦的滋味。
可他男青年卻像大人教導(dǎo)小孩似的對她這樣說著：艱苦的地方更能鍛煉出人的氣質(zhì)和意志，你還不知道么？要是生活太過于順利了，恐怕連晚上想散散步也不敢出門哩。
她點(diǎn)點(diǎn)頭說了：“這很當(dāng)然，不過，她還比我倆都大了兩、三歲哩。結(jié)婚的最佳年齡超過了，還會有誰再看上她呢。偏偏她調(diào)到那個鬼地方去，恐怕連半個稱得上和她一樣文品的男人也許都找不到吧，她這不是自己故意糟蹋自己么？”看她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有點(diǎn)不喜歡春燕這么做。
此刻，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照你這么說，我都去了新疆，你為啥還偏偏想跟了我呢？
她只好臨時隨便應(yīng)付：男孩跟女孩的想法不同嘛。
兩個此時又默默無語了。
多好的一天喲，可馬上就是夕陽西下了，西天那邊在慢慢地變紅起來，南村的山嶺上鳥兒在奮飛，牧童們正趕著牛兒往家奔跑，水井邊甩著長發(fā)辮的害羞姑娘此時此刻也急著打水挑回家去。
晚霞很快就變得那么濃烈了，“火堆”燃得越來越旺。
他幾乎哀求了她：咱們回了家吧！要不老人可等得不耐煩了。
她也沒好意思說再坐坐了，只好站起來，說：那慢一點(diǎn)走行么？
他點(diǎn)頭。朋友倆于是向著家的方向走來。女青年在晚霞的余光中此刻顯得多么漂亮，顯得多么英姿頗有氣質(zhì)，但也總少不了有一絲兒憂心忡忡的神色，原先那嬌羞的面龐也變了。這天她是專程來找他江波談心的，就是專來找他談?wù)勱P(guān)于兩個的婚事的，就是昨年秋天他們就曾經(jīng)許過了的愿。她暗暗祝愿自己很快獲得成功，當(dāng)然也勢必成功了。因?yàn)樗谑聵I(yè)上，以及為了所要建立的如意小窩都確實(shí)付出了不少心血。于是，往日的苦思冥想，常年累月都處在苦痛和人生煎熬中，年年月月都處在痛苦憂戚中，直到今天才算勉強(qiáng)了結(jié)，而往后的生活會不會給她再造成更多的磨難？那可說不準(zhǔn)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