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小倩的少婦稍猶豫了一下,但也只好乖乖地去了郵局職工宿舍等他。于是,那英俊小伙楊衡就胸前掛著郵包頭戴鋼盔,便載著頭戴鋼盔的姍姍風(fēng)一般地駛向鄉(xiāng)下二里鋪村來了。僅四十分鐘,摩托車就開到了離村子不遠(yuǎn)的村前馬路一個山丫口上。
這時,姍姍叫停著,她說:“兄弟,我在這林子等你,二里鋪就是這村子,阿非家就是進(jìn)右手邊第三橫排數(shù)去兩邊蓋瓦一間蓋石板的第五家。你可以問問孩子們一下!边@叫楊衡的英俊小伙于是說了:“我知道的!痹捛≌f過,就獨自一人驅(qū)車前往該村去了。
而說起來也算他運氣佳,他楊衡開的摩托車僅恰駛到村前小河橋頭上,就見一位大齡青年很無聊地踱步背手出村來隨便逛馬路,他楊衡從動作上自然可看得出來,這就是吳非。他楊衡特意開車子沖過去到他面前停下來,且不脫安全帽故意追著問:唉,這位老哥,請問一下,這村有沒有一個叫吳非的?我這里有他一封信。
吳非立刻睜大了眼答道:我就叫吳非。
楊衡馬上說:那請到橋頭那邊再停車吧,這里路窄。
說著就轉(zhuǎn)了車頭開回去停在橋頭外邊。吳非這懶鬼也走路跟著來。
楊衡一剎車停下來,脫掉安全帽,故意去打開郵包,趕緊摸出一個小信封來。而吳非一走近,這時便驚訝了,怎么會是“好兄弟”找來?他真高興了,開始張嘴要喊叫了。而楊衡卻舉起那小信封上來晃了兩下。
他吳非也很快明白了。迅速走近其身旁小聲說:“謝謝您服務(wù)周到!苯又麉欠蔷头判÷暳藛枺盒值埽阍趺磿业玫轿覀兇鍋砹ǎ
楊衡也低聲說:是你夫人指點我來哩。
他吳非又疑惑了:姍姍?她碰上你們?
楊衡說:是的,是她帶我來的,她以為你還出大事了哩。之所以才不敢進(jìn)村來,還在路丫口那頭等著我哩。
吳非點頭了,說:我確實是挨了一頓棍子,不過,村里有幾位小伙子當(dāng)天尋藥來給我敷起,又帶中藥來熬粥讓我喝了三天,早幾天沒哪兒痛了,請不要擔(dān)心。
楊衡馬上問:家里真沒有什么可賣了嗎?
吳非苦惱:有糧食,但無法拉出去;有牛,但我媽天天牽出去,天黑了才牽回家來。
楊衡又問:牛有多大?
吳非答:大約可賣一千七、八百元吧。
楊衡又問:那屋外還有什么可賣的?
吳非答:自留地里還有二十棵椿樹,但樹不算大。每棵只能賣個四、五十塊。
楊衡點頭:行,第五個晚上來。
吳非疑惑了,說:兄弟你有辦法?
楊衡說:我明天就去找伍星商量,讓他去請一個開車的在晚上來統(tǒng)統(tǒng)拉走。
吳非聽罷睜大了眼,簡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時叫楊衡的小伙子對他吳非說了:大哥呀,直接告訴你,只要到那天晚上你媽一打;匚輥砗,待她進(jìn)廚房去做菜時,你悄悄地將牛圈門閂扯上來。我們請來的一個兄弟會自然性鉆到你家牛圈里去等待時機。其標(biāo)志是你必須在牛圈門上吊一個塑料袋。然后你一扯出門閂上來后,就得要在晚上九至九點半鐘時候跟媽說,說你有點事需要到鎮(zhèn)上去一趟或說有什么事要到某村某家去找某某人,今晚可能回來不了,你要看好家等等這些話就行。然后你就馬上到村前那路丫口來帶我們?nèi)ツ慵易粤舻劁彉淇赋鰜矸诺今R路邊。這些貨一起算,按三千二百元給你。待天快亮?xí)r,會有車子過來拖走的,話就這樣說了……
他們小聲“商量”到這里,就見村里有人走過來了。
這時,叫楊衡的小伙子馬上變調(diào)說:以后我見了凡是你村的信件我都會送過來。
他吳非也馬上“醒悟”過來,說:謝謝了。
“不用!彼麠詈庖粩[手,就戴上安全帽,跨上摩托車,轟了油門便風(fēng)一般開走了。
12
果真到第五天晚上,他吳非就按“好兄弟”楊衡的方案實施了。當(dāng)晚僅不見他回屋來,時間恰翻到第六天早上七點半鐘,村人就聽得到吳非的老媽陳英子失聲痛哭了。鄉(xiāng)親們又以為吳非在打老媽,都紛紛的從家里跑來看看他們家是怎么一回事。連有的還正躺在床上睡懶覺的,但一聽到雜亂的聲音也趕忙一骨碌地爬起來向他吳非家跑去。
但結(jié)果,她當(dāng)媽的陳英子卻說:是她那頭老黃牛被強盜偷走了。
村人都紛紛問起來:昨晚阿非干啥去了哩?
她當(dāng)媽的說:他一吃過晚飯就說有要事到外面去,叫我小心點。
這時過來看熱鬧的村人中有個年青人馬上說了:“這里其中有鬼,為何以前他同樣不在家,沒有強盜能偷得了您的牛?而為何僅僅昨晚他恰一走,強盜就知道他不在家便來偷了您老大媽的牛去哩?”
大家于是議論紛紛也莫棱兩可地不敢肯定吳非竟然這樣溝通外盜設(shè)計來偷了老媽的牛。村人大大小小議論了好久也始終拿不定主意。連族人中幾位大漢也只會嘆氣都不敢輕易下結(jié)論。
當(dāng)媽的只會痛哭,翠喜也陪著她哭。整整兩個鐘頭,村人見她當(dāng)媽的老英子是多么痛心,打失牛比失去獨兒還傷心。
在她老英子心目中,可以說,除吳言、吳芳、翠喜三個好孩子外,老牛就是第四個伙伴了。說起這頭老黃牛呀,又肥又高又大又聽話,好像很通人性似的。她老英子盡管是七十古來希的老人家了,但她總覺得,她失去阿非這爛崽還不比失去這頭老牛痛心啊。
時間正移到上午十點鐘,有幾個愛進(jìn)鎮(zhèn)里娛樂室賭博的村里年青人回村來說,今早天麻麻亮?xí)r咋見一輛柴油車從我們這條路拉得一車木料去哩,還全是椿樹。他們比劃著手,這都是楊柳村幾個偷盜高手昨晚準(zhǔn)備出去發(fā)財?shù)蝗税l(fā)覺了只好溜掉,于是也只有等天亮了才能夠返回家來。他們一回到鎮(zhèn)上就進(jìn)了娛樂室并順便跟我們說的。
這時村人可發(fā)言積極了,大家都認(rèn)為:我們這條鄉(xiāng)村公路僅有我們二里鋪、羊山村、黃羊壩、梁家橋這幾個村。我們不免分人去問問,究竟是哪村昨天砍了樹,到今早車子才來拉去?馬上,他吳氏家族中有個中年人便說了:“那我先去看看他們家自留地來,或許能找得到答案哩!庇谑撬@族人便急匆匆跑去了后山壩子沖。
僅半小時時間便見到他跑了回來說:“他們家自留地里能做得元柱的椿樹都全給鋸走了,有三十個新樁子。”她當(dāng)媽的老英子恰一聽到如此消息,立刻昏倒了下地去。在場的村人馬上扶起她坐到小凳子上來,勸說她:“您老不要這樣嘛,不一定是阿非干哩!贝蠹乙粋扭一處,扭了好十幾分鐘,才把她當(dāng)媽的扭醒過來。
這時大家又紛紛走出了她英子家的堂屋來,并也如此議論說:不是他阿非會是誰?難道哪一伙強盜來偷牛也得選擇他們家的?偷樹也要看是他們家的才偷哩?
都還未走出他吳非家門口來的兩個年青人也發(fā)表了自己的意見,說,上星期有位送信的騎摩托車來到橋頭送一封信給阿非,我覺得那人好怪喲,除非是電報,因為平常信,哪怕是快件,匯款單也只能由你自己到鎮(zhèn)上郵電所去取,怎么僅一封平信也勞駕他郵遞員親自送進(jìn)村來?!這下有人馬上下結(jié)論:這里面有文章可寫了。
村人于是都點頭認(rèn)可了,都一致懷疑了百分之八十是他吳非勾結(jié)外人干了。
在這一早上,村民所講的每一句話,只要他們腳板尚未踏出她英子家堂屋去,她盡管處于昏迷狀態(tài),可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呀。十幾年來,對不勞而獲的兒子阿非她英子老早就沒有好感了。
她當(dāng)媽的絕望了,越想越感到絕望了。
從此,她就臥床不起了?蓱z的好一位孤寡老人呀,她真的無靠啊。若說因有事才出門去才因此被盜牛樹被砍,但到第二天一早他也該回屋來呀,偏偏過了四、五天他這小崽也不見回家來。
難道他這狗日的就真的有事下去?老人長夜伴孤燈,終日淚水漣漣。有兒兒不孝,有媳媳不回,唯有堂姨侄女翠喜陪伴老人守夜伴孤燈。若不,想喝口開水,有誰會送來到床前?想吃口稀飯,有誰親自下廚燒好端過來?天啦,她英子說她為何一生這樣命苦?為何她的一生竟如此連遭不幸?
她老英子說她并不是一個懶人呀,她說她這輩子是挺勤勞的呀。她說,天爺啊,你為什么不會睜開眼睛看看哩,我英子雖是從地主家庭嫁來的,可我并沒有剝削過誰壓迫過誰呀。鄰村近寨,誰不知道在這今生今世,都了解到我從二十多歲到七十有一都是憑勞力找到一口飯吃的呀。莫非前世上代我是犯過滔天大罪要到今天來受罪啊……
天啊,你要看清楚啊,現(xiàn)在是翠喜在守著我啊。你不能懲罰她呀,她是個好孩子。還有,仍在讀書的阿言和阿芳也是好孩子啊,你老天爺總不能懲罰了他們,他們并沒有作惡啊……老天爺啊,你要懲罰就懲罰了沒有孝心的龜兒和龜媳吧,是他們讓老娘操碎了心,是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給當(dāng)媽的帶來無窮煩惱。說起來,老天爺應(yīng)該懲處的就是這種不孝之人,打死這種違背人之常情,違背天理的人,讓他們永遠(yuǎn)下地獄。
此后,一天又一天,當(dāng)媽的她病情越來越嚴(yán)重了,以至才不過十來天,便開始連稀粥也吃不下去。此時身體也開始不如十一月下旬了,而徹日徹夜陪伴著她英子的翠喜不僅為她這大姨媽的身體康復(fù)問題終日苦惱,且還為她病情日比一日加重成天淚水漣漣。就這樣,她翠喜也太擔(dān)心了,如果姨媽真的為此一病就辭世的話,她咋處理哩?就是說姨媽的后事她一個人能料理得了么?她翠喜于是不得不開始在心目中如此說,我不是當(dāng)家人,無錢也無米,更沒權(quán)處理這樣的后事,說起來應(yīng)該是姨媽的家族來處理哩。
她翠喜于是便出去跟了她吳家族中幾位老人說:“你們幾位老的應(yīng)該去看看她。她已經(jīng)早幾天吃不下干飯了,現(xiàn)在還連稀飯也都慢慢吃不下去了,你們幾老必須去看看,去商量一下。究竟怎么準(zhǔn)備好一些雜事等她哩!笨伤齾羌业倪@些族人只是白天來看了一陣子去并嘆氣幾聲就回家去,也都說這個問題只能是阿非來處理。最后總是她翠喜留下來守著她這姨媽啊。
而當(dāng)媽的她又如何想呢?此時她英子可絕望了這樣想這樣說了:
兒啊,我的不爭氣的阿非,你這爛崽啊,你這膿包,你以為你一掉下地來就很快長得這么高這么大么?唉,我枉自生下你,我枉自生下你這樣的憨包兒,枉自生下你這樣的蠢貨……我若知道你真這樣沒孝心,我就會在你還小那時候當(dāng)你生病時晚治讓你早些死掉好點啊。爛兒啊,小崽阿非,你可知道?
當(dāng)媽的心里說:在那轟轟烈烈的年月里,我這當(dāng)媽的僅僅為了你,曾吃盡了不少苦頭啊。你這狗日的應(yīng)該明白,應(yīng)該知曉,在那樣的年景里,日子好難熬啊,何況還有天天都狠抓階級斗爭,自家成份又不好,被劃為“四類”家庭,是專政的對象哩。然而啊,爛崽。哪個做母親的會不關(guān)心自己的后代呢?何況你又還小,吃也張口,穿也伸手,老媽就是怕你死,才那樣在那緊張年代,哪怕是僅僅吃一口飯,甚至只能喝一碗稀粥,老媽也自始自終保證你不至于餓壞了肚皮,餓壞了身子。你說,老媽還做對不起你嗎,膿包?
——我誠心對你說。就是說,在我未閉下眼之前,我要讓你知曉:在你出生那年那月那日的五七年,你爹就被征發(fā)到北國且不知是哪兒去墾荒了八、九個月啦。從那個正月間起,我就成了寡婦啦,自然你一生下來就成了孤兒啦。你咋不會明白,咋不會知曉一個寡婦度日的艱難哩。多虧那時還有外家,有你公公和你舅舅,也就是我爹和我大哥的照料,特別是你婆婆也就是我娘的守護(hù)。不然,你咋會輕而易舉地活到現(xiàn)在并長得這么高這么大哩?然而,老天爺就總不會開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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