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出這一檔子事，讓燒烤店老板怎么算都覺得吃虧，干脆發(fā)了阿秀的工資后就把她給開了。阿秀望著老板決絕的臉，也沒打算爭取說服老板。

阿秀重新找了份工作，還是服務員，待遇比之前在燒烤店好，阿秀自然是喜歡。

中考如期而至，啟乾很惆悵。憑他的成績，考進縣一中不是問題，填志愿時他卻遲遲下不去筆，最后還是空白著交上去。班主任了解他，知道他是因為家里才如此，便苦口婆心地給他做了一上午的思想工作，但啟乾還是無動于衷。

他何嘗不想大筆一揮便瀟灑地填上自己喜歡的學校，可是家里有他放心不下的牽絆。讀了高中，就得離開家，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他不放心奶奶和弟弟，至于長生似乎與他沒有什么關系，更何況一學期一千多塊錢的學費，這對他來說就是個天文數(shù)字，家里根本就支持不住。所以他決定放棄中考。但要怎么在弟弟和奶奶面前圓過這個謊呢？

“啟乾啊，奶奶知道你要考試啦，這些雞蛋給你吃，補補身體，身體好了才能好好考試。”

啟乾看著佝僂著背的奶奶，穿著打了補丁的衣服，衣裳上沾了泥土，奶奶顫巍巍的，提著筐雞蛋，啟乾目光閃爍了一下，鼻子酸酸的。這些雞蛋奶奶平時都舍不得吃。

“奶奶，我不吃雞蛋，吃了就難受，以前不是這樣的，但最近這段時間不知道怎么了，一吃雞蛋就難受，啟坤也是。”

“你講得真怪，吃個雞蛋怎么會難受？”

看著奶奶不信的樣子，啟乾只得瞎編了一通話。

“奶奶，書上說，男孩子長到一定年紀會對一些東西抵觸，就是不喜歡，而雞蛋里面就有那些東西，我和啟坤正處在這樣的年紀，所以吃了雞蛋就會難受。”

啟乾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關鍵是奶奶信了。只要一說是書上說的，無論什么，奶奶都會深信不疑。

“這樣哦，那可惜了，這么好吃的雞蛋。那就給你爸吃吧。”

拗不過奶奶，啟乾只好接了籃子。

啟坤發(fā)現(xiàn)這幾日啟乾有些恍恍惚惚，總是心不在焉，再三追問下，啟乾才跟他說了實話。啟坤知道，哥哥和姐姐一樣，都是倔脾氣，看來現(xiàn)在只有阿秀能說服啟乾了。

飯點過了，沒什么客人，阿秀總是忙得最晚的，打了份飯，也沒什么菜，就和著點抄土豆絲隨便吃了。收了碗筷，電話鈴響了。

“喂！”

“姐，我是啟坤。”

“我聽出來你聲音了，你從哪得的我號碼。”

“我打了之前你留在信上的號碼，是個男的接的，是他告訴我你的新號碼，他說你去杭州了，找你就打這個號碼。”

“哦，那個接電話的是柳叔，他就是柳晉文。他就是——”

“姐，杭州遠嗎？走路能到不？”

阿秀話還沒說完，就被啟坤打斷了，啟坤對柳晉文沒有興趣，自然不想聽他。

“遠，要坐一兩天的火車呢，走路？你是跑馬拉松的還差不多。”

阿秀嘴角眼角上揚，是在贊揚啟坤的天真。

“啊，姐你怎么去那么遠都不告訴我們。”

“我沒辦法告訴你們啊，不能打電話去馬家，也沒有人幫忙送信。”

“也是。”

“啟坤，你突然打電話來，家里是不是有事？”

“就是我哥，他馬上中考了，因為不放心我和奶奶，又擔心學費，他打算放棄中考，連志愿都不填，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但我說不動他啊，又不能讓奶奶知道，知道了也是白操心。”

“放棄中考！”

阿秀提高了幾個分貝。他在你身邊嗎？我來跟他說。

“沒有，我是悄悄給你打的電話，現(xiàn)在這個時候，馬家都快要打烊了。”

“那明天晚上你讓他找個時間給我打電話。”

“嗯。”

“奶奶還好吧？”

“奶奶很好，你不用擔心，就是經(jīng)常念叨你。”

“我也想回來看看你們，路程太遠，一來一去的路費都不少，等我存了一點錢就回來。你呢，現(xiàn)在是初中生了，自己抓點緊，我多說也無益，我相信你有自覺。”

“姐，我知道。”

“嗯嗯，你們平時多找時間到馬家打電話給我，我打過來不方便，叫上奶奶，我想聽聽奶奶的聲音。一般晚上這個時間我都有時間。”

“嗯嗯。”

“那就這樣，我掛了，你回去吧，自己小心。”

“嗯嗯。”

阿秀孤零零的走在下班的路上，路上已經(jīng)能少有行人。拿出手機看看時間，快十一點了。阿秀嘆了口氣，加快了步伐。

月亮爬上樹梢，門前那棵杏樹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晚間的風摘下杏葉的清香在院里縈繞。啟乾趁晚飯時間，溜去馬家。他忐忑地拿起話筒，撥了一串數(shù)字。

“喂。”

“姐，我是啟乾。”

“啟乾。”

阿秀沉默了一會兒，才接著說。

“話費貴，掛了我打過來。”

啟乾心里還是忐忑，靜靜地等著電話響起。

“昨天啟坤都跟我說了，我知道，你是擔心學費和家里，這些你都不必擔心，家里啟坤會照顧，那個人不供你學費我來掙，如果現(xiàn)在你就放棄，你會后悔一輩子。萬事先苦后甜，不要浪費了你的好成績，要想走出那座大山，你就必須得讀書。其他的你什么也不要想，不要讓我失望。”

“姐，我——”

“你什么你，你乖乖去報名考試，我在這邊有個不錯的工作，一個月能掙兩三千呢，錢你不用擔心，奶奶要是知道你這樣，怕也會很生氣。所以啟乾，聽話，去考試。”

啟乾默默不說話，阿秀也沒有做聲。

“我知道了姐。”

“知道就好，以后我都是這個號碼，有什么事，心情不好都可以給我打電話，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

很多時候，阿秀是羨慕啟乾的，但阿秀所在的家庭，總要有人做出犧牲，去成全另一個美好。

（編輯：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