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言

獨特的審美品格和精神向度

——評安然散文《親愛的花朵》

雨歌瀟瀟

近日，由《散文選刊》主辦的第一屆“新經(jīng)驗散文獎”揭曉，安然的散文《親愛的花朵》名列其中。《親愛的花朵》首刊于2014年第10期《北京文學(xué)》，接著被《散文選刊》選發(fā)，并入圍第七屆老舍散文獎。

初讀作品，直感這部散文語言凝練雋永，舒緩自如，具有很強的思想張力。與此同時，在因花寫情，借花喻人的表意實踐上，吐露的皆是作者的率真本性和切身體驗，散發(fā)著濃郁的生命氣息。精讀過后，又覺得作品從花優(yōu)美的外形、體態(tài)寫到花的香氣、花的風(fēng)姿以及花的性格、花的特性，由表及里，以小見大，從一朵“小花”里看到了生命的“大格局”，從一場個人的“感悟”中切準了人性的“脈搏”和“心跳”，值得我們再三品味和咀嚼。

縱觀全文，最顯著的審美創(chuàng)新在于以藝術(shù)的眼光去發(fā)現(xiàn)自然的美、生活的美，以詩性的情懷去謳歌生命的美，人性的美。安然，人如其名，性格嫻雅，不喜張揚，但她具有一雙善于發(fā)現(xiàn)的眼睛。清風(fēng)明月，綠樹紅花，縱是再平常的生活場景或是細小生命，都能讓她產(chǎn)生驚喜，讓她思緒飄然。很平常的一朵睡蓮，安然卻能“走進去”，深入蓮花的內(nèi)心，從不同的視角進行觀察�！绊槺阏f一句，賞睡蓮，上午十點前為最，可圖其鮮潔挺秀�！�(dāng)然了，有月的夜晚，亦是良辰�！倍以诎踩坏难劾�，睡蓮閃耀著生命的美麗，充滿著向上的力量�！把矍埃袐牲S、有粉紅、有乳白，蓮瓣含著溫潤的玉光，我面對它們，無語傾動。美是懾人的。美也可以懾住時光�！彼€善于捕捉，捕捉那些流淌在花瓣中具有審美意蘊的細節(jié)，再通過詩性敘事加以突出、放大，濃墨重彩地傳承著生命關(guān)懷和悲憫情感。“等待香風(fēng)吹過，桃花細細掉落，那蘊著粉白亞光的花瓣，一瓣一瓣，無聲無息地飄在了你的身際四周，流水浼浼，落花逐流。你的所見，映照的是人世的莊嚴悠悠。更有一份，生命的吉祥持重像長卷般鋪展……”

車爾尼雪夫斯基說：美是生活。而花朵本來就是美的代表和象征。安然深諳此理，不僅將“親愛的花朵”當(dāng)作傾訴和描述的對象，更可貴的是，她筆下的“花朵”已經(jīng)歷了內(nèi)心的過濾和凈化，深深地烙上了個人立場和情緒，充滿著個性化的色彩，是個人化的心靈體驗，從而顯現(xiàn)出獨特的審美品格和精神向度。當(dāng)今時代，功利色彩濃厚，但在安然看來，“無用的美，比實用的美，更能得到我的仰望和尊重。此后經(jīng)年，這種寧靜自洽的生命美學(xué)期望，一直成為我的人生底色而我久不自知�！边@就是安然，追求的是“寧靜自洽”。有時，她甚至“我舉著自己的花兒，穿行于人海。”雖然“有人責(zé)難，有人不解”，但“我以為，他們只是以各自理解世界的方式，在表達著對我的愛惜之意。我呢，把敬意遞給會意者，把耐心留給其他人�！卑踩华毺氐膶徝榔犯窈途裣蚨�，還表現(xiàn)為她對微小生命的博愛和體貼。“我所具有的人形，太大，大到無法寄身于朵朵桃花�！庇袝r，她突發(fā)奇想，也想成為一只鳥或是一朵花�！办o到我陶然忘我變作一只鳥，在桃樹和紅豆杉上飛起飛落，玩得不亦樂乎�！薄拔以谶@個花園里，蛻身為一朵睡蓮�！鄙缁ǎ瑢ξ⑿∩膿磹酆完P(guān)注，就是對美的執(zhí)著和堅守。

精神向度決定作品高度。假如就花論花，就美談美，《親愛的花朵》將有可能逃避不了陷入小資情調(diào)的泥沼。然而，作為一位曾經(jīng)兩度榮獲老舍散文獎的實力作家，安然從女性的視角出發(fā)，依據(jù)借代、隱喻、象征等各種想象方式，以花寫美，以花寫人，勾勒自我心靈圖景，將虛擬的心靈世界現(xiàn)實化、形象化。更重要的是，她還有意識地將自己的審美思考，放置于當(dāng)前這個喧囂的功利世界大背景下，進行考量與對比，由“小花”、“小我”引出“大美”和“大格局”。安然認為，不見得人人都能讀懂一朵花�；m小，其格局卻不容小視。只有經(jīng)歷了生活的洗禮和人生的深度思索，才有可能讀懂一朵花的全部含義。因為“我的花兒是有限的。但花朵里，卻有江山處處�！� “一個人，得花費多長時間，走過多長的路，才能讀懂一朵花兒？并且幸運非常地，藉借一朵花兒，建立自己的人生美學(xué)和格局？”有時，人類的確不如一朵花淡定，不如一朵花貞靜，花不解語，但在“光陰深處，兀自且開且落，任由世人長嘆短嘆，”而人類相反，欲望太多，所以“江山風(fēng)月，若有死期，劊子手必是人類”。這既是作者的傷痛，也是人類的悲哀！正由于作者以抱撲守真的心去觀賞花朵，去思考生活和人性，所以全文非但文字干凈、空靈，而且彌漫著一種平和、淡定、雅致的氣韻，如同一個天然的綠色氧吧，染綠了每一個讀者的心肺。說實話，只要你用心去閱讀，去體會，那么一定能讓你觸摸到文字的溫度和柔軟，更能讓你浮躁、輕狂的內(nèi)心漸漸歸于寧靜，抵達一個天地澄明、云淡風(fēng)輕的境界，套用一個讀者的話說，那就是“花是靜美的花，人是安然的人”。

《親愛的花朵》以頗具禪味的蓮花開頭與結(jié)尾，中間既寫了蓮花、桃花、金盞花等幾種花朵，甚而還涉及到木槿花、南瓜花、矢車菊，又穿插了英子替映山紅清理枯枝、尼安德特人用整朵花埋葬死者、小尼姑教做蓮花開手勢等小故事，可謂曲筆縱橫，意近旨遠。特別是作者在列舉了玩具狗典典愛嗅玫瑰花、雛鳥因鮮花鋪窩選擇性伴侶、金盞花的生死等場景之后，下結(jié)論說：“在審美的意義上，我們活得不及小狗典典，不及舉著蓮葉游泳的魚，不及熱愛鮮花的鳥類�！边@個觀點既有寓言式的戲說，又一語驚醒夢中人。大美無言！或許，“親愛的花朵”能告訴我們很多，關(guān)于生命、關(guān)于美、關(guān)于創(chuàng)造和生活。

《北京文學(xué)》主編楊曉升評價：“本期安然散文新作《親愛的花朵》是篇唯美靈氣的美文�！笔堑模踩痪哂歇毺氐膶懽黛`性。在我看來，她一直在用“入世”的眼來觀察，用“出世”的心來思考，于是，她筆下的“世界”總是別居一格，既充滿著詩性的終極關(guān)懷，又具備相當(dāng)?shù)娜诵愿叨��！队H愛的花朵》就是一個生動的體現(xiàn)。

(編輯：郭志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