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呂不韋求之不得的,然面兒上他還是故作慌忙,連連擺手:“趙弟,不可。我恐你又會蹈你大哥之覆轍,害你不成!罷,罷!”好人他要做,目的他要達成,怎樣都是他的對,他的善解人意,他的歪理亦可成真理,此乃就是呂不韋的高明之處,里外都是人,做人的至理。唉,所謂高明、精明、聰明,真是呂不韋的立身之本,沒有這點本事,如何在商界八面玲瓏,四處吃得開,能成萬金巨賈,成為首屈一指的大富。大丈夫能屈能伸,商人得能高能低,無論是對低人三等的門仆下人,亦或?qū)Ω呷艘坏鹊内w略,更是對高高在上的趙括,都要往來打交道,此可謂,狗洞能鉆,天庭能上,搭上性命亦在所不惜,如此才能立足天下,扛鼎諸侯。
“先生放心。”趙略笑笑道,“我不似我大哥,非強人所難。我僅引見而已,其余自由先生見機行事,趙略絕不摻和。”他還粗中有細,不全然一介武夫,很在意兄弟情義,不會隨便恩斷義絕,“您是我恩人加朋友,我與趙括亦是兄弟,應該從中撮合,和為貴。不能似大哥那般意氣用事,落得大傷和氣,加大隔閡,朋友不成反成敵人。”他還算很明白,有一條界線絕不可破,弟兄反目不能做,他更知道和為貴的真情道理。
呂不韋看目的已經(jīng)達成,甚是歡喜,同時亦為趙略的真情厚義而感動:“聽你趙弟這一席話,我是茅塞頓開,是呵,冤家宜解不宜結,趁今日壽誕之良機,能說通趙將軍,解除他與我的誤會甚好,倘若還能讓將軍與趙兄重歸于好,豈不更美。”先生就是先生,巧言善解人意。
趙略立馬喜逐顏開,誠心感謝:“甚好,甚好!先生若能做到如此,趙略感激萬分!”趙略很有私情一面,畢竟兩邊都是兄長,既然已對得起呂不韋的救命之恩,再對得起倆兄長,豈不兩全其美,何樂不為,因而他是喜不勝收,快活一笑,“那走,先生。”說著,他就攙拉著呂不韋往大門里走去。
天色未暗,燈火已燃通明。
龍泉堂,早已嘉賓滿座。趙括請來的上大夫趙禹,國尉魏離,廷尉趙衍,將軍樂乘,國舅公趙豹等諸多趙之少壯富年重臣,悉數(shù)分坐廳堂兩邊。
四位綠衫婢女,輕邁蓮步,分左右兩邊向諸位朝臣逐個斟茶。
趙括一身錦緞白袍,神清氣爽,怡然自得,依靠舒服軟墊,坐在正中主案幾前,看著他請來的琴師,款步悠悠地走至大堂中央,優(yōu)雅地坐下,看了一眼琴案上犀玉金彩的瑤琴,屏息醞釀片刻,突然一伸五指,音律劃動,一曲“高山流水”騰騰然流出,猶見那高山之巔,云霧繚繞,飄忽無定,頃刻之間又浩浩蕩蕩,其韻揚揚悠悠,若行云流水,真似極騰沸澎湃之觀,具蛟龍怒吼之象。
廳堂外旁,佇立等待的呂不韋,閉目亦聽得入神,仿佛身臨其境,若巍峨挺拔之山峰屹立于眼前,有一種巍巍乎的超然感受,似奔騰不息的流水從心中流過,又浮起洋洋乎的翩翩聯(lián)想。
琴前一炷檀香,冉冉飄逸清香。
一襲淡青色長袍,肩披淡青色柔薄披肩,長發(fā)披散灑脫,神情專注撥彈。他,指尖翻飛,一忽兒,宛然坐危舟過巫峽,目眩神移,驚心動魄,幾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萬壑爭流之際矣;一忽兒,便恰若輕舟已過,勢就倘佯,時而余波激石,時而旋洑微漚矣。
四面皆在悉心靜聽,情越的泛音,誠古調(diào)之希聲者乎之思緒中。等到一曲終了,滿座驚為天音,都想如此琴師,出之何方?
趙禹醉心問之:“趙將軍,你從何尋覓而來如此玄妙知音?”
趙括朗聲一笑:“此乃伯牙之后裔,楚之第一琴師伯寅也。”
彈奏者伯寅,傳為絕弦琴仙伯牙之后裔,堪稱當今之神奇琴圣,一彈奏“清徵”,能使玄鶴起舞,再彈奏“清角”,又能飛沙走石,真無愧為楚國第一琴師,F(xiàn)眼見更為實,聽他彈奏的琴聲雄壯高亢,便現(xiàn)那高山之雄偉氣勢;聽他彈奏的琴音變得清新流暢,遂又現(xiàn)綿綿不絕的流水潺潺……
不作停頓,彈奏終罷,伯寅便長發(fā)一撩,抱瑤琴而去,只留下滿廳堂的余音繞梁。
一直到現(xiàn)在,呂不韋還散不去余音的沉醉,停駐在夕照下樹影婆娑的龍泉小庭院,靜等著先他而去復命的趙略。過了約摸有一刻時辰,才見趙府總管奎忻出來,到了呂不韋跟前,低聲與他咕了兩句,便帶著呂不韋快步走入了龍泉書房。
龍泉書房,感覺散發(fā)著武將別一樣的書卷文雅氣息,兩側(cè)壁墻上各懸掛兩幅偌大帛畫,似在顯示主人附庸風雅的嗜好。然定睛一瞧,不對,那是四幅美人畫,可再仔細一望,驀地異常驚訝,乃是氣韻超然之趙姬一幅幅形態(tài)各異的肖像,春夏秋冬,風情萬種,猶若唱詞云,美姬春兮,低眉一笑兮爛漫;美姬夏兮,粉黛一遮兮羞澀;美姬秋兮,秋波一瞥兮驚鴻;美姬冬兮,紅唇一點兮妖嬈。
呂不韋一一閃目掃過,心中不由生出幾多嫉妒,加倍增添掠奪欲念,美姬趙姬,乃垂涎之心愛之人,亦鐘情之癡戀之女。
容不得他再多想,趙括隨性依靠著軟背墊,坐在書案幾前,目光灼灼,看著呂不韋。
趙略佇立一旁,精神威武。
呂不韋微微笑著,雙手捧上紫紅綢緞包裹的長方匣子,躬身而起:“呂某恭賀趙姑娘壽誕之喜,菲薄之禮,不成敬意,請將軍笑納。”
奎忻緊兩步上來接過,回身走上幾步,把紫紅綢緞包裹的長方匣子輕輕地放在了書案幾上。
趙括看亦未看一眼,神情淡漠,趾高氣昂:“相國即刻就到,國尉與朝中諸臣都在廳堂等著我,有何話快快說了,我沒那多時間陪你說話。”
趙略很看不慣趙括這種態(tài)度,一皺眉頭,道:“尊兄,人呂先生禮到情到,你總該謝一聲才是吧。”
呂不韋緊忙又是一作揖:“既然將軍沒多時間與我說話,還須盛迎相國大人,盛待國尉諸等大人,當為緊要。今日多有打擾,請將軍見諒,在此,呂某再謝將軍款待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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