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孟春是感覺上有點痛，但他為了讓母親放心刺字，就說不痛。
余秀芝說：“兒呵，不痛是假的。娘知道，你是為了寬慰娘，免娘擔(dān)心，才說不痛。兒呵，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針刺在你身上，痛在娘心上，咋會不痛！要說痛，娘比兒還要痛。不過，兒呵，你忍著點，很快就完了，就沒事了，忍著點哈！”
母親終于咬著牙，狠心地把“精忠報國”四個字，繡刺在兒子身上。繡完之后，噴烈酒消毒，抹上蓼藍(lán)草的汁水，再噴烈酒消毒……
刺字完成之后，兒子沒事，母親卻兩眼飽溢淚水，癱坐在地上……。
3
高洞河離開吼灘壩之后，一路上依山順嶺穿峽履谷，擴(kuò)充勢力見水就收入麾下。它在沿途有銅鼓溪、仙鶴溪、纏溪，上層壩水，紅巖壩水和許多的飛瀑流泉匯入，水勢逐漸豐沛浩大，才浩浩蕩蕩地匯入赤水河，隨同赤水河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投入長江的懷抱。流域之內(nèi)，遍布丹崖赤壁赭紅色的巖廊巖穴壺穴，覆蓋著茂密的原始森林和渾厚的綠草如茵的苔蘚植被，飛瀑流泉奇花異卉點綴林間，構(gòu)成了絢麗的自然風(fēng)光和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上游長嵌溝一帶，水道迂曲，森林資源充足田地出產(chǎn)豐富，較為富庶，是長嵌溝洞主屠世榮管轄的地方。屠世榮的府第建在黑神壩。黑神壩和石堡寨都設(shè)有場期。黑神壩逢五為場期，石堡寨逢九為場期。十天一場，山民們到兩個地方來進(jìn)行買賣交易。
屠世榮的女兒屠桂花許配給蛇盤谷的哈里奎。屠桂花今年十七歲了，到了出嫁的年紀(jì)，原定的出嫁日期就是今年，嫁妝都置辦好了。最近，蛇盤谷方面卻傳來消息，說哈里奎今年不宜婚娶，婚期推遲到明年。推遲婚期對于屠桂花來說仿佛是一個喜訊。她的芳心已經(jīng)另有所屬。雖然，她只見過那個人一次面，但是，僅僅就這一次面，就已經(jīng)足夠使她神魂顛倒思緒紛紜而移情別戀了。
屠桂花有四個丫環(huán)：春桃、夏荷、秋菊、冬雪。四個丫頭都與她親如姐妹，也會一些武功。屠桂花派春桃冬雪出去辦一件事，已經(jīng)幾天了還沒有回來。此刻，她獨自坐在閨房里，想著春桃秋菊，想著心事，回憶著今年春節(jié)在仁懷堡的見聞和回來時在路上的遭遇和后來發(fā)生的一切……
4
屠桂花的舅舅皇甫全家住仁懷堡，今年的正月十五日是皇甫全的五十歲生日。屠桂花帶領(lǐng)包括主管屠忠和四名丫環(huán)在內(nèi)的一撥隨從，特意來仁懷堡為舅父祝壽，也順便過元宵節(jié)，仁懷堡的元宵節(jié)，她都過了十來回了。
晚飯過后，屠桂花帶領(lǐng)一行人上街之時，仁懷堡街上已經(jīng)很熱鬧了。
仁懷堡街道的四周和廟宇門前都立有燈桿。夜幕降臨的時候，各處燈桿上的燈光亮了。各家各戶門前懸掛的紅燈籠也亮了。燈光燦爛如星月交輝，勝于白晝。街上有耍獅子的，有搖花船的，有扭秧歌的，有圍倒起說書猜謎語的。加上隨波逐流如潮水般的觀眾，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穿梭擁擠，兼有嗚噓吶喊聲嬉笑喝斥聲吆喝叫賣聲打情罵俏聲……。組合成元宵節(jié)熱鬧的氣氛。今年共有兩條龍在街上耍。一條是來自附近農(nóng)村的農(nóng)具龍。一條是街上人扎的紙龍。兩條龍交叉穿梭往來，彼此爭強斗勝，耍龍的人也各顯本領(lǐng)，耍得龍身翻滾，前后左右上下擺動騰越，恍若出洞穿云上天入水弄風(fēng)作雨，情態(tài)逼真其妙無窮。街上還設(shè)了兩盤爐子，把鍋鐵燒成鐵水來打飄兒花燒龍。那鐵水打出來的水花，如銀似雪，如冰似晶，如花似火，如飄似灑，更加烘托出節(jié)日的氛圍。
正月十六起身返回長嵌溝。
當(dāng)時設(shè)計的回程路線有兩條：
一條是由月亮巖，泡通咀出平灘溝，經(jīng)長沙咀魚箭灘一路，回黑神壩。
一條是由七里坎翻旺隆坎，過葫蘆垴，走金沙溝翻越二郎嶺，出埡口回黑神壩。
老主管屠忠建議走泡通壩這一條路。
屠桂花說：“聽說平灘溝一帶不清靜，不好走！庇谑菦Q定走經(jīng)由金沙溝，翻越二郎嶺出埡口這一條路。
爬上七里坎半腰頭，遭到山賊的襲擊。
兩個騎馬的山賊擋在路口上。
兩股山賊從兩邊包抄過來。
山賊人多勢眾，嗚噓吶喊氣勢洶洶。
屠桂花的隊伍被沖散，隨從被殺死，屠忠也死了。四個丫環(huán)持刀執(zhí)劍，站在四面，保護(hù)屠桂花。屠桂花也手提寶劍，怒目而視，心里思索著應(yīng)付的辦法。
山賊中一位騎馬的落腮胡手提一柄三股鋼叉，看見即將成為自己獵物的五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心中一陣狂喜，發(fā)出一陣猙獰大笑。
屠桂花想：“今天恐怕不能硬斗了。硬斗要吃虧，不如說幾句軟話，讓他放我們過去吧。于是壯起膽子，面帶笑容地提劍拱手說：“請問壯士，如何稱呼？”
絡(luò)腮胡說：“我乃羊皮山寨主，江湖人稱鋼叉武大倫！彼钢硪晃或T馬的手執(zhí)一條鐵棍的瘦子說，“這位是我的兄弟九峰山寨主，江湖人稱靈巧手時小遷。我們羊皮山、九峰山兩寨已經(jīng)聯(lián)手，這七里坎和寒棚坳是我們的地盤。你們從我們的地盤上路過，應(yīng)當(dāng)留下買路錢，但不知姑娘你，能給我們啥起寶貝？”
屠桂花說：“小女子出門時帶的銀兩不多，用了一些還剩下一些，愿意奉送寨主。我們只求過路。望二位寨主留情，放我們過去！
絡(luò)腮胡說：“我們不要銀子！
屠桂花說：“我們主仆五人，還有佩戴的釵環(huán)首飾，一并奉送，可否？”
絡(luò)腮胡說：“我們不想要金銀首飾！
屠桂花說：“那……寨主想要那樣？我們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值錢的東西了！”
絡(luò)腮胡尚未開腔，時小遷搶著說：“我們要人，你們五個全留下，哈哈哈！”
屠桂花說：“寨主莫說笑話了。小女子也不是等閑之人。我乃長嵌溝洞主屠世榮的獨生女兒屠桂花。我父親手下兵強將勇。二位要放我們過去呢，好說。我回去跟父親說，讓他好好酬謝二位寨主，還可以做朋友。二位要是不知好歹，硬要作難我們，我今后要我父親帶兵來，踏平爾等山寨也！”
絡(luò)腮胡說：“屠姑娘，莫說今后了，只說眼前吧。眼下你是插翅難逃，還不如順從我，作我的壓寨夫人。她們四個，你可以留下一個作使女。我的兄弟在其中挑一個，其余兩個給其他兄弟。這樣幾全其美，豈不快意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