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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 木 謠
信息來源:本站發(fā)布    作者:鄭先才    閱讀次數(shù):253446    發(fā)布時間:2014-01-08

第四章 幫閑師爺

 

4-1 

 

又過得數(shù)月,時節(jié)便也到了隆冬。  

黔北高原,到了隆冬時候,白雪飛揚(yáng),玉色茫茫,連月不去,又是一番好景致。每年這時節(jié),桐梓縣城里的達(dá)官顯貴,地方名流,閑下來便都喜歡去縣境內(nèi)的名山廟剎,賞雪吟詩,酬唱應(yīng)和,并且樂此不疲。  

有了這樣的事,令狐縣令是必然要被邀請參與的人物。一般說來,只要有了邀請,他都會去參加。但凡做官之人,明白一些的都知道,要想把官做好,做得順暢,那么,地方上的紳耆父老是得罪不起的。人家肯邀請你,就是看得起你了。你要是托詞不去,那就是不給人家臉面。這些人無論于官場,于民間,都是有臉面的人物,一旦得罪了,他們和你作對起來,這就夠你麻煩了。多少有一些為官經(jīng)驗(yàn)的人,遇上這種事情,寧可自己負(fù)累,也不得不去應(yīng)酬一番,絕不輕易拒絕。  

連著數(shù)日,都有這樣的聚會,并且令狐縣令也都被邀請去參加了。在那許多酬唱應(yīng)和的場面上,縣城里一眾紳士名流,無不稱道抬舉他為了給子民祈雨,不辭勞苦,親自到楠木嶺求告郭誠玄道長,終于感動蒼天,降下甘露,普濟(jì)眾生,功德無量云云。這些奉承話,誰聽著也爽心悅耳,令狐縣令聽了,也不免高興。  

這一日,前番在城隍廟里領(lǐng)頭做祈雨大會的一眾鄉(xiāng)紳,乘著夜里下了一場好雪,又于縣城西郊貓山崇德觀,組織一場詩會,邀請令狐縣令去賞雪賦詩。一眾鄉(xiāng)紳把請?zhí)偷娇h衙里,交給蕭師爺,要他知會令狐縣令,于午末時分去貓山,并說至?xí)r在山門恭候。  

一般這等事情,蕭師爺都不敢馬虎,他總是親自將請?zhí)偷絻?nèi)衙,交給令狐令縣,去與不去,由他自己作主。  

蕭師爺將一眾鄉(xiāng)紳的請?zhí)偷絻?nèi)衙,交到令狐縣令手里,而令狐縣令看了,卻半天沒有言語。他候上一些時候,見他沒有什么吩咐,就退回縣衙大堂去了。  

眼看午時就將過去了,去與不去,令狐縣令都得決斷下來,否則就遲了。如果他自己沒有要去參加的意思,這倒還好說,得罪人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是,他如若原本就打算要去參加,一時間沒有記住,忘記了,那做師爺?shù)木偷秒S時提醒他,否則,誤了時辰怪罪下來,就有你好受的了。  

遇上這種事情,做師爺?shù)淖笥叶疾皇侨恕?/span>  

蕭師爺略略想得一想,便徑直來到縣衙內(nèi)堂,謂令狐縣令說道:“城隍廟那一眾鄉(xiāng)紳,邀請縣令大人午末去貓山崇德觀赴詩會。屬下想到縣令大人今日正好有空閑,便替縣令大人應(yīng)承了。此時正好是午末時分,縣令大人可否就動步?”  

蕭師爺不說令狐縣令已經(jīng)看過請?zhí),而說他自己已經(jīng)把事情應(yīng)承了,提醒令狐縣令動步起身。他這樣說話,卻也十分巧妙,如果令狐縣令決定要去,他已經(jīng)給令狐縣令留足了面子,如果令狐縣令最終決定不去也無妨,最多也就裝模作樣,埋怨他一番不該應(yīng)承罷了。  

蕭師爺如此說過之后,令狐縣令沒有多想便答應(yīng)了,并且讓蕭師爺隨從,兩人隨即就動身去貓山。

但凡衙門師爺,都是很有學(xué)問之人;蛞?qū)以嚥坏,另尋進(jìn)身之路,走得好的,卻也能夠走出一條路來;或因家道衰落,不能入學(xué)中舉,落泊江湖之后,不得不找下一個門第,暫時混口飯吃,因此一蹶不振者,也不是少數(shù)。但是,無論何種情況,主子一般都很看重師爺?shù)膶W(xué)問,都要另眼看待,以至于不少師爺,最終成了主子的心腹,很受主子抬舉。適才蕭師爺萬不得已,弄出一番子虛烏有的話,令狐縣令非但沒有怪罪,反而讓他去貓山崇德觀赴詩會,就不足為奇了。  

蕭師爺,名常一,字玄天,祖籍四川璧山縣。他于何年何月到桐梓縣衙里做師爺,也無從查考。但是,他自從到桐梓縣衙里做了師爺之后,于今已陪同四任縣令大人了。  

這許多年來,桐梓縣衙里來來往往,不斷換任縣令大人,而且并非都是升遷,也有前途難料之人,只有蕭師爺,卻做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沒有沉浮。而縣衙里的師爺,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得的,必須是縣令大人的心腹才行。新官到任之前,一般都要認(rèn)真選拔師爺親隨,一同到衙門共事,絕不會沿用前任要員,似蕭師爺這樣,歷經(jīng)幾任縣令,一直沿用下來的也不是很多,這便不能不叫人佩服他有些能為了。  

令狐縣令與蕭師爺去到崇德觀,那一眾鄉(xiāng)紳果然已經(jīng)在山門恭候,一番寒喧未了,便前呼后擁,維護(hù)著令狐縣令到道觀廳堂落座。少不了又是相互敬酒,猜拳行令,酬唱應(yīng)和,好一番熱鬧罷了。這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恕不多說。直到申末,一眾鄉(xiāng)紳方才興盡,一路從貓山將令狐縣令送至縣衙。

 

4-2

 

令狐縣令從貓山崇德觀大醉歸來,連著兩日未曾視事。到了第三日,他才吩咐管家去呼喚蕭師爺,到縣衙后院說話。  

蕭師爺聽得令狐縣令呼喚,立即隨管家來到縣衙后院一間秘室里。秘室里沒有他人,就令狐縣令一個人在那里坐著。蕭師爺與管家進(jìn)去后,不待令狐縣令吩咐,管家便出去了。猛然來到令狐縣令內(nèi)衙秘室,縱然蕭師爺見多識廣,還是不免有些誠惶誠恐,愣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說什么好。  

令狐縣令待蕭師爺進(jìn)到秘室后,起身說道:“蕭師爺,這是內(nèi)室,不必拘禮,請坐下說話!  

令狐縣令如此謙和客氣,蕭師爺才逐漸放松下來,但還是沒有坐下,說道:“縣令大人召喚屬下有何吩咐?”  

令狐縣令笑笑說道:“蕭師爺,本官既然讓你到這里來了,自然有話與你說!  

令狐縣令一邊說,一邊親自倒上一杯熱茶,送到蕭師爺手上。蕭師爺這才在八仙桌的一側(cè)坐下了。  

令狐縣令如此尊重蕭師爺,蕭師爺不免受寵若驚,說道:“縣令大人有何事吩咐?屬下即使肝腦涂地,也在所不辭!  

令狐縣令說道:“蕭師爺言重了。本官今日其實(shí)也沒有什么要緊事,無非有些事情不明白,欲向蕭師爺請教罷了。”  

蕭師爺說道:“縣令大人有何事不明白?屬下若是知道一二,甘愿為縣令大人效勞!  

令狐縣令說道:“蕭師爺,本官到桐梓縣上任,時日已逾一年了。但是,縣里諸多事情,本官還不甚了了。而蕭師爺在衙門里也已十?dāng)?shù)年,縣里大小公事,經(jīng)歷不少,蕭師爺可否將所知之事,向本官說說?”  

令狐縣令放下縣大老爺?shù)募茏,將蕭師爺請到密室垂詢,這一番話也并非虛言假語。蕭師爺坐上一會,心里也平靜了,說道:“屬下蒙縣令大人如此抬舉,已經(jīng)不甚榮幸之致,屬下今日,正當(dāng)知無不言。只是屬下生性愚笨,于縣衙里大小諸事,即使知道一些,也無非皮毛,談不上有什么見解,就怕縣令大人有失所望!  

蕭師爺畢竟久歷官場,盡管說得慷慨激昂,但是,這一番話可進(jìn)可退,也是滴水不漏。  

令狐縣令卻說道:“蕭師爺?shù)哪転,縣衙里無一人能及,豈能沒有見解。蕭師爺不必謙虛了,正當(dāng)教導(dǎo)本官!  

蕭師爺說道:“他人之言,豈能信得。但是,縣令大人既然如此看得起屬下,屬下卻也無不可對縣令大人說道之事。縣令大人有哪些事情不明白,還請明示。”  

令狐縣令這才說道:“蕭師爺,他事雖然困惑,卻還可以緩上一些時日。而勘伐楠木運(yùn)送京城之事,本官自楠木嶺回來以后,想到此事異常艱難,不是輕易可為,就這么拖了數(shù)月未提,如今已經(jīng)超過規(guī)定時限。皇家大事,關(guān)乎前途,本官再不敢怠慢了,蕭師爺可有好辦法教導(dǎo)本官?”  

如果是他事,蕭師爺絕無難為之處。但是,勘伐楠木運(yùn)送京城是欽工大事,蕭師爺不知道令狐縣令底細(xì),豈能輕狂。  

蕭師爺沉思片刻,說道:“楠木嶺有不少棟梁之材,可堪伐運(yùn),縣令大人也已親自踏看了。屬下以為,縣令大人只需去楠木嶺砍伐數(shù)棵運(yùn)送京城便可交差,此事有何難辦?”  

蕭師爺無疑在試探令狐縣令。而令狐縣令聽了,卻說道:“楠木嶺溝深谷狹,根本無道路可行。即使短木,也難以運(yùn)送,何況棟梁之材。本官正要問蕭師爺,自朱明王朝始,這數(shù)百年間,桐梓縣砍伐運(yùn)送楠木,從未間斷,實(shí)不知這些棟梁之材,怎樣從楠木嶺運(yùn)送出去?”  

令狐縣令從楠木嶺回到縣衙,已經(jīng)數(shù)月,卻只字不提如何砍伐運(yùn)送楠木之事?h衙里一眾差役人等,始終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何打算。然而,令狐縣令此時反復(fù)言說在楠木嶺砍伐楠木運(yùn)送京城之難,蕭師爺豈有猜不到他的心思之理。令狐縣令讓他到縣衙內(nèi)堂秘室的用意,他也然明白了。  

令狐縣令心里有底了,便不慌不忙說道:“縣令大人那一日去到楠木嶺,也已親眼看到那許多棟梁楠木了,難道就沒有看出一點(diǎn)眉目來么?”  

令狐縣令說道:“不瞞蕭師爺,本官正為這事困惑!  

蕭師爺搖搖頭說道:“縣令大人不是困惑,而是在考較屬下!  

要是換了他人,就是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這樣和縣大老爺說話。但是,令狐縣令聽了蕭師爺所言,卻沒有惱怒,說道:“蕭師爺,照你所言,楠木嶺如今還有那許多上好楠木,其中必有緣故。只是本官眼拙,確未看出絲毫眉目,還望蕭師爺明言。”  

蕭師爺說道:“縣令大人如果是這樣想,屬下可就有一番話要對縣令大人說了!  

蕭師爺說罷,向室外渺了一眼。  

蕭師爺也真夠大膽了,他先前那一句話,如果令狐縣令怪罪下來,他吃不了也得兜著走。既然令狐縣令沒有怪罪,那么,這時候他就該收斂一些,不該如此不知道進(jìn)退。  

令狐縣令卻依然未動聲色,說道:“蕭師爺,這是秘室,有話但說無妨!  

蕭師爺這才說道:“屬下實(shí)話對縣令大人說吧。自朱明王朝在楠木嶺設(shè)置伐木廠始,于今已有三百余年。這三百年間,真要是砍伐運(yùn)送,楠木嶺即使有再多的棟梁之材,恐怕也絲毫無存了。但是,如今楠木嶺尚有如此之多逾百年的棟梁之材,這之中的道理,縣令大人只需想得一想就清楚了。”  

令狐縣令說道:“不瞞蕭師爺,本官自從在楠木嶺見了那許多棟梁之材,心里就一直在想這之中的道理。本官以為,這都是去楠木嶺的道途艱險(xiǎn)之故。除此而外,難道還有本官未曾想到的其他緣故?” 

令狐縣令說道:“至于道路艱險(xiǎn),縣令大人已經(jīng)親自看到了,屬下就不多說了。但是,就屬下看來,去楠木嶺的道路固然艱險(xiǎn),如果真要砍伐運(yùn)送的話,只怕再艱險(xiǎn)也有人冒死爭功!  

蕭師爺說到此處,突然把話頓住,不往下說了。  

令狐縣令暗笑,這蕭師爺還真是一條蛔蟲,話都說到本官心里去了,還拿什么架子。他心里這樣想,表面卻若無其事,說道:“蕭師爺,這數(shù)月來,本官也一直這樣想,就是沒有想明白這之中的疑問,還請蕭師爺點(diǎn)撥。”  

令狐縣令城府深淺,蕭師爺豈有不知之理,說道:“縣令大人,如何砍伐運(yùn)送楠木之事,三言兩語也難說得清楚。屬下暫且不言,先給縣令大人說道一些閑事如何?”  

有道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蕭師爺?shù)降滓o令狐縣令說道什么閑事,且聽下回分講。

 

4-3

 

蕭師爺有意賣關(guān)子,不言正題,非要說道什么閑事,令狐縣令無奈,在心里說道,且聽他說道說道再說,便也仍舊不動聲色,同意了。  

令狐縣令說道:“蕭師爺有何好聽的故事,就多說上一些也無妨。以后得便時,本官也不妨學(xué)著說道說道!  

令狐縣令儼然無甚主張之人,蕭師爺說什么好,他便也說什么好。遇上這樣不顯山不露水之人,蕭師爺也然知道不是輕易可以相與,得處處小心。  

蕭師爺說道:“縣令大人前日至楠木嶺,可否聽說楠木嶺有三寶?”  

蕭師爺突然說到楠木嶺有三寶,令狐縣令不知所指何物,甚是詫異,說道:“本官前日去楠木嶺,雖然在青龍觀歇宿一夜,但是,到底來去匆匆,卻也未曾聽得說楠木嶺有何寶貝之事。” 

蕭師爺說道:“楠木嶺三寶,縣令大人未曾聽人說起,倒也罷了。但是,縣令大人可否聽人說到楠木嶺的歌謠?”  

那一日傍晚,令狐縣令在楠木嶺青龍觀,除了聽到郭誠玄道長在月廬上唱了一曲蘇東坡的《水調(diào)歌頭》之外,再沒有聽到誰唱什么歌謠了。  

令狐縣令說道:“不瞞蕭師爺,本官那一日在青龍觀,就只聽得郭誠玄道長在月廬上唱了一曲蘇東坡的《水調(diào)歌頭》,不知道這可否就是蕭師爺說的什么歌謠?”  

蕭師爺笑笑說道:“楠木嶺月廬蘇秀才,與青龍觀郭誠玄道長要好,兩人常在一起唱和蘇東坡的詞曲,縣令大人到了楠木嶺,碰巧聽到了,這也是緣分不薄。但是,屬下所說歌謠,并非蘇東坡的詞曲,而是楠木嶺的民謠!  

令狐縣令說道:“似蕭師爺這么說來,本官在楠木嶺卻也未曾聽得有什么民謠!  

蕭師爺說道:“縣令大人既然在楠木嶺未曾聽人說到,屬下不妨將這歌謠說與縣令大人聽聽!  

但聽蕭師爺說道:  

楠木嶺,三件寶,蘇帖美人玉長簫。  

三件寶,好不好,皇上見了也彎腰。  

歌謠內(nèi)容很簡單,也很流暢。蕭師爺說罷,令狐縣令也感到多少有些意思。但是,歌謠所言蘇帖、美人、玉長簫到底為何物,他并不知道。想到那一日,他在青龍觀郭誠玄道長的云房里,也已見到了一幅蘇軾手書的橫幅。以此看來,楠木嶺蘇氏族人手中,說不定還真有蘇東坡手書的蘇帖。如果真有的話,那可真是難得一見的無價(jià)之寶了。至于玉長蕭,他一日在郭誠玄道長的云房里,倒是也看到墻上掛著一支竹簫,但是,那支竹簫看去卻很普通,似乎與蕭師爺所說的寶物聯(lián)系不起來,難道真的物不可以貌相,他自己也已錯失了一睹無價(jià)之寶的良機(jī)。如果說這蘇帖、玉長簫,令狐縣令還勉強(qiáng)可以說知道一些的話,那么,除此之外,楠木嶺的美女到底是何模樣,他在楠木嶺那兩日,卻也未曾見得,這便無從說起了。  

令狐縣令說道:“蕭師爺所說三寶,本官在楠木嶺那兩日,雖然未曾聽人言說,但是,想來能夠叫皇上也彎腰的寶物定然不差。蕭師爺?shù)故羌?xì)致說與本官聽聽,本官也好長些見識!  

這首歌謠,楠木嶺無人不知,而歌謠所言之事,也并非虛言狂語。所謂蘇帖,并非郭誠玄道長云房里那幅蘇東坡的真跡,而是蘇東坡貶謫到海南天涯海角為官時,特意為后代子孫練習(xí)所書的臨摩帖本。蘇東坡所書帖本共三本,楠木嶺蘇氏族人珍藏有一本。似這樣的稀世珍寶,蘇氏子孫必然小心珍藏,秘不示人,輕易不可能得見。事實(shí)也的確如此,即使楠木嶺蘇氏族人,也只有入學(xué)拜師后,才可在月廬里拜見一次。以后描紅,皆是老師的摹本,真本再難得一見。至于族外之人,要想見得一見,幾乎就不可能了。即便郭誠玄道長與蘇秀才那樣的交情,也都只能看到摹本,至今也沒有緣分看到真本。  

令狐縣令在青龍觀郭誠玄道長云房里,已經(jīng)親眼見過蘇東坡真跡。他是進(jìn)士出身,知道蘇東坡留給后代子孫臨摩習(xí)練的書帖,定是窮盡心力所寫,非一般書家作品可比。聽了蕭師爺一番敘述,他于此事倒是深信不疑。  

令狐縣令說道:“蕭師爺,本官在青龍觀,得以見識蘇學(xué)士的真跡,已經(jīng)緣分不淺了。他日要是還有緣分,得以見識蘇氏族人秘不示人的至寶,那么,千里迢迢,到桐梓縣為官一任就不枉然了! 

蕭師爺說道:“縣令大人是福厚之人,只要縣令大人誠心,說不定還真有那緣分呢!  

令狐縣令說道:“只怕本官今生不會有那緣分了!  

蕭師爺笑笑說道:“縣令大人,至于蘇帖,屬下就只知道這些了!  

令狐縣令說道:“也罷。蘇帖之事,本官也聽明白了,蕭師爺再說說他事如何?”

 

4-4

 

自古言,深山出俊鳥。楠木嶺山靈水秀,得天地之厚,豈能沒有美麗姑娘。  

楠木嶺有一個很美麗的傳說。  

很早很早以前,有一個書生途經(jīng)楠木嶺去遵義府。那一日,他走到楠木嶺書卷棚村頭,忽然覺得眼前一亮,留意一看,原來村頭一棵大樹下,站著一個美若天仙的少女。姑娘美目流盼,光彩照人,而他卻有幾分羞澀,以至于不敢多看那美麗的姑娘一眼,便急匆匆地走過去了。  

那書生從書卷棚村頭走過去以后,腦子里便總是想到那亭亭玉立,楚楚動人的美麗姑娘的身影。想著想著的,他腳下就象生了根一樣,怎么也走不動了。想到剛才就那么急匆匆的從那美麗姑娘的身邊過去,甚是后悔,于是,他決定不往前走了,隨即回頭去找那美麗的姑娘。但是,當(dāng)他再去那村頭時,卻怎么也找不著那個美麗的姑娘了。他很失落,就象喪魂落魄似的,再也不打算去別的地方了,從此便在那寨子之中住了下來,每日就去那村頭等候,等候那美麗的姑娘再次出現(xiàn)。  

一連數(shù)日,那書生就那樣站在書卷棚村頭,望眼欲穿,癡癡地等候那個美麗的姑娘出現(xiàn),可是,那個美麗的姑娘此后再沒有出現(xiàn)了。他不甘心,每日照常去那村頭站著等候,不到日落夜近,決不離去。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少時日,有一天,他終于等到那個美麗的姑娘在那村頭出現(xiàn)了。他高興得忘乎所以,迅速跑到那個美麗的姑娘面前,但是,那個美麗的姑娘卻是另外一個人,不是那一日他見到的那個楚楚動人,十分美麗的姑娘。  

那個書生還是沒有失望,他依舊那樣去那村頭等候。這之后,那村頭每日都有美麗的姑娘出現(xiàn),也一樣的楚楚動人,但是,卻始終不見他心目中那個美麗的姑娘出現(xiàn)。他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感慨良久,賦詩一首:  

書卷村頭捧書卷,不知是人還是仙。  

一片癡心付日月,等她千年也不冤。  

那個書生如此寫罷,從此就留在楠木嶺書卷棚不走了,依舊天天去那村頭等候。  

如此又不知道過了多少時日,有一天,那個書生心目中的美麗的姑娘終于出現(xiàn)了,他好不高興。奇怪的是,這之后一連數(shù)日,這村頭就只有這一個美麗的姑娘出現(xiàn),別的美麗的姑娘,一個也見不著。他想上一想,方才醒悟,原來,這個美麗的姑娘一直在他身邊出現(xiàn),只是由于這村寨里的姑娘們都很美麗,他心目中的這個姑娘反倒成了一種幻影,他因此見了每一個美麗的姑娘,都覺得似是而非。這時候,這村頭每日只有這一個美麗的姑娘出現(xiàn),他心中的幻影沒有了,眼里所看到的都是真實(shí)的事物,才感到這就是他那一日看到的那個美麗的姑娘了。但是,那個書生卻沒有想到,這是他的癡心讓這村寨里的姑娘們感動了,有意商量之后,才有意這樣點(diǎn)化他。 

楠木嶺的姑娘們,不僅一樣美麗,而且也一樣善良。

這故事很動聽。令狐縣令問蕭師爺說道:“楠木嶺的姑娘真有這故事里說的這么美麗?”

蕭師爺說道:“不瞞縣令大人,這雖然是故事,但是,說楠木嶺的姑娘美麗絕對沒有錯。過去的事情就不用說了,如今楠木嶺,就有一個賽過天仙的美麗姑娘?h令大人可否聽人說起?”

那一日,令狐縣令與一眾隨從衙役在青龍觀里歇宿,第二日便急匆匆的回到縣城了。他除了在道觀里見過一眾道士之外,余下就沒有再見到什么人,何曾聽人說到過,楠木嶺還有什么賽過天仙的漂亮姑娘。

令狐縣令說道:“本官那一日在楠木嶺,來去匆匆,卻也未曾聽人說過,楠木嶺有什么賽過天仙的美麗姑娘!

蕭師爺說道:“也罷。那么,縣令大人前日去到楠木嶺,可否又聽人說到過月廬的事情?”

令狐縣令說道:“月廬的事情本官倒是聽小道童說過了。但是,那個小道童卻也未曾說月廬上有什么漂亮姑娘!

蕭師爺說道:“那小道童都對縣令大人說過些什么事情?縣令大人可否說來屬下聽聽。”

令狐縣令說道:“這有何不可!

令狐縣令遂將那一日小道童所言,細(xì)致給蕭師爺復(fù)述一遍。蕭師爺聽了,方才明白,說道:“縣令大人還未曾去月廬,這就難怪不知道那個美如天仙的姑娘了!

蕭師爺如此一說,令狐縣令也已知道,蕭師爺所言楠木嶺那個美如天仙的姑娘,定是出自蘇氏族人了,便說道:“照蕭師爺這么說來,那個美如天仙的姑娘莫非就在月廬?”

蕭師爺說道:“正是。”

有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蕭師爺接著說道:“縣令大人,這個美如天仙的漂亮姑娘名叫蘇四娘,她是蘇秀才的小妹,一直隨蘇秀才住在月廬!

令狐縣令到底是儒家學(xué)人,一縣之主,盡管在內(nèi)衙秘室里說話,也不便與蕭師爺多說道什么天仙美女之事,便說道:“蕭師爺,蘇四娘之事不說也罷,說說玉長蕭之事如何?”

令狐縣令不想繼續(xù)聽蕭師爺說道蘇四娘之事,蕭師爺也只有作罷不再說了。

 

4-5  

 

說到玉長簫之事,話就長了。

這事還得從釣魚臺說起。釣魚臺不僅風(fēng)景優(yōu)美,而且還是五代列國時土司衙門所在地。是時,釣魚臺土司姓陳名信,字博豪。陳信做土司時,很想有一番作為,曾經(jīng)不辭勞苦,千里迢迢,于安徽徽縣引來種豬,發(fā)放轄區(qū)百姓喂養(yǎng),以飽衣食。徽豬繁殖力強(qiáng),長勢旺盛,遠(yuǎn)勝于飼養(yǎng)本地土豬。不出數(shù)年,桐梓縣內(nèi),遠(yuǎn)近百姓,盡皆爭養(yǎng),因此而致富者數(shù)不勝數(shù)。百姓為了感謝土司陳信功勞,特地為他建立生祠,終年燒香禮拜,祈求福佑。不僅如此,但凡百姓新修了豬圈,為了養(yǎng)豬順利,還要在新修的豬圈里,給土司陳信燒香禮拜,做一番儀式。這種儀式稱為還圈門。如此一來,土司陳信享受世人香火就分外多了。

但是,享受世人香火多了,并不見得就是好事。這便有那嫉妒好事之人,煞費(fèi)苦心,為土司陳信編排了十分荒唐的流言。流言說道,土司陳信十分好色,但凡見了漂亮女子,必定強(qiáng)納為妻妾。不僅在釣魚臺有四室四院,而且還于轄區(qū)內(nèi)各地建有無數(shù)別院。土司陳信妻妾成群,淫亂無度,一旦有了興趣,便強(qiáng)令一應(yīng)隨從轎夫,立馬起程,不分晝夜,到各院所與妻妾?dú)g娛,一刻也延誤不得。一應(yīng)隨從轎夫,稍有怠慢,定殺無赦,不少隨從轎夫,便為此枉送了性命。

這之后,便有了一個也已說道了數(shù)百年的故事。故事說道,一日夜晚,一應(yīng)隨從轎夫奉命,送土司陳信到高橋鴨塘別院,與妻妾?dú)g娛。一應(yīng)隨從轎夫行至蘆溪恩灘橋頭,實(shí)在苦不堪言,于是,乘土司陳信不備,一聲吶喊,連轎帶人,摔下蘆溪,土司陳信為河水淹沒而死。至今,土司陳信于蘆溪恩灘橋頭蒙難處,人們還稱為官塘。這故事一直講到如今,內(nèi)容沒有改變。但是,土司陳信之死,卻并非這故事所言。

卻說那一應(yīng)隨從轎夫,謀殺土司陳信之后,知道闖下大禍,便一哄而散,逃之夭夭。而土司陳信落水后,尸首一直不知去向,一只隨陳信去高橋的家犬,便終日在蘆溪恩灘,沿河上上下下,聲嘶力竭,吠叫不已。數(shù)天后,那只家犬終于看見土司陳信的烏紗帽浮出水面,遂不顧死活跳入急流之中,將那頂烏紗帽銜上岸來,一路疾跑,去鴨塘土司別院報(bào)了兇信。至此,土司陳信于高橋鴨塘別院的一眾妻妾,方才知道土司陳信已經(jīng)遇害。土司陳信的那一眾妻妾,還算知恩知義,一陣悲傷之后,便將土司陳信的烏紗帽埋葬在鴨塘。這就是后來土司陳信于高橋鴨塘的衣冠冢。

土司陳信蒙難遇害之后,人們愈是記著他的好處,不僅照常為他燒香禮拜,而且還將他奉為尊神。蘆溪恩灘橋頭官塘,以及高橋鴨塘等地,還為他建有小廟,四時香火不斷,不絕祈求納福者。

但是,土司陳信在蘆溪恩灘橋頭,被一應(yīng)隨從轎夫謀害,摔下大河,并沒有淹死。他被云游路過此處的道人——陳摶老祖救起來了。

陳摶,道號扶搖子,五代列國時人,與是時名滿天下的八仙齊名,尤其與八仙之一的呂洞賓要好,是繼老子、莊子,以及道教創(chuàng)始人張道陵之后,道家杰出的思想家和代表人物,道家一眾弟子奉其為天師、真人,世人尊稱陳摶老祖。五代后周時,陳摶老祖在陜西華山修道,曾經(jīng)與大宋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有過接觸,留下了一段世人皆知的佳話。

其時,趙匡胤尚未得勢,正闖下大禍,流亡各地。

那一日,趙匡胤逃亡到華山,見陳摶老祖正與一個道人下棋。他不知道這兩個下棋的道人是誰,便也想湊湊熱鬧,竟然不知道天高地厚,提出要與陳摶老祖相博較藝。而那與陳摶老祖正在下棋的道人不是別人,正是八仙之一呂洞賓。

 呂洞賓是八仙之中最愛熱鬧的人物,趙匡胤要與陳摶老祖下棋博藝,他求之不得,隨即與陳摶老祖相顧一笑,拍手說道:“兀那壯漢,你與這個牛鼻子道士下棋博藝,以何物相博?”  

呂洞賓此言一出,趙匡胤臉色立即紅似朱砂,甚是羞愧,手足無措,愣了半天沒有言語。  

你道趙匡胤堂堂七尺漢子,正年輕氣盛,何以如此?原來他口袋中早就已經(jīng)無分文可取。他既然首先提出與人下棋博藝,豈能無一物作注。他自知理虧,怎不羞愧臉紅。如若換了他人,他倒是不懼,天下人無不知道輸打贏要的趙匡胤。大不了他又是一番大打出手,絕不會就這樣將一口氣忍了?墒,他那時面對的卻是兩個長髯銀須,不乏仙風(fēng)道骨的老道人,似此,他才不便耍賴,所以才那樣羞愧臉紅,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陳摶老祖是老好人,不像呂洞賓那樣尖酸刻薄。他見趙匡胤面愧難當(dāng),便手拈長須,笑笑說道:“兀那年輕人,貧道看你也不是無銀錢之人,你如若拿銀錢與貧道相博,貧道可不愿意,你另以他物與貧道相博如何?如果今日沒有興趣,緩上一些時日,有了機(jī)緣再博也成。”  

陳摶老祖無疑在為趙匡胤遮掩,給他搭臺階。趙匡胤甚是感激,抱拳施禮,說道:“道長仁愛之心,趙匡胤心領(lǐng)了!  

陳摶老祖說道:“兀那以何物與貧道相博?如果不愿以物相博,就此罷了如何?”  

趙匡胤說道:“實(shí)不相瞞兩位道長,也不怕兩位道長見笑,趙匡胤今日實(shí)也是腰無分文,博藝之事就此罷了。道長寬容之恩,趙匡胤沒齒不忘,他日有緣相遇,定當(dāng)重謝!  

趙匡胤雖然身上無有分文,羞愧難當(dāng),卻也還算磊落。陳摶老祖笑笑說道:“兀那下棋搏藝,只是游戲,愉悅身心罷了,年輕人又何必認(rèn)真。兀那要是有興趣,也無需什么作注了,貧道就與你相博一回也無妨!  

趙匡胤向來甚喜與人下棋博藝,心里早就已經(jīng)忍不住了,直搓手心。但是,自己沒有銀錢,已經(jīng)先失了臉面,即使陳摶老祖若是說了,也得忍住,便好歹不說。  

趙匡胤如是尷尬,呂洞賓看在眼里,便笑笑說道:“兀那壯漢,老道士今日替你作主,不妨就放手與這位牛鼻子道長相博一回!  

趙匡胤說道:“趙匡胤今日身上實(shí)也分文沒有,且也無一物可以作注,以何物相博?這位道長何必笑話于我!  

呂洞賓不看趙匡胤,與陳摶老祖再次相顧一笑,然后回頭謂趙匡胤說道:“兀那壯漢,今日就以這華山相博如何?”  

趙匡胤說道:“華山并非趙匡胤之物,如何與人博得?”  

呂洞賓說道:“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這華山是柴家的,兀那今日就把來與這位牛鼻子道長相博,他又如何知道!  

呂洞賓此語,近似于戲言,誰知趙匡胤聽了,果然在心里想道,這華山既然是皇帝家的,他有得我又何嘗賭不得。況且,皇帝家也不缺少這一座山,今日就是輸了也無妨。  

趙匡胤打定主意,便謂陳摶老祖說道:“就依這位道長之言。趙匡胤今日就不妨與道長相博一回!  

呂洞賓說道:“君子無戲言。兀那如果輸了,這華山從此就是道觀的了!  

趙匡胤說道:“如若趙匡胤輸了,自然是此道理。如若趙匡胤贏了,這位道長又將何物與我?”  

呂洞賓說道:“兀那只要贏得了這位牛鼻子道長,難道還愁他沒有東西與你不是?”  

呂洞賓說罷,看了看陳摶老祖,兩人又是相顧一笑。  

陳摶老祖原本就是忠厚長者,趙匡胤于他印象也已甚好,未用多想就答應(yīng)了,遂與陳摶老祖放手相博。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但是,他豈是陳摶老祖對手,才到中盤,便不得不推枰認(rèn)輸。  

呂洞賓說道:“兀那果然輸了!  

趙匡胤說道:“趙匡胤自己棋藝不及人,輸了便輸了!  

呂洞賓說道:“兀那輸了,得立下字據(jù)才行。”  

趙匡胤心里想道,這華山又不是我家的東西,還懼立何字據(jù),便說道:“趙匡胤自己輸了,還有何話說,與你立下字據(jù)就是。”  

這時候,早有道童奉上文房四寶,趙匡胤遂提筆寫下“趙匡胤輸華山”幾個大字,然后便揚(yáng)長而去。  

趙匡胤遠(yuǎn)去了,呂洞賓與陳摶老祖方才撫掌大笑。原來,這兩個老道人早就已經(jīng)知道,趙匡胤日后要做大宋皇帝,并且也已知道他今日必到華山,這才設(shè)下棋局與他相博,為華山道觀贏下偌大一份產(chǎn)業(yè)。兩人笑罷之后,便將“趙匡胤輸華山”幾個大字,運(yùn)一口氣送到華山頂上,嵌在巖石中,以為永世不可更改的證據(jù)。  

之后不數(shù)年,趙匡胤果然建立了大宋王朝,做了皇帝。想到那一日輸華山一事,他才明白著了呂洞賓與陳摶老祖的道。但是,那證據(jù)已經(jīng)嵌在華山頂上了,天下人無不知道,他即使是慣于輸打贏要的趙官家,也只有認(rèn)了。

 

4-6  

 

陳摶老祖甚喜云游,他那一日從趙匡胤手中贏下華山之后,便又出外,到各處游覽去了。土司陳信在蘆溪恩灘橋頭遇難那日,他正好從習(xí)水縣仙源洞道觀(今習(xí)水縣仙源鎮(zhèn)內(nèi))出來,途經(jīng)花秋,麻子壩,翻越送郎埡,由鴨塘沿蘆溪而上,意欲走恩灘橋頭去楠木嶺青龍觀。  

陳摶老祖行至蘆溪恩灘,眼見天色已晚,他便不打算急著去楠木嶺了,自語說道,何不趁便去李家寨回龍觀歇宿一夜,待明日天亮以后再走不遲。他想定主意以后,便一直往李家寨回龍觀走去,不覺間便到了恩灘風(fēng)雨橋上(恩灘橋頭便因?yàn)檫@風(fēng)雨橋而得名)。  

過了恩灘風(fēng)雨橋,一路往北上去,便是李家寨回龍觀。但是,陳摶老祖到了恩灘風(fēng)雨橋上,忽然心血來潮,恍然覺得有人對他說道:“陳摶,趕快就此歇息下來,接受你衣缽的弟子也已快到了。”  

陳摶老祖分明聽得有人對他如此說話,但是,他定下神來一看,這風(fēng)雨橋上,何曾見得有一個人影。他甚是疑惑,在風(fēng)雨橋上站定下來,想得一想,方才恍然大悟,自語說道,貧道在楠木嶺青龍觀也已久矣,待得有了可接受衣缽之人,貧道就可去了。莫不是今日,貧道要在這里遇上與自己有師徒緣分之人。他這么想上一會,便一縱身,跳到風(fēng)雨橋頂橫梁上,摶身睡了下來。  

陳摶老祖是道家一代宗師,摶身長眠睡功聞名江湖,驚世駭俗。后周皇帝柴世宗不相信他有那好功夫,曾經(jīng)將他關(guān)閉在一石室之中,六十余日不吃不喝。之后,他從石室之中出來,依然紅光滿面,精神抖擻。至此,柴世宗方才相信他有此功夫,接受了道家思想,封他為天師。他此刻在風(fēng)雨橋頂橫梁上,便將身軀收縮為一個肉球,在橫梁上擱置下來,聲息全無,只瞬間工夫,便也已進(jìn)入休眠狀態(tài)。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說話間便已到了夜半時分,陳摶老祖在風(fēng)雨橋頂橫梁上,朦朧之中聽得有雜亂的腳步聲從東面過來,想到自己在此候了半夜,未見有一個人從這風(fēng)雨橋上通過,這時候才有人來了,莫不是自己在此守候之人也已到了。他這便小心留意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果然就有一干人,步履匆匆,到了風(fēng)雨橋上。這一干人不是別人,正是釣魚臺土司陳信,以及他那一應(yīng)隨從轎夫。此時,那一應(yīng)隨從轎夫抬著土司陳信,正要送他到鴨塘別院去。  

只見那一應(yīng)隨從轎夫,前護(hù)后擁,抬著土司陳信到得風(fēng)雨橋上,內(nèi)中一人大聲喊道:“八個轎夫齊不齊?”  

一眾轎夫齊聲應(yīng)道:“齊——”  

那人又喊道:“快送老爺喂鰱魚。”  

一眾轎夫又齊聲應(yīng)道:“喂鰱魚——”  

只可嘆土司陳信,還沒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被那一應(yīng)隨從轎夫,連人帶轎從風(fēng)雨橋上掀下去了。  

恩灘風(fēng)雨橋下,萬丈深淵,驚濤駭浪,吼聲如雷,不絕于耳。行人白晝至此,也然驚魂不定,何況也已夜半更深。  

那一應(yīng)隨從轎夫,將土司陳信連人帶轎掀下風(fēng)雨橋后,料定他就是有九條性命,也然活不成了,一眾人等發(fā)一聲喊,便作鳥獸散,各自亡命去了。  

陳摶老祖在風(fēng)雨橋頂橫梁上,早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眼見土司陳信那一應(yīng)隨從轎夫,行兇以后各自亡命,他卻顧不上追拿兇手,只有讓其先逃走了。就在這眨眼之間,但見他從風(fēng)雨橋橫梁上飄身而下,提一口真氣,使出千斤墜功夫,后發(fā)先至,在萬丈深淵谷底將一支長蕭伸出,輕輕托著土司陳信橫貫而下的身軀,一縱身便去到岸邊一塊突出的磐石上。  

這塊磐石倒是很平整。陳摶老祖將已經(jīng)昏迷過去的土司陳信,輕輕放在磐石上躺著,從腰間取下葫蘆,倒出一粒丹藥,小心辦開陳信嘴巴,將那一粒丹藥囫圇著送入他口中,然后用掌一撫,那一粒丹藥便滑到陳信肚子里去了。  

土司陳信吞下陳摶老祖那一粒丹藥之后,只一會工夫便緩緩醒轉(zhuǎn)過來。他睜開眼睛愣神看得一會,卻不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待他慢慢坐起身來,這才看清楚自己原來在一塊磐石上躺著。磐石上下,急流洶涌,濤聲震耳。他不明白自己在轎子里坐著,為什么到了這塊險(xiǎn)峻異常的磐石上。他很想呼喚一個隨從問問,但是,環(huán)顧周圍,卻未見有一個隨從,只有一個他從未見過的老道士在身邊站著。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孤身一人到了這塊磐石上,也不知道這老道士是誰,為什么在他身邊站著,是好人還是歹人。他很想把這些事情都想明白,可是一想就更糊涂了,他根本就想不起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此過得一些時候,土司陳信終于想起他在恩灘風(fēng)雨橋上發(fā)生的事情了。那時候,他坐在轎子里,聽到那一應(yīng)隨從轎夫那么大聲喊叫,他也已感到事情不妙,但是,變故突然,他于事前根本就沒有一點(diǎn)察覺,到這時候再說什么都已經(jīng)晚了,他還沒有來得及叫喊一聲,就被一應(yīng)轎夫隨從掀到橋下去了。這以后發(fā)生的事,他昏迷過去了,一點(diǎn)也不知道。  

土司陳信沒有想到他會在恩灘風(fēng)雨橋上,被自己的一應(yīng)隨從轎夫暗算!到這時候,他也已明白,正是眼前這個素不相識的老道士救了他。 

土司陳信服下陳摶老祖的丹藥,醒轉(zhuǎn)過來,便感覺一股熱氣在體內(nèi)運(yùn)行,經(jīng)此一段時間以后,他也已完全恢復(fù)了精神。他站起身來,對老道士深深施了一禮,說道:“敝人陳信,與先生素昧平生,不想今夜在此遭下人暗算,若非先生仗義相救,一條性命早就休也。敢問先生仙山何處?道號如何稱呼?待他日陳信身心痊愈以后,定到仙山高堂,以謝先生救命之恩!  

楠木嶺與釣魚臺近在咫尺。陳摶老祖是山野之人,與官家素常就少來往,不認(rèn)識土司陳信不足為怪。但是,釣魚臺土司陳信,他還是聽人說到過。待土司陳信如此說過之后,他方才知道他眼下所救之人就是土司陳信。  

陳摶老祖說道:“貧道野鶴閑人,居無定所。今夜路過此地,原來也未想到與土司大人會有這一段緣分。這等緣分中事,不足掛齒,土司大人又何必言謝!  

陳摶老祖是得道長者,凡事看得輕薄,即使救人一命,也不會想到要人如何報(bào)答。但是,此刻令他不解的是,冥冥之中分明聽得有人對他說弟子來了,誰知他如此等候下來,別的人未曾見到一個,卻偏偏遇著土司陳信在此蒙難,難道這土司陳信與他有師徒弟子緣分?一個有威有權(quán)的土司大人,怎么會與不尚榮華富貴,只求靜養(yǎng)心性的道家有緣呢,他很難相信土司陳信與他有什么師徒之緣,并且這是他一樁心事,他人怎又知道呢?這事情他怎么想都覺得有些蹊蹺,也正是因?yàn)檫@樣,他才不愿意將自己的名號告訴土司陳信,更不用說什么仙山高堂了。  

土司陳信見陳摶老祖不肯吐露仙山道號,也然知道陳摶老祖是道行深厚的得道高人,非一般淺薄的道眾可比,遂又向陳摶老祖深深施了一禮,說道:“不瞞先生,陳信身為土司頭人,自以為心存仁惠,常思多予民以福利,多分心于官家。但是,卻未曾料到,十?dāng)?shù)余年奔波辛苦下來,未見有寸功,非言流語倒是不少。至于那許多非言流語,陳信倒也沒有掛在心上,依舊如常,晝夜為民事奔波,不曾推辭半點(diǎn)辛苦。誰知到頭來,還是不免被人陰謀暗算,今日如若不是得先生出手相救,這一條性命就這樣給丟在大河之中了,而此后還不知道會生出多少故事,中傷敝人!  

土司陳信說到此處,也已有些傷感。陳摶老祖便勸慰說道:“世事凡塵,唯有人心不可以測,少不了飛短流長。土司大人只要自己以為行得正,走得端就行了,他人言語,豈能計(jì)較得清楚,愛怎么說,就由他說去好了。”  

陳信說道:“先生說得也是。但是,陳信平常,要強(qiáng)好勝,凡事不肯落后,又何嘗想到到頭來會是這般結(jié)果,自思和先生這樣的山野閑云,得道高人怎能比得一二。也罷,陳信如若不是經(jīng)歷眼前這一場罹難,還不知道要折迷到何時,今日索性一改前非,隨先生到仙山高堂問道,以謝先生相救之恩! 

土司陳信說罷,就要向陳摶老祖下拜,認(rèn)師歸宗。

 土司陳信這一番話,也然說得十分有誠意。陳摶老祖見慣世事,知道他有這一番感悟,絕非偶然,在心里說道,難道他就是那個冥冥中人所言,與自己有師徒弟子緣分之人?否則,他怎會如此大徹大悟,便說道:“土司大人如果真要出家修道,十日之內(nèi),到楠木嶺青龍觀找貧道拜師歸宗也不為晚,今日就免禮了,如果至?xí)r土司大人確與貧道有師徒緣分,定然能夠在楠木嶺青龍觀相遇。土司大人在楠木嶺青龍觀如果見不著貧道,就不必打聽貧道了,還是回釣魚臺去做土司頭人,了卻塵緣以后,若是與貧道有緣,自然還得相遇!  

陳摶老祖說罷,不待土司陳信回話,一聲輕嘯,便不見蹤影了。待得陳信反映過來,也已不知道去向。

 

4-7  

 

陳摶老祖眨眼之間便無蹤影。土司陳信驚嘆之余,望著足下滔滔流水,想到逝者如斯,忽然心有所悟,自言說道,土司陳信既然也已被摔到深淵里去了,何不如就讓他死去算了。如果還不想罷休,那么以后是禍?zhǔn)歉#腿缤矍斑@深淵,豈能望得到底。要是就此罷休,倒是可以從此省去無盡煩惱,就如那老道長一樣,做一個閑云野鶴,逍遙自在,無拘無束之人,了此一身。  

土司陳信如此說罷,便斷然將官袍脫下,拋下激流之中,然后從磐石上下來,揚(yáng)長而去。  

釣魚臺土司陳信的故事,一直在桐梓縣民間傳說。但是,除了他那一頂烏紗帽,被那只家犬舍生忘死,從洶涌澎湃的激流中銜上岸來,在高橋鎮(zhèn)鴨塘村為他留下那一個衣冠冢之外,其余就再無什么痕跡了。  

卻說這一日,陳信去到楠木嶺,已經(jīng)暮靄沉沉。  

陳信站在楠木嶺下,望著綿延接天的崇山峻嶺,除了一片蒼黛蔥籠之外,萬山叢中,卻不見何處有道觀。他在心里說道,莫不是自己聽錯了。但是,他想得一想,又覺得那時候分明清清楚楚的,怎么說也不可能聽錯,便暗笑自己迂腐,自語說道,如今也不是往日的土司大人了,行事總得步步上前才。似此崇山峻嶺,不比集鎮(zhèn)都市,道觀都在人跡罕至的地方,不經(jīng)過一番努力,豈能到達(dá)。  

陳信想到道家清心寡欲,修煉身心的道觀,必然在靜謐隱蔽之處,便順著曲折的山道,一直往山上走去。這一路上,無數(shù)楠木,無一不是棟梁之材,遮天蔽日,分外壯觀,這無疑就應(yīng)該是楠木嶺了。但是,他一直走到山頂之上,也沒有看到何處有什么道觀。  

眼看天色就黑盡了。陳信站在山頂上,茫然地看著黑暗下去的群山,正不知道該往何處去,忽然聽得山頂深處,有慢悠悠的簫聲傳過來,他不免大喜過望,以為這山頂上有人吹簫,那必然就有道觀了。他用心聽得一會,便循著簫聲傳過來的方向,一直往山頂深處走去。  

陳信循著簫聲,在山頂上來來去去,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時候,只是感到整個山頂都已經(jīng)反反復(fù)復(fù)走遍了,卻仍舊未見何處有什么道觀。他疑心又是自己聽錯了,便又站定下來,反復(fù)用心聽那簫聲,可否真是這山頂上有人在吹奏。這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盡了,山頂上原來就沒有什么道路可走,他就是想走也走不動了,便靠在一棵大樹上歇息。  

那簫聲依然慢悠悠的,和著晚風(fēng)在山頂上飄蕩,分明還是在這山頂上吹奏,哪里會聽錯呢。但是,陳信歇息下來,反而覺得簫聲一會在頭頂上,一會在身旁,一會象在大山遠(yuǎn)處,一會又象在渺茫的天空,總是捉摸不定。他想,這簫聲真是有些怪異,撩得人心慌意亂,似乎六神無主。與其這樣聽了不知所以,還不如不去管它,或許還要好受一些。他索性坐了下來,那簫聲有也罷,無也罷,到底從什么方向傳過來,他也不去聽不去分辨了,反正今夜也只有在山上露宿了,待到明日天明以后再說。  

誰知,陳信這樣坐了下來,收攝神智,平心靜氣,便在黑暗之中,看到一片黑糊糊的地方,很象一個偌大的草棚。他盡管已經(jīng)在這山頂上轉(zhuǎn)了半天,卻似乎還沒有到過這樣一個地方,他想,這很有可能就是他尋找的道觀了。這回,他倒是很想聽聽那簫聲是否就是從那草棚里傳送過來的了。如果那簫聲就是從那草棚里傳過來的,那么,這草棚就算不是他要找的道觀,也應(yīng)該有人在里面居住,他也可以去那里告宿一夜,比這樣露宿要好。但是,他一旦又用心聽了,那簫聲卻不知道于什么時候也已沒有了。簫聲忽然沒有了,停止了,黑暗深邃的大山更是空寂得讓人害怕。他很想大聲呼喊,壯壯膽,可是又覺得沒有呼喊的來由,便不得不鼓著勇氣,往那個看似草棚的地方摸索著走過去。  

陳信好不容易才摸索著走到那個地方,果然沒有看錯,真是一座草廬。但是,草廬卻建造得很簡單,就在幾棵大樹之間,將就著樹枝扎下一個棚頂,四周皆無墻籬,更不用說有什么家什了,惟有兩棵大樹當(dāng)中橫著的一根梁木,讓人感到是精心打造的。  

草廬里沒有人,也無甚煙火痕跡。陳信走進(jìn)草廬看得一會,便以為這草廬只是山里人狩獵,臨時休息或者避雨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道觀,而真是道觀的話,又怎么會是這般模樣呢。草廬里沒有人,蕭聲便不是從這里傳送出去的。他想,自己循著簫聲,在這大山上來來去去,原來是自己心神慌亂了瞎闖,這山頂上根本就沒有什么人吹奏。  

在這茫茫的大山和黑夜之中,已經(jīng)沒有比這草廬更好的去處了,陳信決定就在這草廬中歇息下來。他打定主意之后,便在草廬之中摸索著尋了一些干草,而他正準(zhǔn)備鋪墊一下坐下休息時,忽然聽得那橫梁上似乎有呼吸之聲,他頓時便驚得從草廬中退避出來,心里咚咚直跳。他想,如果是人還罷了,要是遇上人熊一類動物就慘了,豈不是自己把自己的性命送到這大山之中來丟了。  

陳信好半天才穩(wěn)住心神。他見草廬中始終沒有什么大動靜,想到不會是什么人熊一類動物了,或許也真是有人在那里歇息,這才又壯著膽大聲說道:“請問草廬中可否有人?”  

草廬中沒有人應(yīng)聲,只有陳信自己的聲音在大山中回響。他不相信自己聽錯了,心里想道,能夠在如此一根橫梁上歇息之人,絕非常人,便說道:“陳信經(jīng)人指點(diǎn),到此尋找一道觀,誰知不諳道路,以至于黑夜迷茫,萬般無奈之下,想借此地休息一夜,待到明日天亮以后即離去。陳信不知有高人在此歇息,無端打擾,多有得罪,還請高人原諒才是!  

陳信自從那一日在恩灘橋頭斷絕紅塵之念,便一心問道,即使此時置身于深山黑夜之中,也無半點(diǎn)后悔之意。他如此說過之后,那橫梁上果然就有人說話了。  

那人說道:“你可是土司陳信么?”  

陳信說道:“敝人正是!  

那人說道:“既然你就是土司陳信,到山中尋人不遇,天黑出不去,就在草廬中歇宿倒也無妨。只是山野之中,霧露濕氣太重,你可否經(jīng)受得了?”  

陳信說道:“山野之中,霧露濕氣雖重,比起世間塵囂,卻干凈得多。高人長留山中,尚未曾言經(jīng)受不了,陳信已經(jīng)是心死之人,又有何經(jīng)受不了!  

那人聽了陳信之言,沉默少許,方才又說道:“你是土司大人,所言是否也已經(jīng)受了什么挫折事情?但是,紅塵之中,誰又不經(jīng)受挫折事情呢,你又何必這樣于榮華富貴不顧,非得到這人跡罕至的大山之中折磨自己呢?”  

陳信說道:“不瞞高人,陳信經(jīng)受的這一番挫折事情,非同小可。如若勉強(qiáng)接受得了,陳信也不至于非要如此。”  

那人說道:“紅塵之中,即使禍福難料,榮辱不一,難免挫折,但是,到底比這大山中好過不知百倍。你只需忍受一時,依舊可以榮華富貴,你又有何接受不了?”  

陳信說道:“高人所言并非沒有道理。但是,陳信那一日,若非得一高人相救,早就已經(jīng)葬身魚腹,那紅塵就算有不少可戀之處,于陳信又有何相干。陳信今日也然心灰意冷,不戀紅塵,也并非虛言妄語。”  

那人說道:“既然如此,那一日救你之人,可否對你說了一些什么話?相告一二如何?” 

陳信說道:“陳信也已自謂心死之人,一心問道,有何不可與人言之事!  

陳信隨即便將于蘆溪恩灘橋頭,遭一應(yīng)隨從轎夫暗算,如何得一個老道人相救一事,以及今日至楠木嶺尋找青龍觀諸多經(jīng)過,如此這般,與草廬中人細(xì)致說道一番。

 

4-8  

 

卻說那一日,陳摶老祖在蘆溪恩灘橋頭,將土司陳信救下之后,再無甚心思去李家寨回龍觀拜訪道友,便獨(dú)自徑直回到楠木嶺青龍觀。  

陳摶老祖在華山修道,活動多在中原一帶,為何又到了黔北,到了楠木嶺,這里又得有一番話交代了。  

如前所說,陳摶老祖喜歡野游,但凡天下名山,很少有他知道了不去的地方。道友之中,無論是誰,但凡知道何處有好山川,便都要對他言講。他一旦有了機(jī)會,便也非得去走上一遭,看上一番不可。  

那一日,陳摶老祖在趙匡胤手中贏下華山之后,呂洞賓便與他說道:“黔北大婁山,茫茫如海,無有邊際,很有王者之氣。我那一日偶然經(jīng)過那里,從云端里看下去,也然激動不已。我早就想對陳道兄說道此事,卻又無緣,不想到了今日,才有緣說及此事。陳道兄不如也去見識見識,說不準(zhǔn)在那里還有一番作為!  

黔北大婁山,銜接四川盆地與云貴高原,牽連黔地半壁山河,天下聞名,實(shí)乃黔地山河之祖。在呂洞賓之前,陳摶老祖也已曾經(jīng)聽道友說過了,早就有心拜謁,卻苦于無緣成行。那一日,他聽呂洞賓說起此事之后,便想到自己,天下大山,已經(jīng)走得多了,只是這黔北大婁山卻也還未曾去過,倒是應(yīng)該去看看了。否則,自己年事已高,說不準(zhǔn)那一日就辭世了,留下這一件遺憾事,實(shí)在不該。  

陳摶老祖說道:“呂道兄說得是。那黔北大婁山,遐邇聞名,我倒是也該去看看了。而至于呂道兄所言有無作為一事,卻也不敢妄談!

 呂洞賓說道:“我自己說我的罷了。一切待陳道兄去看了就知道了!  

呂洞賓說罷,便向陳摶老祖告辭走了。這之后,陳摶老祖便也獨(dú)自取道川南,來到黔北。  

黔北大婁山,縱橫數(shù)百里,陳摶老祖所到之處,難以一一盡述,他處恕不多言。  

這一日,陳摶老祖也已來到了婁山關(guān)。  

婁山關(guān)是大婁山核心,也是最為馳名的險(xiǎn)關(guān)要塞。但見萬峰齊立,直指蒼穹,果然好氣派。陳摶老祖暗自說道,若不是聽了呂洞賓一言,今日不至,或許就終身無緣了。他遂選擇一致高峰,騰云駕霧,去到山頂,舉目四顧,忽見婁山關(guān)西側(cè)十?dāng)?shù)里遠(yuǎn)近,紫氣升騰,瑞氣環(huán)繞,祥光照耀,浮云如玉。乍見之下,他便以為呂洞賓所言,并非妄語。  

陳摶老祖一旦留意,果然驚嘆,在心里說道,呂洞賓這牛鼻子也真有些眼力,所言大婁山有王者之氣,倒是不假。大婁山有如此好風(fēng)水寶地,他豈有不至之理,隨即西行,無需多時,便到了楠木嶺。  

楠木嶺那無限好風(fēng)光,也不用多說了。陳摶老祖到了楠木嶺,見了那無以數(shù)計(jì),足可以為棟梁的楠木,卻也不能不驚訝。須知,紫檀、楠木、紅木、黃花梨等木材,都異常珍貴,不可多得,而可為棟梁者,便只有楠木了。  

楠木嶺有如此之多可堪大用的棟梁之材,陳摶老祖卻也沒有料到,如若不是地靈所致,豈能如是,怪不得祥光紫氣,皆集于此,他處豈可及也。但是,陳摶老祖一番驚嘆之后,隨即搖頭,自語說道,這世間尤物雖好,是禍?zhǔn)歉s難以預(yù)料了。  

世間萬事,皆可兩分,禍福難料,變化莫測,這是至理,無可非議,但是,凡事也當(dāng)竭盡人力,因勢利導(dǎo),成敗與否,皆有天意,安知天意又不佑人。道家所謂順其自然,坐以待變,那是指天運(yùn)有常,不可妄動,并非說凡事都不可為。世人往往斷章取義,言道家思想消極,不可以取,其實(shí)是自己片面,不知辯證,笑話他人,實(shí)無異于笑話自己。

 陳摶老祖是道家一代宗師,他既然已經(jīng)來到楠木嶺,見識了如此罕見的稀世之物,豈能不盡人力,因勢利導(dǎo),予以保護(hù)。誰知,他這么一想,正應(yīng)了那一日呂洞賓所言。  

那一日,呂洞賓就說陳摶老祖到了黔北大婁山,說不準(zhǔn)還能成就一番事業(yè)。而他聽了呂洞賓之言,則以為是戲言,在一眾道友之中,有誰不知道呂洞賓慣常別出心裁,編排一些惡作劇,以取笑消遣他人為樂事,他又何必去當(dāng)真呢,卻也未曾想過自己到了大婁山,真有什么可為之事。這時候,他見到楠木嶺這許多棟梁之材,才想到應(yīng)該在楠木嶺做一番事了。于道家而言,這就是該他與楠木嶺有這一段不解之緣了。這種不解之緣,既不可預(yù)料,也不得不了結(jié)。  

你道陳摶老祖打算在楠木嶺做下一番什么事業(yè),原來他要在楠木嶺建立一座道觀,憑借道家的影響,轉(zhuǎn)化禍福,以保護(hù)楠木嶺這罕見的稀世之寶。這之后,他便盡取楠木嶺之勢,在山頂上結(jié)下草廬,名之曰“青龍觀”。他想,待得日后尋著衣缽傳人,可代他在楠木嶺了結(jié)這一番心愿之后,他方才離去。  

陳信在楠木嶺山頂上見到的草廬,正是陳摶老祖初創(chuàng)的青龍觀,也是后來的玉皇閣。但是,他豈能料到,青龍觀原來是這般模樣。 

 

4-9  

 

陳信如此這般,對那草廬中人敘說一番之后,那人卻半天沒有言語。他感覺今夜之事愈來愈奇怪了,在心里說道,莫非這草廬中人,就是那個在蘆溪恩灘橋頭救他一命的老道人。但是,這話他只在心里想上一想就算了,此時在這不見一個人影的大山之中,他不得不處處小心,要是不小心把那個草廬中人惹著了,他這時候就連一個去處都沒有了。  

如此又過得一些時候,那人方才說道:“你既然也已聽了那老道人的話,到了楠木嶺,這便與楠木嶺該著有一段緣分了。但是,你可否知道那個救你的老道人是誰?”  

陳信說道:“不瞞高人,陳信當(dāng)初也曾問過那老道人仙山道號,但是,他始終不肯相告,實(shí)不知道那老道人是誰!  

那人說道:“那老道人可否與你說過其他話?”  

陳信說道:“那老道人不肯告訴陳信仙山道號,卻說過如果有緣,至?xí)r在青龍觀自然可以與他相遇。但是,今日陳信至楠木嶺,在此山上找遍了也沒有見著何處有青龍觀!  

那人說道:“你未見著青龍觀,為何又到了這山頂上?”  

陳信說道:“陳信正為找不著青龍觀發(fā)愁,忽然聽得這山頂上有簫聲,便一路循著簫聲到這山頂上來了!  

那人說道:“你既然為那簫聲所誘,以為那簫聲如何?”  

陳信是土司頭人,自然也有不少過人之處。他于音律管弦,也還略知一二。諸般吹奏管樂,他認(rèn)為就數(shù)簫聲最為委婉,不急不躁,不慍不怒,蕩氣回腸,和衷耐聽,無一不與道家之主張為一脈。至于剛才楠木嶺上那簫聲,他則以為一絲一韻,音色和悅,娓娓道來,如同與人細(xì)語,無一不達(dá)人肺腑,豈是雜亂混頓之噪聲可以比得。而吹噓簫竹,尤須虛懷若谷,方能夠平靜氣息,吐納自如,簫聲傳送出去,才可似遠(yuǎn)則近,似近則遠(yuǎn),無胸懷急躁之人,豈有耐心吹噓。  

如此,陳信便說道:“適才那簫聲,吐納任意,或近或遠(yuǎn),或遠(yuǎn)或近,皆有如與人促膝而坐,傾心相談,如話家常。那吹噓之人,定然虛懷若谷,修養(yǎng)深厚,非尋常人可及!  

陳信這一番簫竹之論,可謂見解精辟,若無體會心得,不達(dá)如此境界,豈能有如此見解。  

那草廬中人聽了,也然暗自頷首,說道:“你這一番見解,可謂也已深知簫竹三昧,這就不用說了。但是,你是土司頭人,于紅塵中事也然見得多了,如今凡心已死,一心尋道,不愿再染紅塵,那么,你可否知道官心與民心、道心有何不同?”  

那草廬中人如此問訊,也已無異于在考較陳信了,陳信豈又不明白。他在心里說道,民心、官心,或許勉強(qiáng)還可以說得上來一些,但是,道心就不是他可以說得清楚了。  

陳信便也如是說道:“不瞞高人,官心、民心,陳信勉強(qiáng)還可以說得上來一些,但是,道心就非陳信能言了!  

那人說道:“也罷。道心你就不用說了!  

既然不言道心,陳信未多思索,脫口便說道:“官心、民心,在陳信看來,全在于名利二字,若有差別,就在于取舍。于名于利,官心取虛舍實(shí),民心則取實(shí)舍虛。但凡混跡官場,便必須學(xué)會說假話。心欲得之,言則舍之,心實(shí)恨之,言則愛之,不會假言,則難成大事。陳信混跡官場,雖然明白是理,但是,卻執(zhí)迷不悟,終于自取其禍。至于民心,事事關(guān)乎生計(jì),則必須處處務(wù)實(shí),錙銖必究,如果有一事不落到實(shí)處,都會延及身家。世人所言,引水賣漿者流,以至于賤,皆為目光短淺之累,實(shí)則不知民心之至誠,實(shí)無異于自欺欺人。但是,官心民心,也并非一成不變,時位之移人,數(shù)不勝數(shù),不獨(dú)一人!  

何謂官心、民心,陳信這一番言語,可謂入木三分。  

那人默然半晌,說道:“似此,你即使遭遇挫折,不愿做土司頭人,卻還可以為民,為何非得要出家問道?”  

陳信說道:“民心衣食系之,至誠至貴,即使錙銖必究,也無可厚非。但是,民心到底難免追名逐利,時位之移人,民心又何嘗不如是。而道心凡事問天,無一己之念,豈是時位之可動。似此,陳信所以出家問道。”  

陳信口說不諳道心,但是,于不知不覺之間,便說到道心上來了,正不知道所言可否有道理,不想草廬中人聽了,也已從那橫梁上下來,悄無聲息地去到他身前。  

那人說道:“你說不諳道心,貧道沒有難為你,不說也罷。但是,你適才所言,體會道心之深,也非泛泛,貧道與你有這緣分,也不枉然。”  

經(jīng)此一番對話,陳信也已猜到這草廬中人,就是那個在蘆溪恩灘橋頭出手救他的老道人了。但是,那草廬中人無一點(diǎn)聲息,猛然就到了他身前,他還是不免吃驚。當(dāng)他看清楚眼前之人,果然就是那個出手救他的老道人之后,方才高興地說道:“果然是救命恩人!  

有道是,真人不露象,不獨(dú)那老道人如此。  

那老道人說道:“土司陳信,并非貧道非要如此折磨你,而是貧道既知道與你有師徒緣分,不得不有這一番考較!  

陳信聞老道人言,不免大喜,說道:“弟子陳信,這就拜見先生。”  

陳信說罷,倒頭便拜。  

道家叩頭拜門認(rèn)師,一番禮儀規(guī)矩,卻也是少不得的,雖然在山野之中,陳摶老祖也不馬虎了事。他就手扶著陳信,陳信一雙腿就象生根了一樣站著,那里還跪得下去。  

陳摶老祖說道:“歸宗認(rèn)祖,規(guī)矩不能少。陳信暫且候得一候,待貧道作好一應(yīng)準(zhǔn)備,再拜不遲!  

陳摶老祖說罷,不知道從何處拿來一些香燭,就手點(diǎn)上,很快便在草廬中布置出一個香案。  

陳摶老祖在香案右首站定,他讓陳信站在下首。然后,他對著香案,拜伏于地,向道家一應(yīng)宗師稟告,說道:“道宗全真第二十一代弟子陳摶,與黔北釣魚臺土司陳信,本有師徒緣分,今日在楠木嶺青龍觀,也已將陳信收為嫡傳弟子,授道名真一。弟子今日特為此事稟告一應(yīng)宗師,讓弟子真一拜師入冊,認(rèn)祖歸宗。”  

陳摶老祖稟告也罷,方才起立,轉(zhuǎn)身站到香案上首,面對陳信說道:“道宗第二十二代弟子真一,向道宗一應(yīng)宗師叩頭禮拜!  

陳摶老祖,名聲遠(yuǎn)播,非但道家無人不知,而且享譽(yù)民間久遠(yuǎn),陳信豈有不知之理。至此,他方才知道,這救他一命的老道人竟然就是陳摶老祖。他問道心意至誠,但是,萬萬沒有想到,能得陳摶老祖親自收為嫡傳弟子,心里有多高興就不用說了。而道家弟子,數(shù)十萬眾,有他這等緣分之人,尚不多見。  

陳信隨即五體投地,向陳摶老祖叩首跪拜,說道:“弟子真一,今日拜師認(rèn)祖,歸于道宗,不勝榮幸之致。自此之后,弟子將竭盡神志,靜心悟道,以光道宗!  

陳摶老祖說道:“弟子真一,宅心仁厚。所言官心用虛,民心用實(shí),深諳世事,為師也無話教誨。但是,弟子所言道心,不以時位之移,是以問道,雖然無甚不對,卻還不足以言道心。道心旨意,當(dāng)在于德,德之所用,當(dāng)在于正人心。民心否,官心否,道心否,皆為人心。為官不可無德,為民不可無德,為道更不可無德。道家修行,一者明天運(yùn),一者養(yǎng)道德,此二者之高低上下,就在于一個悟字。覺悟深淺,則在于有無慧根,慧根上上者,方可修成正果。弟子真一,慧根不淺,好自為之吧!  

陳信再次叩頭說道:“道宗弟子真一,感謝師尊教誨!  

待這一番禮儀完畢之后,陳摶老祖方才叫陳信起立,取出數(shù)十年隨身所帶長簫,說道:“為師今日,身在荒野,無他物以贈弟子。而這竹簫是為師心愛之物,百余年來,為師無一日不攜帶于身,今日為師將予弟子,弟子日后,當(dāng)以此竹簫,量己短長,以此簫聲,正己心聲!  

陳摶老祖說罷,遂將長簫授與陳信。  

陳信雙手捧著長簫,再次跪伏于地,說道:“先生之言,弟子真一,也已緊記于心,不敢一日有忘!  

陳摶老祖說道:“弟子請起,不必多禮!  

陳信依然跪著,說道:“弟子心中尚有一事,還望先生明言。待先生對弟子明言之后,弟子再起立不遲!  

陳摶老祖說道:“如今師徒名分已定,弟子有何事不明,但說無妨!  

陳信說道:“弟子今日在楠木嶺,尋遍此山,未見何處有一道觀。弟子也已拜師認(rèn)祖,自此之后,便當(dāng)于青龍觀潛心問道,光大道宗。弟子愚鈍,尚不知道青龍觀在于何處,請先生明示!  

陳摶老祖說道:“青龍觀在為師心中,在弟子手中。” 

陳信若有所悟,說道:“先生之言,弟子也已明白。但是,弟子還有一言問先生!  

陳摶老祖說道:“弟子真一,還有何事不明白?”  

陳信說道:“弟子一心問道,一心養(yǎng)德,卻不知道道在何處?德在何處?請先生明言!  

陳摶老祖說道:“道在有為與無為之中,德在弟子心中!  

陳信如此問罷,也已無甚不明白之事了,便站起身來,正欲請陳摶老祖去歇息,不想,就這瞬間,陳摶老祖也已不知去向。  

自此之后,道宗第二十二代弟子真一,便于楠木嶺草廬潛心問道,經(jīng)數(shù)十年努力,勸募融金,終于在楠木嶺修成青龍觀,圓滿了功德。是時,青龍觀規(guī)模之宏大,為黔北一眾道觀之首,香火甚旺,一眾道士,尊陳摶老祖為青龍觀一祖,陳信為二祖。陳摶老祖所留長簫,雖為常竹,卻晶瑩如玉,人稱碧玉長簫,為青龍觀世代鎮(zhèn)觀之寶。自陳信始,玉長簫便由青龍觀歷代掌教道長承傳,秘不示人。持有此碧玉長簫者,可預(yù)測天意,神機(jī)妙算,絲毫不爽。  

如前所說,大清王朝康熙皇帝二七年,青龍觀道長郭誠玄,仙源洞道長魯一沖,前后分別同測一場雨期,郭成玄道長算得不差分秒,而魯一沖道長則整整差了一日。郭誠玄道長與魯一沖道長為同門師兄弟,道行各有千秋,高深所差無幾。那一日,魯一沖道長所以自責(zé)不服,便因郭誠玄道長持有碧玉長簫有關(guān)。但是,郭誠玄道長胸懷寬廣,道行高深,一應(yīng)道友,無不景仰,豈能以持有碧玉長簫,相戲同門。此事魯一沖道長后來明白,那一日之誤,全是自己之過,并非同門兄長相欺,也曾至楠木嶺青龍觀向郭誠玄道長道歉。  

大清王朝康熙皇帝二十八年,魯一沖道長應(yīng)道兄郭誠玄道長之請,至楠木嶺青龍觀接任道長,后集青龍觀歷代道長之大成,為大清王朝中葉道家一代宗師。

 

4-10

 

玉長簫為楠木嶺青龍觀歷代鎮(zhèn)觀之寶,一番來歷,果然不同凡響,不僅牽涉五代列國時道家一代宗師,名揚(yáng)四海的陳摶老祖,而且還牽扯出在黔北民間,享譽(yù)久遠(yuǎn)的釣魚臺土司頭人陳信。這越數(shù)百年的史事,蕭師爺了如指掌,說道起來如數(shù)家珍,直叫令狐縣令聽了,暗自驚訝不已。  

蕭師爺不厭其煩,將楠木嶺三寶來龍去脈,一一交代得清清楚楚。蕭師爺說道完畢,令狐縣令半天卻沒有言語。  

蕭師爺不知道令狐縣令聽了他這一番說道之后,有何打算,正在肚子里猜測,令狐縣令便說道:“蕭師爺,這一番楠木嶺三寶的故事,本官聽著也然感到有趣味。只是聽過之后,卻有許多地方甚是不解!  

蕭師爺說道:“縣令大人有哪些地方不解?”  

令狐縣令說道:“青龍觀那許多棟梁楠木,數(shù)百年來,歷代王朝不斷詔令砍伐,卻沒有動一刀一斧。既然未動一刀一斧,為何又要在楠木嶺設(shè)下那個形同虛設(shè)的楠木廠?這疑問本縣一直沒有想通!  

蕭師爺說道這番楠木嶺三寶的故事,用意也然非常清楚,在他看來,令狐縣令豈有不明白之理。但是,令狐縣令聽了,卻說甚是不解。這么看來,這個令狐縣令還真夠深沉了,他心里到底作何打算,一時之間蕭師爺還很難看得出來。  

蕭師爺這樣一想,心里便感到有一絲很難受的涼意,以為還是小心為妙,摸著石頭過河為好,便說道:“縣令大人所言疑問,屬下也曾經(jīng)想過。只是至今屬下也如縣令大人一樣,還未曾想得明白!  

令狐縣令說道:“蕭師爺于本縣大小諸多事情,無有不明白的,何出此言?”  

蕭師爺說道:“縣令大人過譽(yù)了。雖然縣里諸多事情,屬下卻也知道一些,但是,也僅僅只是知道一些皮毛而已,其中深奧之處,屬下又怎能知道。屬下愚笨,想不明白就罷了,而縣令大人才高八斗,非屬下可比,凡事一旦去想,豈有想不明白之理! 

令狐縣令說道:“似此等事情,蕭師爺尚且難以想得明白,本官初來乍到,又如何想得明白!  

令狐縣令與蕭師爺二人,此時無不知道對方心里藏著什么話,可是,卻都各懷心思,假裝糊涂,都不愿意先把話挑明白了說。既然這層紙一時間還不便挑破,蕭師爺便說道:“縣令大人不解之事,假以時日,自然會明白,暫且不去想也可以。只是屬下還有一事待言,不知道縣令大人還有沒有心思聽屬下說道下去?”  

令狐縣令說道:“也罷。本官就依蕭師爺之言,那想不明白之事,就不去想了。蕭師爺還有何事,不妨說下去!  

蕭師爺說道:“縣令大人,屬下今日只顧說道他事,倒是把一件正該說的事給忘了!  

令狐縣令說道:“何事如此重要?”  

蕭師爺說道:“縣令大人前日到楠木嶺,可否聽人說到楠木嶺蘇、趙、張、何幾大家族之事?”  

令狐縣令說道:“蕭師爺,楠木嶺這些家族之間,難道還有什么他人不明白之事?”

 蕭師爺說道:“縣令大人說得是。楠木嶺蘇、趙、張、何幾大家族,已經(jīng)于楠木嶺居住了數(shù)百年。表面看來,這幾大家族之間,相處還算和諧,可是,內(nèi)中卻有不少矛盾。”  

令狐縣令說道:“既然相處還算和諧,還有何矛盾可言?蕭師爺可否夸張?”  

蕭師爺說道:“縣令大人,他事可以夸張得,似此等事情卻夸張不得!  

令狐縣令說道:“蕭師爺,似此看來,楠木嶺這幾大家族之間到底有何矛盾可言?”  

蕭師爺說道:“不瞞縣令大人,楠木嶺這些家族之間的矛盾,其實(shí)就為了月廬!  

令狐縣令說道:“何以見得?”  

蕭師爺說道:“縣令大人有所不知,楠木嶺最為看好的風(fēng)水寶地,除了青龍觀,就算月廬了”。  

令狐縣令說道:“月廬卻也是好地方。但是,就一個月廬,又如何使得幾大家族之間產(chǎn)生矛盾?”  

蕭師爺說道:“楠木嶺四大家族之中,數(shù)蘇氏家族來得最晚。但是,月廬卻為蘇氏家族獨(dú)得,這之中豈能沒有矛盾!  

令狐縣令說道:“蕭師爺這么說來,倒是有些道理!  

蕭師爺說道:“為了月廬,楠木嶺幾大家族之間,數(shù)百年來,明爭暗斗,從未停止,近幾年來,爭斗越來越激烈,差不多也已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令狐縣令說道:“既然如此激烈,蘇氏家族有何讓人懼怕之處,可保月廬無虞?”  

蕭師爺說道:“蘇氏家族在楠木嶺,實(shí)無甚讓人可懼之處,所懼者,無非青龍觀罷了。自從趙宋王朝以來,蘇氏家族與青龍觀便往來頻繁,淵源深厚,也不是其他幾大家族可比。蘇氏家族凡事有青龍觀支持,礙于青龍觀勢力,其他幾大家族才不敢輕易動手。不然,何至于等到今日。”  

蕭師爺說到楠木嶺幾大家族之間的矛盾,令狐縣令表面上沒有什么大變化,但是,完全看得出來,他心里還是多多少少有些震動,他似乎沒有想到楠木嶺幾大家族之間,也會有爭斗不已的矛盾。  

令狐縣令說道:“依蕭師爺看來,楠木嶺幾大家族之間,矛盾已經(jīng)不可調(diào)和了?”  

蕭師爺說道:“這等事情,屬下眼下還不能斷定。但是,就屬下看來,無非早晚罷了。”  

令狐縣令思索片刻,說道:“蕭師爺,這事不用說了!  

蕭師爺略略有些詫異,說道:“縣令大人,難道屬下所言有何不對?”  

令狐縣令說道:“并非蕭師爺所言有何不對,而是本官所慮,還是砍伐楠木運(yùn)送京城一事,楠木嶺幾大家族就算有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與皇家大事有何相干。如今砍伐楠木運(yùn)送京城一事,一刻也拖延不得,本官正待問問蕭師爺,可否有好主意?”  

令狐縣令與蕭師爺繞了半天,到底還是又說到皇差一事上來了。蕭師爺說道:“縣令大人是不是也已有好主意了?”  

令狐縣令眉頭緊皺,說道:“本官要是有了好主意,又何必如此向蕭師爺討教!  

蕭師爺說道:“縣令大人,此事屬下如若有好辦法,又豈能不對縣令大人言說。屬下也已將所知所聞,悉數(shù)對縣令大人說了。至于此事如何決斷,屬下豈能妄談,還是縣令大人自己拿主意吧。”  

令狐縣令與蕭師爺之間那一層紙,還是沒有捅破。蕭師爺說罷,便起身告辭,令狐縣令也不強(qiáng)留,讓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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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潘 : 2014-1-9 23: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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