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鳴笛已經(jīng)二十五歲,他已是林場木材加工廠副廠長;陶麗剛剛從高中畢業(yè),有二十歲了;陶明開被提拔為天源北崖嶺林場黨委副書記。一天,陶明開從縣城開會回來,把縣里傳達的要恢復高考的消息告訴了陶麗,陶麗則爭分奪秒立即告訴了高鳴笛。雖然離開考期只有一個多月,但并不影響高鳴笛和陶麗報名參加高考的興奮情緒,他們一起參加報名。報名后的那天晚上,陶麗拖著高鳴笛到自己家里,陶麗問高鳴笛:“鳴笛哥,如果我們都考上了,準備選擇什么專業(yè)呢?”
高鳴笛似乎對考試的錄取沒有把握,因為他沒有正式上過高中,況且初中期間的課程掌握也不是很全面,加之離開書本教材多年,考試復習時間短促,所以擔憂肯定比陶麗要復雜得多。高鳴笛對陶麗說道:“現(xiàn)在八字還沒有一撇,早著呢。我們當務(wù)之急是抓緊復習,而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復習資料,我們兩個人到哪里去找高中教材來復習呢?”
陶麗狡黠地瞇著眼睛說道:“不嘛,你先告訴我選擇什么專業(yè),然后我再告訴你怎么去找復習資料。復習資料我負責去找。說嘛,說嘛,鳴笛哥……選擇什么專業(yè)。”她使勁搖高鳴笛的手臂耍嬌。
高鳴笛不假思索隨便說道:“選擇師范專業(yè)當老師吧,可以嗎?”
陶麗立即回答:“好,好,好!選擇師范專業(yè),就選擇當老師!鳴笛哥選擇什么我也選擇什么,反正我跟著鳴笛哥走。”
天可憐見,陶麗果然想辦法另外找來了一套高中教材,她自己讀過的高中教材書基本上完整保存的,所以高鳴笛的擔憂完全多余。教材問題解決以后,高鳴笛和陶麗兩個人幾乎日夜一起共同復習、討論、鼓勁,雖然離開考期只有一個多月時間,但由于他們的學習方法對路,開考那一天,兩個人走進考場時,信心還是滿滿的。第二年初高考成績公布,高鳴笛和陶麗都達到了錄取分數(shù)線,然后他們按照最初的思路,都是選擇師范專業(yè),居然都被廣西師范學院錄取。
四年的大學生活中,陶麗和高鳴笛的學習專業(yè)相同,但不在一個班。陶麗幾乎天天等在食堂門口,高鳴笛來了才吃飯,星期日要么和高鳴笛一起游玩桂林的山山水水,要么在學院圖書館一起找資料、完成選修課研究?傊,陶麗和高鳴笛無論是在學院讀書,還是假期回家,都是形影不離,老師和同學們都一致認為他們是天上的一對,地上的一雙;陶麗的爸爸媽媽從陶麗和高鳴笛一起進入大學時起,就在心里把高鳴笛看成是未來的女婿。高敏也總在林場的人前人后夸贊侄兒高鳴笛有出息,為高家揚眉吐氣。
大學即將畢業(yè)前的一天,陶麗和高鳴笛傍晚一起坐在漓江岸邊,陶麗問高鳴笛:“咱們畢業(yè)以后怎么辦呀?你有什么安排嗎?”
高鳴笛莫名其妙說道:“什么怎么辦,畢業(yè)后去當老師呀!工作由國家分配,不用自己安排的。你想這事干什么?”
陶麗有點不高興,因為高鳴笛沒聽懂她話外的意思,埋怨道:“我看你就是個木腦殼,純粹的書呆子!其他事到底是一竅不通,還是故意做作?”
高鳴笛聽陶麗的口氣好像是生氣了,側(cè)頭看著陶麗。她嘟著小嘴,臉上泛起小小的酒窩;豎起眉毛,快活的神色一下子就從她臉上消失了;她用潔白的牙齒咬住薄嘴唇,過了一會,緊繃的面色才緩和下來,嘴唇上印著一排嶄新的齒痕。高鳴笛露著微笑對陶麗說道:“怎么回事?天將要下雨了嗎?剛才天空還晴朗得好好的,突然一下子就烏云密布了。陶麗同學,女孩子千萬不要輕易生氣,否則以后就容易變丑,本來是個白天鵝也變成丑小鴨了。”
陶麗馬上側(cè)頭瞟眼看著高鳴笛,一本正經(jīng)說道:“難道我變成只丑小鴨,你就不喜歡了,你就要去找別的白天鵝?”
高鳴笛不想繼續(xù)再說下去。他知道陶麗的性格,特別怕她那股死纏爛打的勁;但陶麗的弱點就是怕高鳴笛沉默,高鳴笛一沉默,陶麗反倒和顏悅色來勸高鳴笛不要生氣。
于是,高鳴笛用眼睛看著陶麗,一句話不說。過了一會兒,陶麗就用手推了推高鳴笛手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沒事啦,我是說著玩的,順其自然吧!”
大學畢業(yè)后,高鳴笛和陶麗如愿分配在桂林市,分別在市內(nèi)二所高中學校當老師。
工作一年后,高鳴笛不知道下了多少次決心,一直想回清溪街出生的地方。高鳴笛十五年日夜渴望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母親,朝思暮想曾拼命幫他逃走的羅雁翎,念念不忘羅雁翎的恩情。為了回清溪街成行,高鳴笛半年前就開始蓄胡子。他用了最為簡單的一種方法,也就是在長絡(luò)腮胡的地方經(jīng)常用刀片剃刮,這樣胡子長出來的時候一次比一次粗。經(jīng)過理發(fā)師多次修飾,高鳴笛終于長出誘人的絡(luò)腮胡來,陶麗覺得看起來更加的有味道,更具男人味一點。臨行前幾天,高鳴笛到理發(fā)店買了一頂黑色的、馬克思蓄的那種齊肩短發(fā)帽;又到眼鏡店配了一副黑色寬邊平光眼鏡。
臨行前一天,高鳴笛一頭齊肩短發(fā),臉上長著絡(luò)腮胡子,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色寬邊眼鏡,乍一看,他活脫脫一個畫家或者音樂指揮家。去見陶麗時,陶麗居然大吃一驚,根本就不認識他,如果不是高鳴笛那熟悉的聲音和肢體習慣,還以為是個什么無聊人想騷擾她;讓另外一個人看起來完全認不出是高鳴笛,更加不可能聯(lián)系到簡思豪。陶麗見高鳴笛那種打扮,雖感視覺新鮮,但卻心存疑惑,她知道高鳴笛平時不是很講究打扮的,今天這樣裝扮肯定有事,她疑惑不解問道:“鳴笛哥,你這樣打扮想干什么?快告訴我,不然我不會輕易放過你,快說!”
高鳴笛微笑著對陶麗說道:“我到學校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準備回老家看看,十五年了,也不知道爸爸媽媽怎么樣了。我想明天化妝回家,讓爸爸媽媽驚奇一下!
陶麗剎那間不高興了,臉上布滿埋怨之色,嘟著小嘴道:“你回湖南這么大的事,事先一點風都不透,看來你心里根本沒把我當回事!我不干,我馬上去學校請假,我要跟你一起去湖南,我一定要跟著你走,不然我也堅決不準你走!” 陶麗和高鳴笛十五年來幾乎天天在一起,互相牽過手,但彼此從沒有擁抱過,此時,陶麗居然緊緊抱住高鳴笛,生怕高鳴笛遠走高飛了,好像生離死別永遠見不到高鳴笛似的。
高鳴笛不知費了多少唇舌,直到答應(yīng)從湖南回桂林后,就跟陶麗談婚論嫁,陶麗才戀戀不舍地同意高鳴笛回老家,松手前陶麗溫柔的把自己的初吻印在了高鳴笛的嘴上。陶麗送高鳴笛臨行上車時,陶麗含情脈脈說道:“我等你回來的哦!
下
“思豪哥:
你知道我為什么不承認羅金奇是我的爸爸嗎?現(xiàn)在我該告訴你真實情況了。下面,我通過三個女人的悲慘命運,從不同的維度來進一步證實羅金奇的丑惡嘴臉,以及不同時期羅金奇展現(xiàn)出的殘忍手段,全面地說明羅金奇的性格形成。我不是無緣無故詆毀他,讓事實說話吧。事實勝于雄辯。
前面的信中已經(jīng)明白告訴了你,你爸爸簡幫能之死,完全是因為你們簡家和羅家前三代結(jié)下的積怨所致;是羅金奇為什么那么恨你們一家人,為什么他想盡千方百計,非要將你們?nèi)抑弥赖囟罂,非要趕盡殺絕,甚至連房屋都要夷為平地的主要根源;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你媽媽。
我多次見過你媽媽,也經(jīng)常在街上聽人議論說,你媽媽許寧琪是我們清溪街非常能干,和諧可親,性格溫柔,嫻淑漂亮,男人看見一般會動心的女人。羅金奇早在五十年代就開始貪戀你媽媽許寧琪的姿色。自從文化革命后,羅金奇成為清溪大隊的民兵營長,他那色膽包天的惡劣行徑,經(jīng)常騷擾著你媽媽。
據(jù)你家周圍的一個鄰居說,有一天傍晚,你媽媽在天子山腳下的田基邊扯豬食野草野菜,羅金奇從旁邊路過,前后左右環(huán)顧了一下發(fā)現(xiàn)沒人,就走到你媽媽面前,酒醉熏熏,厚顏無恥地扯住你媽媽的衣服,淫猥地說道:“美人,這么晚一個人在這扯豬草,是不是非常寂寞呀?來,來,來……我來陪陪你!”
你媽媽立即站起來,義正嚴辭地對羅金奇說道:“站開,站開!放開你的手!”
羅金奇竟然肆無忌憚地用雙手抱住你媽媽,驕奢淫逸地說道:“你這么漂亮的一個女人,不能讓簡幫能那個地主分子一個人受用,應(yīng)該讓我們貧下中農(nóng)也享樂享樂。來,先讓我好好親一親!
你媽媽左右死命掙扎,始終無力擺脫羅金奇的雙手圍抱。無奈,你媽媽急中生智,高聲呼叫:“幫能,快來啊,快來救命!”
你媽媽這一喊叫,被你爸爸聽見了。他在天子山腳下另外一塊自留地挖土,馬上拿起鋤頭趕了過來,看見你媽媽被羅金奇抱著,不由得氣沖斗牛,如飛般跑來。羅金奇見勢不妙,趕緊松開手沒命逃竄走了。
這次羅金奇雖然沒有得逞,但他仍然賊心不死,念念不忘你媽媽的美色,也加深了對你爸爸的仇恨。于是,在你爸爸被處死后的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羅金奇帶著幾個狐朋狗友,表面上說是抄地主的家,羅金奇要那幾個狐朋狗友在外面看門放哨,他一個人沖入你家中,把你媽媽許寧琪強行奸污了。
過了十來天,鄰居發(fā)現(xiàn)你家門窗,不管晚上還是白天,一直都敞開著。那時天氣非常熱,是高溫季節(jié),有人從你家門前路過時,感覺屋里好像發(fā)出一股難聞的臭味。鄰居感到奇怪,于是從街上邀請了三五個膽子比較大的女人和男人,一起進入你家看看。我的天啦!實在太慘了!只見一個赤裸裸的女人死在床上,床前的地上倒著一個空空的農(nóng)藥瓶,尸體發(fā)出的臭味令人掩鼻,尸體上已經(jīng)有蛆在翻滾著。其中二個老女人上前一看,認出是你媽媽死在床上,那種慘狀模樣實在看不下去,急匆匆拿一床被單胡亂遮蓋了一下。于是,那一伙人趕緊去清溪大隊報告。……
處理死人的事,自然而然是由清溪大隊民兵營長負責。
那天,羅金奇跟幾個狐朋狗友在大隊部玩字牌,那一伙街坊鄰居齊聚到大隊部,羅金奇立即吹胡子瞪眼,厲聲呵斥說道:“怎么啦!你們來這么多人想干什么?想造反嗎?”
其中一個年齡老點的鄰居說:“羅營長,出事啦,出大事啦!”
羅金奇齜牙咧嘴說道:“出什么大不了的事啦,有屁就放,不要啰嗦,本營長沒空!”
那個年齡老點的鄰居說道:“死人了,死得好慘哦,好可怕的!”
羅金奇橫眉立目說道:“這個年代死幾個人沒什么奇怪的!別啰嗦,快說,是誰?”
那個年齡老點的鄰居說道:“是簡幫能老婆許寧琪死了,尸體都生了蛆,家里臭氣熏天的!
羅金奇不以為然說道:“哦,是那個地主分子的老婆死了呀,這也值得奇怪?是不是跟你有什么特殊關(guān)系?”
那個年齡老點的鄰居慌忙搖手道:“跟我沒任何關(guān)系,我是貧農(nóng),她是地主的老婆,跟我沒關(guān)系,跟我絲毫沒關(guān)系!
羅金奇老氣橫秋地說道:“既然跟你沒關(guān)系,那你就滾吧。我會派人去調(diào)查處理的,但這事必須先經(jīng)過“貧下中農(nóng)最高人民法院”審理,然后才能決定如何處理。你們走吧!快走,走,走!……”
那一伙街坊鄰居生怕連累到自己,不敢說二話,立即作鳥獸散各自回家去了。
第二天,據(jù)說清溪大隊安排了二個老年人來處理。那兩個人是哪里的,清溪街無人認識。那二個老年人把你媽媽卷入一床草席中,然后從屋里拖了出去埋葬了。你媽媽究竟被埋在哪里,清溪街沒人知道,清溪街也沒人敢去問這個事。
至此,羅金奇仍然沒有善罷甘休。羅家和簡家為了宅基地前三代所結(jié)下的積怨,羅金奇并沒有以戕害殘忍手段,處死了你父親母親就到此為止。他又借機發(fā)動清溪大隊一些基層干部與貧下中農(nóng),繼續(xù)高舉著“階級斗爭”的旗幟,仍然以“貧下中農(nóng)最高人民法院”的名義,判決拆除掉你家的房子,并且徹底夷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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