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今日，天空一改往昔的模樣，陰沉沉的一片，就像馬上要將整個世界壓得粉碎，讓人感到窒息無比。當(dāng)郝輝師徒走到一個不大的山腰時，不遠處，一具躺在地上的尸體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出于本能的使然，郝輝先用余光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在確認安全的情況下，這才走到那具尸體面前去一探究竟。為了能夠?qū)⑿闹械囊苫笠灰唤忾_，郝輝不得已用雙手將尸體翻了個身，結(jié)果他在其后背接近中央位置發(fā)現(xiàn)了一個陌生的掌印，便在心里猜想：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孫老前輩見對方?jīng)]有言語，想著一定是碰到什么難題了，于是忙問：“徒兒，你看出什么端倪了沒？”

郝輝聽了，因自己一時拿不住主意，便認真地說：“師父，我的江湖閱歷遠不及您老人家，還是請您上前來看看吧！”

見這情形，孫老前輩遂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于是他也上前查探一番，隨后便眉頭緊鎖地講：“這怎么可能，化骨神掌早在多年前就已失傳，怎么會突然重現(xiàn)江湖。而據(jù)我所知，但凡被化骨神掌擊中者，如果內(nèi)功修為沒有臻入化境，五臟內(nèi)附便會瞬間俱損，隨之經(jīng)脈盡斷吐血而亡！”

話音剛落，郝輝略加擔(dān)心地說：“難道江湖又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fēng)？” 

孫老前輩聞罷，便捋了捋下巴的胡子很慎重地講：“嗯，看來這只是一場暴風(fēng)雨來臨的前兆！哦，對了，徒兒！我看死去之人再怎么也是個江湖中人，咱們身在江湖就要行江湖之事。為師在前面那棵大樹下等你，你將尸體埋好后便來與我匯合！”

郝輝沒有說話，而是心中多了幾分凝重的色彩，當(dāng)然，他也會按照孫老前輩的吩咐去做。郝輝選了一個就近地勢較為平坦且土質(zhì)松軟的地方，因手里并無鐵鏟之類的東西，他便只好以隨身攜帶的碧月寶劍代替用之。郝輝先深深沉了一口氣，隨著右手不斷揮動手中寶劍與地面泥土碰觸的聲音，不一會兒，一個能夠埋下成人的淺坑便儼然呈現(xiàn)在他的眼前。將那具尸體放進淺坑后，郝輝便用之前挖坑堆在一旁的泥土將其填滿，因?qū)殑Χ嗌僬沉诵┠嗤�，他又到旁邊一個小水洼里清洗了一下，歸入劍鞘后，這才朝著與孫老前輩相約的那個地方走去。

這時，孫老前輩正來回踱著步，而且神情有些凝重，見對方已然來到身旁，就嘆著氣說：“徒兒，我看咱們這樣子趕路實在不行，剛才發(fā)生的事情讓我心中有些隱隱不安。對了，你知道這附近可有鎮(zhèn)甸或者村莊？”

郝輝見狀，便不加思索地回了句：“師父，難道您忘了，翻過前面那座大山就到了我所在的村莊——鳳儀村！”

孫老前輩聽了，感覺自己剛才的問題有些失禮，就連忙笑著說：“哎，你看我畢竟上了一些年紀，這腦子已經(jīng)不夠好使了！”

郝輝聞罷，便笑著講：“師父，您這是哪里的話，誰會每件事都記得那么清楚。對了，您剛才的意思是讓咱們換個方式趕路？”

話音剛落，孫老前輩就滿是擔(dān)心地說：“嗯，這里離嵩山少林比較近，但怎么也有兩百多里，我是擔(dān)心這千年古剎會遭遇不測，故此想以最短的時間前去探探虛實。如若沒有，咱們此行必是兇險無比，以少林方丈慧賢大師的處事之道，他定會派個合適的人選與咱們同路，畢竟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安全！”

郝輝自然知道此話的深意，便認真地講：“師父，那咱們快些趕路，等我見過家人，稍事休息后，我再去找兩匹快馬！”

孫老前輩沒有說話，而是象征性地點了點頭。一路上還比較順利，不一會兒，郝輝師徒便來到之前他們嘴里所提到的那座大山山頂。這時，郝輝心中一片欣喜，因為再有不久，他就可以與多日不見的親人團聚。饒是心中的情感得以爆發(fā)，他竟忍不住高喊：“爹，娘，小妹！我回來看你們來了！”

孫老前輩見狀，也不好去善加阻攔，他只站在一旁微笑著，望著山下那片靜逸的村莊。慢慢地，一種不祥之兆涌上心頭，孫老前輩在腦海里開始生出疑問：“不對，這偌大的村莊怎么連一點兒炊煙都看不到，難道他們已經(jīng)遭遇了什么不測？”此時的孫老前輩再也不敢繼續(xù)去想，只見他來到郝輝身旁，在對方右肩輕拍了一下說道：“徒兒，走吧！咱們這就下山去見見你的家人！”

郝輝見狀，只好收起剛才的神情，于是兩人便徑直往山下行去。到了村口，郝輝總覺得這里有什么不對，卻又不敢多想，他甚至在心中祈禱：希望一切平安無事才好！

然而，就在郝輝心里還留有一絲念想的時候，一個突來的情況將他瞬間丟到了冰冷的萬丈深淵。只見距離村口不遠的地方，一塊菜地里躺著一具百姓模樣的尸體，從地上凝固的血液來看，他敢斷定發(fā)生于鳳儀村的這起血案應(yīng)在兩三個時辰之前。

出于擔(dān)心的角度，郝輝便一面往自己家中跑去，一面嘴里大喊著“爹娘”二字。也就一盞茶的時間，郝輝就來到自家院外，隔著不遠的距離，他看見院里躺著兩具早已冰冷的尸體。于是，郝輝便加快步伐跑了過去，到了近前，當(dāng)他看見父母靜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時，由于承受不了這突來的打擊，悲傷欲絕的他幾乎要暈了過去。總算穩(wěn)住一些心神，只聽郝輝大喊：“爹，娘！你們這是怎么了，你們睜開眼睛看看我呀，你們的兒子郝輝回來了……”

時間仿佛瞬間靜止了一般，而這時，孫老前輩已然來到了郝輝身旁，他見狀，心中也隱隱多了幾分憂傷。人死不能復(fù)生，悲傷的一幕自然誰也不想見，可畢竟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故此，孫老前輩除了說些安慰對方的話語之外，一切都顯得那么地蒼白無力。

此刻的郝輝依舊在不停地哭泣，突然一個懸念閃現(xiàn)腦海，他在心中默念：“對了，我還有一個妹妹，興許她還活著！”想到這個問題的郝輝隨即起身跑到屋里去一探究竟，由于一時沒有發(fā)現(xiàn)對方的蹤影，他便挨著屋子一間一間搜尋著，在尋找的同時，他還不忘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對方可以逃過一劫。

然而，就在郝輝推開妹妹獨自生活的房間時，他知道一切都成了無止境的泡影。只見床上躺著一具女尸，頭發(fā)有些凌亂，身上穿著的衣物已被扒得只剩下貼身的那件，下身流著鮮紅的血液，兩眼睜得大大的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冤屈和未了的心愿。想著，總不能一直這樣僵持著，郝輝抹掉眼底的淚痕后，就上前將死去妹妹的眼睛閉上，并為死去的妹妹簡單整理了一下容妝，隨后把對方的尸體抱至院中。

孫老前輩見狀，只見他懷著沉重的心情以征詢的語氣問：“徒兒，你準備將你的家人埋在何處？”

傷心中的郝輝聽了，并沒有直接回話，他望了望四周，之后，用顫抖的聲音講：“師父，我想把他們埋在東南方向那片密林之中，爹和娘埋在一起，至于妹妹就給她另起一個墳頭！”

孫老前輩聞罷，便嘆了一口氣說道：“咱們總得找輛手推車或者馬車之類的交通工具把他們的尸體拉過去吧！其次，咱們還要帶上挖坑用的鐵鏟，再者，他們是你死去的親人，總不能草草了事，必須給他們準備合適的棺木才行！”

話音剛落，郝輝就哽咽著講：“這有何難，師父我家就有手推車，至于棺木和馬車，我記得村西就有一個棺材鋪，在那里可以找得到！”

孫老前輩聽了，于是立馬回了句：“徒兒，咱們這樣吧！這里就由你親自處理，師父去村西的棺材鋪，一會兒咱們在你說的那片密林相見！”

郝輝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看得出他依然被剛才的失親之痛所困擾。偌大的院子里，目前只剩下郝輝一人，他將自家的手推車拉至院中，便把三位親人的尸體陸續(xù)抬了上去。緊接著，郝輝又找來兩把鐵鏟和一些祭拜用的東西，見一切準備妥置，他就拉著手推車朝東南方向那片密林而去。郝輝到的時候，并未發(fā)現(xiàn)孫老前輩的蹤影，想著總不能一直閑著，他選定一個地方后，便用鐵鏟挖了起來。望著腳下那些不斷松動的泥土，此刻，手握鐵鏟的郝輝仿佛自己的力道每深入地面一寸，他對害死親人的罪魁禍首就會加深一分。而隨著郝輝不斷揮動手中的鐵鏟，他眼前儼然出現(xiàn)一個不大的淺坑。

過了一會兒，郝輝自密林中聽得一些聲響，定睛一看原來是孫老前輩用馬車拉著兩口棺材直奔而來。郝輝見狀，便連忙丟下手中的鐵鏟跑了過去。到了近前，只聽他滿懷感激地說：“師父，真是有勞您了！”

孫老前輩聽了，自是內(nèi)心一陣欣喜，但隨之而來的便是那無盡的憂傷，只見他頓了頓喉嚨講：“徒兒，咱們先將這兩口棺材放下來吧！”

郝輝沒有說話，隨后，他們便把那兩口棺材搬了下來。緊接著，郝輝回到了剛才自己挖的淺坑之中，又一鏟一鏟挖了起來，隨后，孫老前輩也加入其間，他在距離淺坑不遠的地方揮動著手中鐵鏟。過了一會兒，郝輝這邊的淺坑已然挖好，他見孫老前輩尚在挖掘，便過去幫忙。不久，兩個淺坑也都挖好，只見他們身形輕輕一躍就從淺坑飛了出來并站于地面。這時，只聽孫老前輩無奈地說道：“徒兒，來，咱們將這棺蓋打開！”

郝輝見狀，一臉惆悵的他便說：“那就有勞師父您了！”

將棺蓋打開后，孫老前輩則懷著幾分惋惜的語氣講：“哎，生前已是同林鳥，死后仍是同林鳥，真是天意啊！徒兒，咱們就將你父母葬在一起吧！那樣，他們在地底下也好有個伴兒！”

郝輝聽了，內(nèi)心自是一陣酸楚，只見他含著淚說：“嗯，就聽師父您的！”

將郝輝父母與妹妹的尸體裝入棺材后，在百般不舍和無奈中，孫老前輩將棺蓋慢慢封了起來。緊接著，孫老前輩猛地大喊一聲：“一路走好！”話音剛落，只見兩人運足內(nèi)力，隨著啪啪的聲音響起，兩個棺材的底部在一陣勁風(fēng)的牽引下騰起一個成人般的高度。緊接著，他們兩手輕輕一揮，棺材便不偏不倚地進入了之前為其挖好的淺坑之中。

這時，也不知為何，郝輝愣在一旁一動不動。孫老前輩見狀，只好上前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說：“徒兒，你的心情為師能夠理解，但現(xiàn)在還是讓他們?nèi)胪翞榘舶桑　?/span>

郝輝沒有言語，他覺得對方說得在理，就拿起鐵鏟往身旁的淺坑中回填泥土。過了一會兒，兩個淺坑的泥土已然回填完畢，郝輝這個鐵骨錚錚的七尺男兒竟跪在已逝親人的墳前大聲哭了起來。一旁的孫老前輩見了，也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就拿著祭拜用的東西走到對方跟前嘆著氣說：“徒兒，還是節(jié)哀順變吧！相信你父母和小妹泉下有知，也不愿看見你這傷心欲絕的樣子！”

剛才的一番話，郝輝聽得十分真切，他知道對方這是在為自己著想，在止住哭聲的同時，還不忘將臉頰的淚水抹去。

郝輝祭拜的時候，孫老前輩并不在場，這主要是他想著剛起的新墳總得有個像樣的墓碑。但思前想后又覺得有些不切實際，因為郝輝所在的村莊如今遭遇了慘絕人寰的殺戮，而且之前孫老前輩去拉棺材的時候，他特意觀察了一下四周，那個制作墓碑的地方不知被什么人胡亂破壞了一通，并無一塊完整可用的。于是，孫老前輩便另辟蹊徑，他在腦海里拼命思索這個問題的時候，突然一道靈光閃現(xiàn)不停，心中已然有了主張。

孫老前輩再次來到郝輝跟前的時候，手里多了兩塊比較平整且厚度適宜的木板，他見狀便語重心長地講：“徒兒，既然你也祭拜完畢，那就給你的親人立塊碑吧！”

郝輝聽了，臉上一陣感激不已，只見他接過對方手中的一塊木板，而后，暗運內(nèi)力在木板上刻起字來。隨著內(nèi)力的走向，不一會兒，木板上便出現(xiàn)了幾個清晰的字跡。緊接著，郝輝又在另一塊木板如法炮制，只是有幾個清晰的字跡被略加改動了而已。把父母的碑立好后，郝輝于墓碑前磕了三個響頭。之后，他便來到妹妹的墳前，將碑立了起來。隨后，他在四周采了幾株菊花放于墳前，嘴里哽咽著說：“妹妹，哥知道你是帶著遺憾走的，放心你與爹娘的大仇我一定會給你們報的！對了，都說姑娘家喜歡花兒，這幾株菊花就權(quán)當(dāng)哥送給你的禮物吧！”

這時，天空忽然刮起了大風(fēng)，而天色更加陰沉起來。孫老前輩見狀，就忍不住講：“徒兒，咱們回去吧，馬上要下雨了！”

郝輝自然知道對方是在為自己著想，便沒有堅持留在那里，隨后，他們就回到了之前離開的院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