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門不當戶不對

丁娜娜透過車窗望著一閃而過的山，再望望身旁睡熟的葉飛，臉上掛起甜蜜的微笑。

“到了，下車，慢點�！�

“還有多遠，需要出租車嗎？”

“叫出租車吧，不是很遠�！�

“出租車�！比~飛朝一輛出租車揮了揮手。

“去幸福小區(qū)。”丁娜娜一上車就告訴師傅。

出租車很快就將葉飛和丁娜娜帶到幸福小區(qū)門口。

“幾單元？幾棟？幾號？”

“別著急，去了就知道了�！倍∧饶裙首魃衩氐卣f。

“你跟我來，我買點東西�！倍∧饶日f著轉身朝百貨商店走去。

只見丁娜娜很快就買來一件牛奶，一條香煙。

“香煙呢，我?guī)湍隳�，牛奶呢你自己扛吧�！倍∧饶日f著又咯咯地笑起來。

葉飛一頭霧水，但很快就明白過來了，原來丁娜娜是替他給自己的爸爸媽媽買的禮物。葉飛看著這一切，欲言又止，跟著丁娜娜走上樓去。

“娜娜回來了……這位是？”開門的是丁媽媽。

“媽媽，這是葉飛�！@是他給您買的牛奶，爸爸呢？這是給爸爸買的香煙�！�

“你爸爸在客廳的，來就來，還買什么禮物哩。老丁……”丁媽媽說著用力朝客廳喊。

“葉飛是吧？里面坐，里面坐！”丁爸爸聞聲從客廳里走出來。

“叔叔好，阿姨好！”葉飛說著走進屋去。

“老丁，你招呼小葉在客廳喝茶；娜娜，你來幫助媽媽做飯�！倍寢尫愿乐D身走進廚房。

客廳里，丁老爺和葉飛邊喝茶邊聊天。說是聊天，無非是丁老爺詢問葉飛：哪里人氏，家里有些什么人，今天多大，工作幾年，教語文還是數(shù)學什么的。

葉飛如實回答，只是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當他說出他的家庭背景的時候，丁老爺?shù)哪樢幌伦訃烂C起來。

廚房里，丁媽媽迫不及待地問道：“怎么回事？跟媽媽說說。”

“媽媽，什么怎么回事？”丁娜娜明知故問。

“還給我裝是吧，他……”丁媽媽說著偷偷地指了指客廳。

“嗯，他呀，他叫葉飛，我們學校新來的老師。”丁娜娜說著朝媽媽伸了伸舌頭。

“沒那么簡單吧，你們是不是已經那個了？他是哪里人？”

“說什么呢，你還是不是我親媽了。——他是中國人�！倍∧饶日f完又咯咯地笑起來。

“不說是不是，我自己去問�！倍寢屨f著假裝朝客廳走。

“我說，我說……他老家在九重山鎮(zhèn)盤龍村，剛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籃球打得超級棒，人也長得超級帥�！�

“小伙子是長得不錯——但光長得帥有屁用，能當飯吃嗎？他家里還有些什么人？知不知道你倆的關系？”

“他家里什么人也沒有，他媽媽剛生下他就去世了，上高中那年，他爸爸又因一場車禍走了，好可憐�！�

“他是個孤兒？也就是說他是個孤兒？是有點可憐——不過你倆的關系那可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丁娜娜放下手中的黃瓜，轉身瞪著媽媽。

“不要這樣看我，看也沒用，不行就是不行。他家什么也沒有，你們拿什么來過日子？就靠那點工資？還不被窮死。你們倆成了，到時候要見爹娘怎么辦？你的張阿姨，李阿姨，王阿姨還不笑掉大牙？我這張老臉往哪擱？再說了，他是盤什么龍那鄉(xiāng)旮旯的，我們好歹也是清水河市區(qū)有頭有臉的人，門不當戶不對……”

“別說了……”丁娜娜哭喊著跑進閨房。

剩下丁媽媽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那里，半天才回過神來，繼續(xù)做飯。

客廳里的葉飛和丁爸爸誰也不說話。廚房里的說話聲，葉飛雖然沒有聽清楚，但看著丁娜娜哭喊著跑進閨房，也明白了幾分�？涩F(xiàn)在該怎么辦呢？葉飛還真像是個丈二的和尚，走吧，感覺不妥，不走吧，又尷尬。最終他還是找了借口，起身告辭，可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丁娜娜的聲音。

“葉飛，你不能走，他們不同意你就怕了？我的婚姻我做主，要走我和你一起走。”丁娜娜說著從閨房跑出來，直接跑到葉飛身邊。

“站�。∧阋ツ睦�？去了就永遠不要再回來�！倍“职趾鸬�。

“我告訴你，別說你媽媽不同意，即使你媽媽同意，你也過不了我這關；婚姻大事，由不得你�！�

“你們不同意我就去死，我就從這里跳下去�！倍∧饶日f著就跑向樓梯的窗戶口。

“去死也不行，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丁爸爸繼續(xù)保持強硬的立場。

“好了，寶貝，別鬧了，你就聽爸媽的話。我和你爸就你這么一個閨女，平時什么都依你的，但這次你必須聽爸媽的，我們都是為你好。”丁媽媽說著把丁娜娜拉離窗戶后又走到葉飛身邊。

“葉老師，你是個好小伙，人長得好，能力也很出眾。但你的生長環(huán)境和我們娜娜不在同一條線上，你們真的不適合在一起，所以……”

“阿姨，你什么也別說了，我明白你們的意思……我知道該怎么做�！比~飛打斷丁媽媽的話說道，說完便轉身往樓下走。

丁娜娜呆呆地目送葉飛離去，沒有說話，也沒有哭，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就像一個木偶人。她想：“自己和葉飛之間其實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也許僅僅是自己的一廂情愿，而爸媽的態(tài)度實在讓人感到恐懼。長這么大來，爸媽對我就從來沒有這么狠過。都什么年代了，還要求門當戶對……他們那個年代，連夫妻彼此的廬山真面目都要等到新婚之夜才能正眼相視，又怎么能理解何為感情？——可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繼續(xù)追求葉飛，葉飛能不能答應與我牽手一生不說，看樣子爸媽那關肯定過不了。就這么算了，那人生還有什么意義，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相約白頭，行尸走肉般活著，是何等的恐懼……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原來是這樣的�！�

“娜娜，走了，進去吃飯�！倍寢屵B推帶拉地把丁娜娜請進屋，丁娜娜一扭身跑進自己的閨房反鎖了門。

飯桌上，丁爸爸與丁媽媽沉默著，誰也沒有說話。半晌，丁媽媽才開口。

“我們是不是做得有點過分了？”

見丁爸爸依舊沉默不語，又說：“畢竟我們就這么個女兒，萬一……”

“死不了……長痛不如短痛�！倍“职终f完繼續(xù)大口吃菜，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一樣。

“你吃完先別忙著收拾，再去聽聽有什么動靜沒有�！倍“职址畔峦肟暧醚壑噶酥概畠旱姆块g說。

丁媽媽走到女兒的房間門前，側著耳朵聽，然后雙手攤開，說：“什么聲音也沒有，要不要把鎖撬開？”

“算了，可能是睡了，讓她睡會�！倍“职终f完，點上一支煙，閉上眼斜躺在沙發(fā)上。

葉飛從丁家出來徑直走向知春旅社，在清水河，他只熟悉這一間旅館，說是熟悉，其實也只是曾經住過一兩次，記憶中還算衛(wèi)生，舒適。

葉飛來到知春旅社開好房便走進房去，他知道離睡覺時間還早，雖然大街上已閃爍著各式各樣的燈光，也只是剛黑不久。他對丁家里發(fā)生的事很茫然，雖說此前也覺得自己和丁娜娜不是一路人，但丁家爸媽的態(tài)度也實在讓人不解。丁媽媽的告誡聲似乎還在耳邊回繞。“出生環(huán)境……門當戶對……按她的意思，是不是像我這種出身寒門的人就該永遠留守大山深處了……即使讓心肝寶貝女兒去死，也不讓她嫁給我，我就那么差勁？虧你還是清水河市區(qū)有頭有臉的人呢……我呸……鬼頭鬼臉還差不多，這種思想……我告訴你，即使你們同意，我還不一定干呢。算了，不想了。只是可憐的丁娜娜，不知道她該怎么辦了。”葉飛想到這里，點上一支香煙，感覺肚子很餓，原來還沒有吃下午飯呢。

葉飛上街隨便找了家餐館吃完飯，再沿著街道走了一圈便回房睡覺了。第二天，他去二手車交易市場買了輛七八成新的嘉陵牌摩托車騎著回了九重山鎮(zhèn)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