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愜意的夜晚

一日夜里，葉飛躺在床上，想著白天上課的情景，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課堂上，他要求學生以“二十年后的我”為題展開想象，暢所欲言地表達出自己的夢想。有說想當律師，工程師的；也有說想考公務員當政府領導的；還有說想當醫(yī)生，教師的。那些都不足為奇，班里有一名叫錢程的學生，說只想做一個普通人，只想擁有一個溫馨的家。說他家有爸爸媽媽，姐姐和他四口人，原本也是個幸福的家庭�？伤赣H穆桂芬身單力薄，體弱多病，常常抱病在床，看著母親痛苦的樣子，他和姐姐都非常難受；他父親錢再漂整日喝酒打牌，欠下一屁股外債不說，還時常打罵母親，打罵姐姐和他；他姐姐錢多多學習成績蠻好的，從小就懷著考上大學，走出大山的夢，可因家里太困難，只得中學都沒畢業(yè)就出門打工，救濟家里；說他也想放棄讀書，出門找點事做，補濟家里，可姐姐錢多多說什么也不準。姐姐告訴他，說他們身居大山深處，唯有讀書才能改變命運，犧牲姐姐一個人的前程就行了，弟弟必須從學校走出去。他就生活在這樣一個殘缺不全的家里，對生活不敢有更美好的奢望，只想擁有一個溫馨的家。

葉飛想著，想著，鼻子一陣酸，有一種欲哭的沖動，原以為自己就是天下最可憐的人，實際上不幸的人還多。他起床深深地吸了口氣，朝校園走去。他有個習慣，寂寞難耐時都愛找個地方靜坐。

葉飛來到校園里的一棵桂花樹下，見宿舍里的燈已滅盡，顯然住校的老師和同學都已入睡。只有遠處的鎮(zhèn)街道上還有幾盞或明或暗的燈火。“卻沒有一盞是屬于自己的�！比~飛這樣想著，又慢慢點上一支煙。“錢程的命運可悲，自己的身世又何嘗不可憐，出生后，母親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從小與父親相依為命，日子過得本來就夠苦，高考那年，一場車禍又奪走了父親鮮活的生命，留下了孤苦伶仃的自己。不容易��！而在九重山鎮(zhèn)，遠的不說，就說九重山鎮(zhèn)，還有多少不幸的人？我們是人怎能隨便認命？每個人的出生都不能選擇，但出生后的日子我們要也應當要有所作為，要不你白白的來世上走一遭，還不如不來�！�

“飛，你怎么還不睡？”

葉飛想著，想著，突然聽到丁娜娜的聲音，回頭說道：“睡不著，你不也還沒睡？”

“我一覺醒來，突然看到校園里有淡淡的煙火，猜想可能是你，就來了，還真是你。想什么呢？你怎么睡不著了？”丁娜娜這次沒有笑，殷切地關懷著。

“沒什么，就是睡不著�！比~飛明白，像丁娜娜這種從小生活在城市的幸福女孩很難理解農(nóng)村貧苦人民的悲哀，不說也罷。

“說嘛，飛哥哥，有什么話都可以對我說，是不是想家了？放心，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的家�！倍∧饶日f罷，含情脈脈地望著葉飛，伸手抓起葉飛的手掌，緊緊地握在手里。

葉飛望著眼前的這朵溫室里長出來的花朵，無奈地搖了搖頭，卻也有幾分感動。

“班里一名叫錢程的學生，我聽了他的故事，感覺好可憐�！�

“是有點可憐，錢程的家我去過�！倍∧饶阮D了一會又說：“好了，別想了，這個世上可憐的人多得很，別想壞了身體�！�

“好了，不說了，也不想了，找個地方再坐會吧�！比~飛說著朝亭子走去。

他們坐在亭子里，手拉著手，丁娜娜將頭依偎在葉飛懷里，誰也沒有說話。

丁娜娜快言快語，走在哪里，哪里就少不了笑聲和說話聲。而這一次，她明白——他需要陪伴，需要安靜。

他們就這樣坐著，一直到了深夜，遠處傳來雞叫聲，他們都知道，該睡覺了，明天還要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