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生活充滿太多的變數(shù)，總在不經(jīng)意間流轉(zhuǎn)，有時，甚至無意之中，生命之流就會改道換水。

在章若寧和顧馨怡生命之中那個“黑色”的晚自習，讓他們計劃的人生變得毫無計劃可言。

晚上九點半了，同學們還都在挑燈夜戰(zhàn)。章若寧感覺有些累，想換換腦筋，就掏出幾張電影演員相片獨自欣賞。忙于寫作業(yè)的顧馨怡瞟了一眼說：“收起來吧，別讓女演員花了眼睛�！�

章若寧說：“你看這個趙靜，太像你了�！�

“別瞎說了，我昨能跟人家比�！鳖欆扳静惶信d趣，但還是側(cè)過頭看了一眼相片。

這時，她覺得有人走近自己，抬頭一看，頓時傻了。班主任章同江站在面前鐵青著臉盯著他們，右腳跟狠狠地一跺：“你們XX的在干什么？”說完，惱羞成怒地走出教室。

全班同學都驚駭了，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紛紛轉(zhuǎn)過臉向這邊張望。

章若寧和顧馨怡感到大腦一片空白，呆呆地坐著。尤其是顧馨怡，臉色蒼白，原本一雙明亮的眸子此時有些渙散，更多的是不知所云的驚懼，一句話也不說。

過了一會兒，她背起書包默默地走出教室。

晚自習過后，章若寧回到家，被父親狠狠教訓了一頓： “學習那么緊張，你在干什么？”父親不僅不聽章若寧的解釋，而且責令他明天早上把座位調(diào)到前面第一排去。

可到了第二天早上，章若寧預(yù)感到自己已無須坐到第一排去了，因為顧馨怡的座位是空的。抬頭尋找，教室時里沒她的身影，上課了，她也沒有來。

她自己要求轉(zhuǎn)到文科班里去了。

章若寧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臨近高考了突然轉(zhuǎn)專業(yè)，無異于“自殺”。章若寧知道，她是為了不影響、干擾他的學習，“犧牲”了自己。他既感到痛惜，又非常自責。自己怎么這么無聊，上自習看什么電影明星相片，真是鬼使神差。同時，他對父親的簡單粗暴感到怒不可遏，如果不這么當眾暴跳如雷，如果當場稍稍克制一下，哪怕回家把他暴打一頓，他也心甘情愿。

這時，章同江也感到自己行為的過分，有失“師尊”，更重要的是會毀了顧馨怡的前程。他急忙找李素英去勸勸顧馨怡，讓他回來學習，但顧馨怡不聽勸告。他又親自去做顧馨怡的工作，還找到她的父母解釋，希望一起勸導(dǎo)，但顧馨怡毅然決然地回絕，已經(jīng)鐵了心。

無奈之下，章若寧找到顧馨怡，懇切希望她回去上課。她用憂郁的眼光看著他說：“我本來就不喜歡理科，就是回去也考不上，明年再說吧�！闭f完，眼神中像透著水晶，又緩緩地說：“你安心備考吧，千萬不要因為我影響了你的學習。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希望你拋掉雜念，搶灘成功。若你辜負了你自己，也就辜負了我。切記！”說完，眼里閃著淚花飛跑而去。

性格內(nèi)斂的人倔強起來往往義無反顧。從此，顧馨怡像是從章若寧的生活中消失了，課間休息見不到，放學后也不見蹤影。

令章同江老師始料不及的另一個后果是，他兒子的正常學習情緒受到嚴重影響，臨考前的學習成績徒然下降，顧馨怡的苦心，也付之東流。1978年的高考，都落榜了。班上也只有黃仕強、王道好、杜傳爭等少數(shù)幾個同學金榜題名。

暑假期間，章若寧在郁悶的心情中接著補習功課，開始復(fù)讀。

剛到校上課沒幾天，李素英告訴了他一個如同晴天霹靂的消息：顧馨怡的父親在襄河游泳時，發(fā)現(xiàn)溺水兒童，在奮不顧身的搶救中，孩子得救了，她的父親卻壯烈犧牲。

一時間，章若寧兩眼發(fā)直，大腦蒙了。緩過神來后，他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她的家怎么辦？只剩她和她母親了，她家的支柱倒塌了，她們娘倆的生活靠誰來支撐？她未來的命運可能完全改變了坐標方位。生活太脆弱、太殘酷了，像一尊精致的花瓶，瞬間就可以破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