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板娘的拖鞋

陳姐的公司是專門生產(chǎn)旅游產(chǎn)品的，說白了也就是租了個兩三百米的廠房，買了百多臺縫紉機，專做那種在海南隨處可見的短衣短褲和挎包的。公司的場地是一座廢棄的廠房，擠在三亞近些年來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之間，從大街順一條狹窄的巷道進去，在廠房門口僅有一塊能讓大貨掉頭的院壩。廠房那兩扇鐵皮包著的木門早已拆下來立在墻邊，因為公司實行三班倒根本用不著關(guān)門。進了門就是兩排長年累月嗒嗒作響的縫紉機，因為采光不好，每臺縫紉機上都吊著一顆白熾燈。中間是一條可以讓手推車通行的通道，既可以給各個班組運送材料和回收成品，也可以讓行政人員通行。往里走是裁剪車間，再拐個彎有兩間小平房，看來是原廠的鍋爐房現(xiàn)已改為新廠的行政區(qū)，小平房里用膠合板隔開，一大半是老板的辦公室，剩下的隔為兩小間，一間是財務(wù)室另一間是銷售部，公司的行政人員也就四五個人，兩名銷售經(jīng)理常年在外跑業(yè)務(wù)，我的辦公室也就臨時設(shè)在那里。

進公司不久，認識了會計老黎，他就是三亞附近保亭縣的人，在三亞一家國營商業(yè)退休后以每月四千元的工資受聘于這家公司。老黎干瘦、精明，戴著一副用像皮筋梆著的老花眼鏡。老黎囑咐我；待侯老板可要小心點，三亞人都喜歡穿拖鞋，但她的拖鞋會飛，只要誰上班遲到了、誰沒有完成當天的定額，或者誰不小心弄壞了機器設(shè)備，這拖鞋就會沒有方向感地飛，會力道很猛地飛，會沒有規(guī)律地飛，只要它的主人一不高興，這拖鞋就能飛舞起來，整個公司都怕她的拖鞋。

有一天清晨，我終于見識了拖鞋飛舞的場景；因為前一天晚上，銷售經(jīng)理小李妹搞砸了老板親自出面談妥的一張定單，清早上班后正坐在辦公室里哀聲嘆氣，我們雖然同一個辦公室，但我初來乍到也不了解事情的原委，自然找不到語言來寬慰她，只是默默的給她沖了杯熱茶放在她面前的辦公桌上。這時老板進來了，她跨進門還未開口便彎腰抓起右腳上的拖鞋朝小李妹砸去，那粉紅色的拖鞋象一把小李飛刀、更象一枚精確制導的美國導彈，帶著尖利的呼嘯聲從我面前飛過，越過桌上成堆的客戶資料，直朝小李妹飛去，“啪”地一聲那拖鞋不偏不倚正好擊中小李妹面前那杯還冒著熱氣的茶水，頓時，茶杯拔地而起，滾燙的茶汁象炸彈的碎片鋪天蓋地的向來不及反應(yīng)的小李妹撒去，她騰的從座位上彈起來，但熱茶早潑了一臉、一身。

你金B(yǎng)銀B呀，睡一晚有什么不行?!這下好了，半年的定單沒了，這兩三百人的吃飯你來管?昨夜公司的頭號大客戶要來簽訂明年的供貨合同，我們一起吃完飯時他都有了醉意，但還提出讓小李妹陪他逛夜市，老板也只得同意了。后來那客戶經(jīng)理又要小李妹陪他過夜，這小李妹人長得水靈，但才剛剛結(jié)了婚，自然就拒絕了這位客戶經(jīng)理的要求。那客戶經(jīng)理惱羞成怒，給老板打了個電話便連夜離開了三亞。

后來我才知道，這小李妹還是老板的姨侄女呢。為這事她親姐姐曾找她吵鬧不休，罵她不近情理、罵她變態(tài)、罵她鉆進錢眼里去了，罵歸罵，老板依然我行我素。如果她沒有這一份堅毅也許就成就不了這一番事業(y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