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麻、省麻與市麻

杜子京是一位急性子，一回到市里就開始親自撰寫鄉(xiāng)村旅游發(fā)展調(diào)研報告。他把自己關(guān)在辦公室里，交待小成不管什么人來找我都說不在！小成恪盡職守，像個把門將軍，一步也不敢離開。杜子京好不容易開了個頭，大約有一二百字，就再也寫不下去了。他把紙團了一把扔字紙簍里，重寫。然后團了，重寫，團了，重寫。折騰了一上午，搞得自己心煩意亂，最后干脆把筆一扔，不寫了！

正好崔德打來電話，說三缺一，老地方，茶飯都已點好了。杜子京叫周師在樓下等著，然后交待小成，我下午到招商局去開會，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出了政府大門，車直接開到維多利亞，下了車，崔德已經(jīng)在大門邊候著了。崔德的頭發(fā)向后梳得整整齊齊，油光可鑒，兩顆黑豆一般的小眼睛眨巴著，露出點狡黠和得意。他一把接過杜子京的小提包，故意用力地一摸，“有貨！”他說，杜子京笑了，在他背上用力拍了一掌，然后徑直走進308包房。崔德像只小老鼠一樣跟在后面，吱溜，從門縫中進去了。

原來吳嗣芒和李敏忠早已圍坐在麻將桌旁，一見杜子京來了，都站起來招呼，老李說，你終于來了，等得我好苦！一邊說一邊把杜子京讓在沙發(fā)上坐下，杜子京一見茶幾上擺好了四份簡餐，一份牛腩煲仔，一份香菇滑雞，一份麻辣排骨，一份蝦肉餛飩。外加涼菜、煲湯、辣椒碟等，一應(yīng)俱全。杜子京端起蝦肉餛飩就吃，說，抓緊吃吧，別耽擱了寶貴時間。大家圍坐一起，每人一份，三下五除二吃完飯，就坐在牌桌上了。吳嗣芒吩咐服務(wù)員來一份水果拼盤，重新沏一壺好茶伺候。杜子京說，把字牌揀出來，今天我們不玩“仁麻”，我們玩“京麻”。李敏忠不干，京麻我玩不來，麻將沒有字牌怎么玩？崔德忙說，別，別，我們今天既不玩京麻，也不玩市麻，我們玩省麻!吳嗣芒也說，好，好，玩省麻。省麻跟京麻沒多大區(qū)別，也不要字牌，杜子京同意。李敏忠一看自己一比三，沒辦法只好同意，說，你們倆小子就會拍杜市長馬屁！什么時候也拍拍老子，老子在常委會上也是能舉手表態(tài)的嘛！杜子京聽出了他的弦外音，因為自己是掛職干部，所以開會是沒有表決權(quán)的。他本想站起來拂袖而去，可轉(zhuǎn)念一想，李敏忠不過一粗人罷了，我又何必跟他計較？再說，麻將的誘惑力足以抵擋李敏忠的粗話。于是，他把李敏忠的粗話硬咽了下去，面帶微笑，坐下來專心打牌。

李敏忠一拳打空，心里十分窩火，加上他最不愛玩無字牌麻將，牌風(fēng)又素來差勁，今天格外暴躁，摸牌出牌的動作粗野，嘴里還罵罵咧咧，打出去的牌像子彈一樣發(fā)出砰砰的響聲，震起滿臉橫肉一顫一顫的。杜子京心里暗笑，故意擺出一副心平氣和的模樣，給他來了個姜太公穩(wěn)坐釣魚臺，還不時拿玩笑話撩撥他一下，看他激怒就覺得很開心。李敏忠越急，手里的牌就來得越差，還連連打錯，好幾圈下來沒和一把，更加心焦。杜子京連連坐莊，看看面前的“幺零零”越發(fā)厚了，而“千門”的李敏忠已經(jīng)把皮夾子給掏空了，氣得倆眼都發(fā)了綠。吳嗣芒跟崔德大氣兒不敢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陪著，牌一打錯，手氣就差，倆人的錢也像秋風(fēng)落葉般地掃進了杜子京的臺面上。杜子京一看自己一捆三，好不得意，心想自己到仁江后每賭必輸，不想也有今日！崔德拿眼睛幾次示意吳嗣芒，吳嗣芒都裝著沒看見。不得已只好自己陪著笑向李敏忠說：“看來領(lǐng)導(dǎo)今天手氣是有點背，不如散了，明天再玩吧？”李敏忠一聽火了，不行！今天誰也別想走，老子有錢，不欠你們！說著站起身來，又一屁股坐下，摸出大哥大來，說，等著，老子打個電話叫人送錢來！果然，不出一頓飯的功夫，有人敲門，隨后進來一個中年男子，矮胖子，一臉油汗，顧不得擦，徑直走到李敏忠身邊，彎腰塞給他一大包東西，然后滿臉堆笑地對每個人點點頭，你們玩，你們玩，就溜出門去了，還沒等杜子京們反應(yīng)過來，李敏忠把用報紙包的一大摞人民幣往桌上一砸，夠了吧，來！

牌打了一下午又一夜，杜子京回到住處已經(jīng)天亮，他實在困得不行，倒下頭就呼呼地睡著了。